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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缘何如此肯定他们是死士?”
长歌闻言将视线从棋盘移向琳琅,眸中有复杂神色一闪而过,却很好的掩了下去,她道:“死士身上一般都有主人的记号,那人死后,逐风详细的检查了他的身体,腰上三寸的地方,滴上药水后出现了一个记号。”
逐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琳琅,上头是拓印出的记号。琳琅看到那纸上图案的下一刹那,纸张自她的手中缓缓飘落在地,另一手中的茶杯也跟着摔落在地,清脆的摔破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
飘落在地的白纸上是拓印出的火焰图案,那一小团的火焰中间赫然还有一片枫叶。
这图案……她从未想过原来这图案是真实存在的。
耳畔似乎又回想起年少时的话语,那个人温润的声音一直在四周徘徊,像只无形的手,一点一点,紧紧的掐着她,让她呼吸困难。
她记得,那时候的她在老师的教导下学会了认识大毓朝中各家死士身上的记号,而后——
阿无,这图好看吗?
嗯?
如果阿无养了死士,一定要用这个图案哦,这是我专门给你想的图案呢。
那,有朝一日琅琅在别人的身上看到这个图案时,一定要想起来哦!
琳琅的视线落在那扇紧闭着的门身上,许多年前的一幕再次回到她的脑海中,泪水不知道何时自脸上滑落,冰凉冰凉的。
“殿下,您怎么了?”逐风有些担忧。
他的声音让琳琅回过神来,她试图起身去捡那张纸,却因身体的缘故没能如愿。逐风上前两步捡起后再次递到了她的手中,琳琅的反应告诉他们这个记号是她所熟悉的,不单是逐风,一旁的长歌与许暮衣也紧盯着琳琅不放。
“殿下认得这记号?”耐性比不上长歌与逐风的许暮衣率先问出疑问。
琳琅默认,许暮衣还想问些什么,却始终没问出口。沉默一小会儿后,琳琅道:“逐风,让人去把秋儿叫过来。”
逐风点头退了出去,许暮衣与长歌对视一眼,双双沉默。两人下意识的将那个死士的身份与闻秋想到了一块儿。
半晌后,长歌半猜测着开口,问道:“那是秋家的死士?”
琳琅张了张口,正要回答,却被霍然推门闯了进来的一名属下打断了话语。铁军卫素来重纪律,下属的鲁莽却让屋内三人心里打了个突。
许暮衣忙问道:“出事了?”
那下属点头,神色一整,极为严肃,迎上琳琅的目光后瑟缩了一下,忙低下头去,道:“殿下,闻秋小姐被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琳琅脸色大变,随即又冷静了下来,反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逐风大人派属下去找闻秋小姐的时候。”他赶到时晚了一步,“逐风大人已经去追歹徒了。”
听闻逐风追了上去,琳琅稍微放宽了心态,却仍旧眉头紧皱,“把当时的情形详细的跟我说一遍。”
“属下到闻秋小姐的院落时,小姐院中服侍的下人和护院倒了一地,一名蒙面人携小姐越出了院墙,他的同伙为维护其逃走,与属下缠斗起来,多亏逐风殿下及时赶到……”那下属头越来越低,单膝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你先退下吧,吩咐藏在暗处的铁军卫提高警惕,这么轻易就让人闯进了府中,我看你们是安逸太久了。”长歌微微扯了扯嘴角,慢吞吞的将棋子一颗颗纳入棋盒中。居然这么轻易就让人带走了闻秋,对手的实力看来不容忽视。
那下属头都不敢抬,听了长歌的话忙不迭的退了出去,迅速离开了院落。
“那丫头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主,殿下大可放心。”许暮衣对闻秋倒是充满了信心,相信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整到。
“殿下有什么想法?”长歌慢条斯理的问。
