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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一盏油灯业已熄灭,灯芯上犹有余烟。
看来,这四名武士深夜无聊,恰好凑成一桌牌局,玩得正高兴,却遭了暗算。
小强皱皱眉,转身再奔向左侧箭楼。
那边的情形和这边大同小异,四名守夜的武士都围在桌边,各人面前堆着碎银,桌上一只空碗,其中有一名武士正高举着右手,张口作呼喝状,手中还提着三粒骰子。
敢情两座箭楼,一边正赌纸牌,一边正在抢红点,都先后被人弄了手脚,难怪会如此平静。
可是,那暗中下手的人会是谁呢?
堡外百丈峭壁,难道有人竟比自己还抢先了一步?
小强既感庆幸,又有些震惊,但仔细想想,来人出手制住了箭楼中的武士,当然是红石堡的仇家,彼此站在同一立场,又何必去探究对方来历。
于是,耸肩一笑,飞身向空地飘落。
他脚才着地,突然发现不妙,忙仰身欲退,竟来不及了只觉浑身一紧,地上忽然升起一张大网,早将小强整个人兜进网中,那大网上更布满了铜铃和倒刺,人一入网,顿时铃声大作。
就在这刹那间,空地四周突然亮起十余道灯光,大批武土纷纷涌现。
两座箭楼中也射出灯火,八名“被制住穴道”的武土全都恢复了行动,扯起楼板,推出来两具龙头虎身的“吐火龙”。
火器上的喷火龙口,正对准着空地中央。
四周武士,除秦天祥贴身“十八铁卫”执着长刀,再余一律强弓硬弩,凝指着大网。
灯光下,秦天祥以手捋须,哈哈大笑道:“郭长风,老夫算定你会再来,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候多时,现在你已变成网中之鱼,还有什么话说?”
一面说着,一面缓步向场中走来。
应长老突然低声道:“堡主不可靠近,小心那厮的暗器。”
这句话提醒了秦天祥,立即止步,对武士们吩咐道:“弓箭手注意戒备,姓郭的若敢反抗,立刻给我乱箭攒射,死活不论。”
语刚说完,只听一声怒吼,小强已破网而出。
那网上的倒钩,早已沉陷在他的肌肉中,但小强仍然奋不顾身挣脱了罗网,只是人挣脱,全身衣衫已破成碎片,遍体鳞伤,几乎成了血人。
然而,他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肉身的疼痛,也顾不得满身血污,挥动匕首割破网索,便疯狂般扑向秦天祥。
四周弓弦齐响,箭如飞蝗。
小强扑出的身躯停顿了一下,浑身桩射中数十箭,整个人全遭箭矢包裹,看来就像一只忿怒的刺猬。
但他只是身子晃了晃,并没有倒下去,厉吼一声,又向秦天祥扑去。
这情景,直看得人人心惊胆颤,许多弓箭手都吓呆了,竟忘记抽箭再射。
秦天祥也不期然产生一种莫可名状的怯意,脚下连连倒退。
小强风也似的冲了上去,举起匕首猛然刺出。
秦天祥惊惧之下,忘了拔剑格拒,挥臂挡了挡,转身便路。
幸亏他身后“十八铁卫”中及时冲出一人,抽刀截住了小强。
那人刀锋上迎,截向小强的手臂,只当小强必会撤回匕首,先求自保,谁知小强对那寒森森的剑光,却视若无睹,非但没有避让,反而飞起一脚,朝那人档下踢来。
刀锋过处,小强右臂被齐肘斩断,连匕首一同落在地上。
小强断去一臂,恍若无事,竟然用左手将那柄长刀拾了起来,仍旧迈步直追秦天祥。
在场众人,登时都吓呆了。
应长老见小强已经形同疯狂,无人敢现身阻挡,忙吐气开声,擂出一记“百步神拳”。
一拳正中小强前胸,“砰”的一声,小强踉跄侧退了七八步,仰面跌倒。
可是,转跟间,他又挣扎着站起来,张口连吐几口血,又摇摇晃晃冲了过来。
边时,连应长老也手脚软了,急叫道:“快用吐火龙烧他!抉!”
