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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长风道:“废话,我若安歇了,谁替你开门?”
伙计笑道:“小的是给您送信进来,望见房里还有灯光,才敲门。”
郭长风道:“信呢?”
伙计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柬,道:“这封信,是一位老人家傍晚时送来的。可是,他嘱咐小的,一定要等到三更响过,才能送到后院来……”
郭长风接过信,挥手道:“知道了,你去休息,今天晚上别再来打扰我。”
伙计唯唯应诺,告退离去。
郭长风重新栓上院门,转身回房,一面走,一面拆开信套,抽出内签……
谁知一看之下,不禁愣了。
原来那信中所附,竟是一张白纸,上面半个字也没有。
郭长风诧道:“奇怪——”
屋内突然有人接口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已经来了。”
话音来自客室,不知什么时候,黑衣人已经端坐在椅上。
他仍然戴着头罩,仍然一身宽大黑袍,所不同的是原来冷峻、凌厉的眼神中,荡漾着狡黠的笑意。
看来,他对自己这种出人意外的安排,颇有些沾沾自喜。
郭长风笑道:“阁下来就来了,又何必这样故作神秘呢?”
黑衣人道:“我没有寂寞山庄那么大的势力,行动自然要谨慎些才行,否则,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先在书桌上睡个午觉,等候郭大侠回来。”
郭长风骇然道:“原来白天的事,你已经知道了?’黑衣人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郭大侠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何必怕人知道?”
郭长风怔了好一会,才摇头笑道:“阁下,我真是服了你了,敢情你竟有千里眼,顺风耳?”
黑衣人道:“那倒没有。不过,为了知己知彼,对寂寞山庄的举动,咱们也得随时注意。”
郭长风轻吁一声,道:“既然如此,也省得我再复述一遍,阁下对子寂寞山庄的‘出价’,不知有何意见?”
黑衣人道:“这句话,似乎应该由我请教郭大侠,才比较适合吧?”
郭长风问道:“为什么要问我?”
黑衣人道:“为什么不该问你?黄金珠宝的价值,人人都能估计,至子红颜玉貌,只有当事者才能领略,如果我把她低估了,郭大侠不觉得心疼吗?”
郭长风真没想到黑衣人的词锋犀利,如此咄咄逼人,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黑衣人毫不放松,紧接着又道:“依郭大侠的目光评论,那林百合真的很美吗?”
郭长风点头道:“不错,的确很美。”
黑衣人缓缓站起身子,一步步走到窗前,仰面望着深沉的夜空,又徐徐问道:“美得比十七箱珠宝更令人动心?”
郭长风道:“红颜无价,这是不能用金钱比拟的。”
黑衣人“哦”了一声,道:“听郭大侠这口气,是决定不爱珠宝爱美人咯?”
郭长风笑道:“我没有这么说,只不过,事情演变到现在,委实出人意外,使人很为难……”
黑衣人截口道:“难在何处?”
郭长风道:“若论金钱,自然是阁下出价最高,但美人无价,因此很难决定取舍。”
黑衣人耸耸肩,道:“这是说,鱼与熊掌,无法兼得?”
郭长风道:“正是。”
黑衣人道:“如果我能使郭大侠兼得鱼与熊掌,不知郭大侠还有没有说词?”
郭长风道:“那当然最好不过了,可惜的是——”
黑衣人道:“可惜我没有办法找到比林百合更美的女孩子,对不对?”
郭长风道:“我不敢说世上没有比她更美的女孩子,但美女如灵芝,可遇而不可求,何况欲得子仓促之中。”
黑衣人冷笑道:“哼!林百合也不过只有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我倒不觉得她真是天下第一绝色美人儿。”
郭长风笑道:“阁下,你没有见过她,自然不觉,在我看起来,的确可称得上是国色天香,平生仅见——”
黑衣人说道:“是吗?你看我比她如何?”
举手搞下头罩,转过身来。
郭长风一怔,登时瞠目咋舌,再也笑不出来了。
※ ※ ※
那是一张美得令人眩目的脸,真个是眼如秋水,眉若春熏,朱唇皓齿,玉骨冰肌……
郭长风做梦也想不到黑衣人是女儿身,更想不到会这么美,尤其想不到她的面貌,竟和林百合十分酷肖。
两人不仅面貌酷似,年纪也相仿,林百合十七岁,这黑衣少女顶多十八岁出头,无论身材、肤色,简直就跟一胎双胞姊妹毫无分别。
乍见之下,郭长风几乎错把她当成林百合了,细看以后,才发现黑衣少女除了年龄比林百合略长,左眉上方,还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疤痕好像是天生胎印,隐藏在覆额发丝之下,非但未损其美,反而凭添几分妩媚。
郭长风越看越惊,心里不禁暗暗地称奇……
黑衣少女半仰着脸,柔声问道:“郭大侠看够了没有?她是天香国色,难道我就是蒲柳之姿?”
真奇怪!
她一旦摘去头罩,不只人变了,连声音也变得悦耳动听了。
郭长风忙道:“不!姑娘和她一样美,简直教人难分轩轾。”
黑衣少女擞擞嘴角,道:“这么说来,她虽然很美,我也并不比她逊色?”
郭长风道:“的确是如此。”
黑衣少女道:“郭大侠该不会为了礼貌,故意当面捧我吧?”
郭长风道:“这是事实,绝没有半句谄谀之词。”
黑衣少女微微一笑,道:“那么,郭大侠还有什么为难的呢?”
郭长风道:“正因为姑娘和她同样美。才令人更加为难。”
黑衣少女道:“这话怎么解释?“
郭长风道:“两人都是花容玉貌,同样教人舍不得放弃,如果必须狠心舍去一方,岂不是很难么?”