琳琅的视线越过门,落在院子中央。
院子中草木青翠,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早些时候琳琅来这儿时候还见春日的阳光散着暖意,这会儿不知什么地方飘来了几多白云,骄傲的将太阳挡在了身后。
风不温柔的吹拂而过,翻动了许暮衣随手放置在一旁的书卷,书页翻动发出沙沙声响。
“你们前两日抓到的人是秋家的死士。”这个答案虽是情理之中,却又都在长歌她们的意料之外。先前长歌只是猜测,而此刻的琳琅却给了她们一个确切的答案。琳琅的视线自院子中的花花草草之上转向了许暮衣,末了又越过她转向了长歌,最后紧皱着的眉头忽然舒缓了下来:“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长歌与许暮衣顿时陷入沉默。
长歌入宫多年,年纪擅幼时就跟在琳琅身后,对她与秋家的关系也算是摸了个透彻,但,这却是她头一回听说秋家有死士。
而许暮衣的就更不用说了。
世人眼中神一般存在的秋家人,向来是无人敢冒犯的,大毓朝中人人敬而畏之的秋家从不需要死士。
琳琅忽然勾起了嘴角,面上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表情,却掩不下内心那狂热不安的躁动。
年少时,他与她说过话——
那,有朝一日琅琅在别人的身上看到这个图案时,一定要想起来哦!
一个从前甚至都不敢想的念头在琳琅的心里生根,并迅速的发芽。
那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猜测,却带着巨大的希望。
他还活着,对吗?
乱局(五)
已是春末,道路的两旁却依旧一派嫩绿。风景虽好,道路上来往的赶路人却是无心欣赏。
赶车人的驭马声划破午后的宁静,一辆马车飞驰在通往川州的官道之上,车内的人似乎仍不满意这速度,出声催促道:“再快点。”
“公主,我们还是歇一会儿吧?”陪同的侍女云裳见主子满脸倦色,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恒凌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云裳忙低下头,道:“奴婢逾距了。”
见她这模样,恒凌叹息一声,道:“云裳,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
她只是太过于心急了。
“奴婢知道。”云裳道,“可是,这一路上您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赶路,这么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
“你知道,我如今恨不得能飞到川州城去。”恒凌靠向软垫,想起即将到达川州,脸上的倦色一扫,在那一瞬间显得神采奕奕。
云裳也知道多说无用,遂将水递向恒凌,不再多话。云裳自幼服侍在恒凌身边,后来又随她一道嫁到了将军府,这几年来,却是第一次见到恒凌露出如此的喜悦之色。
她伸手挑起帘子,呼吸了一下外头的新鲜空气,心下却也暗暗担忧:若是到了川州,并未找到怡和长公主,那么公主该多失望?
若是找到了长公主,那又该如何?
此番她们离京,只带了一个侍卫,将军府中甚至无人知道她们偷偷出了燕京城,都以为公主是去行宫赏春去了。这也正是公主离京是只带了她一人同行而未带上云霓的缘故。若是她与云霓同时在行宫中消失,会引起很大的怀疑。
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掩藏她们的行径,一个更大的原因是将军还未归府。她们势必要在引起别人怀疑之前赶回去,这期间,她们能保有的时间并不多,但公主却全然不管这些。
马车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后,假寐中的恒凌霍然睁开眼,伸手掀开车帘子看了一下外头的天色,忍不住问道:“承守,还要多久才能到川州?”
“回主子,约莫一个时辰后我们便可进川州城。”外头侍卫的声音犹如定心丸,让恒凌松了一口气。
“公主,您再小睡会儿吧。”云裳劝道。虽说车上颠簸,并不见得睡得多好,但有胜于无。
不管云裳如何劝说,恒凌却毫无睡意。
再一个时辰,再一个时辰她便可找到阿姐了。
她等着一天,已经不知等了多久。
一个时辰的时间似乎变得很漫长,恒凌一直不住的掀帘子,一旁的云裳欲语还休,最终什么话都不曾说。
相处多年,她的性子云裳也是极为了解的,此时说再多都无用。
到黄昏之时,恒凌已经掀了无数次的车帘子,终于,在她又一次掀起帘子时,马马车终于到了川州城门口。
城门上的“川州”二字入眼,恒凌满心的焦虑在这时候全然消失。对她来说,只要踏进川州城,就以为着能够再次见到阿姐,这一路上的辛苦全都是值得的。
过了城门守卫的盘查,马车终于顺利的进了川州城,赶车的侍卫正欲驾车去寻找落脚点,忽听恒凌道:“承守,停车。”
侍卫停下马车,恒凌不由分说的下了车,云裳无奈,也跟着下了车。侍卫拉着马车,与云裳一起默默跟在她的身后行走。
恒凌看着热闹的川州街道,心下那股急切又冒上了心头——
这个繁华安定的地方就是阿姐生活的地方,她忽然觉得川州的天空之下都存在阿姐的气息。
阿姐,我来找你了。
热闹的街上,从来都少不了一些惹事的人。
恒凌初来川州,心心念念只为找到怡和,自然不会主动去惹事,又何况她本身并非爱惹事的人。若说年幼时有帝后相互,兄姐娇宠替她出头,惹事生非也是常事,但那毕竟是从前的旧事了。
不过,有的时候你不去惹麻烦,麻烦却时常自动找上门来。
恒凌虽一副妇人装扮,此行衣着也极尽简便,不复在燕京时的华贵,但天生的秀美容貌惹起歹人觊觎却非难事。加之身旁的云裳也是一貌美的侍女,自幼的教导又养出了寻常人家中的小姐都比不上的气度,川州城中几个地痞在她们甫下马车时便盯上了她们。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那几个地痞还顾忌几分。过了片刻,恒凌主仆走到平日人较少的南后街时,那几个一直尾随着她们的地痞便毫无顾忌的出现了。
见恒凌主仆被他们拦下,四周的人们无人敢上前,皆是一副退避三舍的模样。恒凌扫了四周一眼,视线落在领头的那个地痞身上,蹙眉。
侍卫承守一只手已然悄悄握上了剑柄,因恒凌未开口,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这位娘子,跟大爷去喝两杯如何?”领头的地痞道。
“老大,不如……”其中一个地痞暧昧一笑,同时还不忘向同伴使眼色。
几个地痞将恒凌三人拦成了一个圈,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
恒凌自小长在宫里,也算得上后宫一霸。后来嫁到了将军府,是府中的当家夫人,也偶有上街,但遇到地痞流氓还是第一回。
身边跟着武功高强的侍卫承守,恒凌也算得上有恃无恐。她敛了敛神,道:“承守,云裳,我们走。”
几个地痞素日也是这街上一霸,横行霸道多时,极少见这样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主仆,为首之人道:“兄弟们,看来这小娘子是瞧不起我们兄弟,那我们也无需客气了。”
一地痞谄媚道:“老大,这娘们脸蛋不错,身段也不错,不知道享用起来……嘿嘿……”
为首的地痞闻言,目光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恒凌,边看边□,喃喃自语道:“应该不错……”
他们放肆的语言率先惹怒了云裳,云裳喝道:“大胆——”
“兄弟们听听,这丫头居然说我们大胆,哈哈哈,咱们兄弟别的没有,就是天生胆大。这丫头姿色也不错,不如跟这娘子一道抓回去当小妾,又或者……卖到宜春院还能卖个好价钱,你们说是不是?”为首的地痞挽袖,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朝四周的地痞挥了挥手。
承守见地痞拥上来,正欲拔剑,却听有人喝道:“住手。”
几个地痞下意识停下了步伐,朝那出声的人望去,只见闻不悔正从对接走向他们。看到他,几个地痞对视之后,其中一人问道:“大哥,这闻家人可得罪不得,怎么办?”
为首的地痞恨恨咬牙,怒道:“能怎么办,今日这煮熟的鸭子看是要飞了。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