黑衣少女说道:“郭大侠别忘了,人虽然难分美丑,那十七箱珠宝,却只有一份。”
郭长风摇摇头,道:“佳人当前,红颜无价,区区珠宝已经不在意中了。”
黑衣少女怫然道:“但你必须作一个抉择取舍,总不能一箭双——”
最后一个“雕”字已到舌尖,突然脸颈上一红,连忙又咽了回去。
郭长风一笑道:“我还不敢那么贪心,可是,姑娘总得给我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黑衣少女道:“不必考虑,你现在就得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否则,我情愿另求高明,决不再等了。”
郭长风说道:“姑娘,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不但我要考虑,姑娘也得考虑。”
黑衣少女道:“我有什么考虑?”
郭长风道:“姑娘不吝巨金,毁家寻仇,甚至不惜以身相殉,难道就不考虑会杀错人吗?”
黑衣少女怔了怔,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长风道:“从前,我不知道姑娘的年纪,总以为你和林元晖之间的仇恨,必然是亲身经历,才会如此深痛恶绝,现在以姑娘的年龄推想,林元晖不可能直接和姑娘结怨,所谓仇恨,或许是从上一代留下来的,对么?”
黑衣少女默然片刻,道:“就算是上一代的仇恨,难道就不应该报复了吗?”
郭长风道:“仇恨当然应该报复,但既是上一代结的仇,姑娘未曾亲见,想必只是耳闻,又怎能武断不会弄错呢?”
黑衣少女道:“笑话!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哪有弄错的道理。”
郭长风道:“我并没有说一定会弄错,只是说有那种可能,所以我认为,姑娘在寻仇下手之前,最好能亲自证实一下,千万不要一着失错,遗恨终身。”
黑衣少女冷笑道:“你要我当面去问林元晖?他做了昧心事,自己会承认?”
郭长风说道:“姑娘不妨把事情经过说来听听,只要证据确凿,不怕他不肯承认。”
黑衣少女道:“哦!兜了半天圈子,原来你是想套问我的来历?然后再去向那姓林的丫头邀功?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郭长风急道:“姑娘误会了,我是一番好意……”
黑衣少女截口道:“你若是好意,就赶快履行承诺,替我去杀了林元晖,至子我和他的仇恨,与你无关,也绝不劳你操心!”
郭长风沉吟了一下,道:“如果我答应去杀林元晖,姑娘是否真愿意履行‘以身作价’的承诺呢?”
黑衣少女毫不犹豫道:“当然愿意,只要你杀了林元晖,我的身体和财富,全部都是你的。”
郭长风道:“那时,我若要娶姑娘作妻子,姑娘也不反对?”
黑衣少女道:“为妾为婢,悉由尊意。”
郭长风笑笑,道:“既然有这种关系,姑娘和林元晖的仇恨,怎说与我无干?不劳我操心呢?”
黑衣少女一愣,道:“可是,你现在并没有杀死林元晖,等你先履行了承诺,我自然会把详情告诉你。”
郭长风道:“如果事后证明杀错了人,岂非太迟了?”
黑衣少女似乎有些词穷,把头一摆,道:“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在杀死林元晖之前,我决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世来历,更不会说出结仇的原因,你也不必转弯抹角来套我的话。”
郭长风耸耸肩,道:“好吧!你一定坚持不肯说,我也不再探问了。但在我答应杀林元晖以前,希望你也答应跟一个人见见面,可以吗?”
黑衣少女道:“谁?”
郭长风道:“林百合——”
他话才出口,黑衣少女已经断然摇头道:“我没有必要跟她见面,也根本不想见她。”
郭长风徐徐道:“不!你一定要见见她,绝对有此必要。”
黑衣少女道:“为什么?”
郭长风道:“因为你们两人不仅年龄相近,容貌更非常酷似,彼此见面谈谈,不是很有意义吗?”
黑衣少女道:“噢?她真的长得很像我?”
郭长风道:“像极了,简直就跟同胞姊妹一模一样。’黑衣少女道:“天下容貌相似的人多得很,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郭长风道:“但天下容貌相似的人,未必都有仇恨,你们见见面,或许对双方都有益处。”
黑衣少女冷冷一笑,道:“我会跟她见面的,但不是现在……”
郭长风道:“那是什么时候?”
黑衣少女一字字道:“等林元晖死了以后。”
郭长风道:“为什么不能先跟她见面呢?”
黑衣少女道:“不为什么,只因她是林元晖的女儿。”
郭长风吁了一口气,道:“姑娘好深的仇恨心。”
黑衣少女木然道:“如果郭大侠也身受和我同样不幸的道遇,你就不会有这种感慨了……”
微顿,又接道:“郭大侠所提的条件,我已经全部做到了,请问,何时才能给我一个肯定答复?”
郭长风耸耸肩,无可奈何地道:“好吧!让我考虑一下,稍迟数日,必定给你回音。”
黑衣少女哼道:“十几年过去了,我倒不在乎多等几天,只望郭大侠不要考虑太久,须知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说完,转身向屋外走去。
郭长风尾随而出,含笑道:“我送姑娘回去!”
黑衣少女道:“不必!”
双臂一展,身形笔直射起直入夜空。
郭长风急忙倒退了两步,抬头仰望,想看看她的去处方向,谁知等了许久,竟没看见黑衣少女再落下来。
夜幕深沉,长空如墨,四周静悄悄地,那黑衣少女就像一股上升的轻烟,在空中飘散消失了。㊣OCR:大鼻鬼㊣
郭长风倒吸一口凉气,惊忖道:“啊!这不是武林失传已久的‘一飞冲天’身法么……”
从这黑衣少女的谈话和武功路数,他仿佛已经摸索到某些蛛丝马迹,只是有两件事,仍然甚感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