科楼上的武士应声扳动机柄,“轰轰’之声入耳,两道赤练赶的火焰,一齐射向小强……
烈火卷袭下,小强终于倒了下去,可怜他那血琳琳的身躯,仍在火光中扭曲、挣扎、翻动,似乎对于未能替郭任风完成心愿,犹觉尚有余憾……
※ ※ ※
火焰渐渐熄灭了,夜风吹过空场,散起一阵焦臭气味。
小强卷卧场中,浑身已成焦黑,面目溃烂。五官难辨,只有右臂断处,仍在汩汩渗出血水。
环绕空场四周的红石堡武士们,全都默然无声,也不知是对适才的景况惊悸犹存?抑或对这躺在眼前的铁铮铮汉子,怀着莫名的敬意?
许久,许久,秦天祥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想不到郭长风竟会如此憨不畏死。”
应长老道:“只是死得太不值得,寂寞山庄的事跟他何干?竟然把性命也赔上了。”
秦天祥耸耸肩,道:“这就叫做咎由自取,谁叫他不自量力,强要出头。”
应长老道:“但不知香罗带在不在他身上?会不会被烈火毁损?”
秦天祥笑道:“不会的,那是用西域冰蚕丝织成的,水火不侵,否则,我就不致准备吐火龙对付他了。”
回头向双飞剑常洛道:“去搜搜尸体,看看香罗带藏在什么地方。”
常洛始终未发一言,脸上流露着黯然之色,听了吩咐,也忘记应语,默默地走了过去。
秦天祥和应长老跟去,四周灯火齐向场中聚集,数百道目光,全都没注在小强尸体上。
这些目光中,自然包括了贪婪和得意,但绝大多数都是敬重和惋惜。
常洛蹲下身子,亲手将尸体搜查了一遍,除了一副“金爪银丝飞蜘蛛”外,什么也没有。
秦天祥不禁诧道:“这就奇怪了,他在没有获悉香罗带秘密以前,一定会随身携带,莫非被郝金堂那匹夫先得去了?”
应长老道:”郝金堂虽然老奸巨猾,论机智和武功,都不是姓郭的对手,理当不会被他得去才对。”
秦天祥沉吟了一下,道:“把那飞爪给我看看。”
由常洛手中夺过“金爪银丝飞蜘蛛”,仔细端详一阵,突然变色道:“不对,这人可能不是郭长风。”
应长老道:“堡主怎知他不是?”
秦天祥道:“这东西是练‘蜘蛛功’的用具,以前从未听说郭长风练过,而且,今夜血战之时,此人始终未使用暗器,身边也未佩带着暗器革囊,分明是另一个人。”
在场众人,尽皆惊顾失色。
应长老惊然道:“此人若不是郭长风,必然是他的朋友,或许故意声东击西,趁咱们全力对付此人,郭长风已轻潜进堡内了……”
秦天祥忙挥手道:“赶快搜查堡墙外,如果郭长风已经入堡,一定会预留退路。”
常洛精神突然抖擞起来,应声道:“弟子亲自去搜查。”
秦天祥道:“你要特别留意崖外墙角暗处,是否有藏着葛蘑绳梯之类工具,若有发现,先毁了那些东西。”
常洛一面答应,一面从武士手中取了一盏‘孔明灯”,飞身越墙而出。
秦天祥又道:“应兄请带人回去守护密室,别让姓郭的把林元晖劫走了,立即鸣警,下令全堡戒备……”
—声令下,武士们纷纷四散,整座红石堡也跟着沸腾起来。
※ ※ ※
这时,郭长风和林百合正藏身堡墙墙脚一处排水渠口。
两人躲藏处,离墙内空场不过十余丈,适才发生的一切经过,莫不尽入眼中。
林百合目睹小强惨死,吓得心胆俱裂,始终不敢解开郭长风的穴道,她发觉郭长风的身子一直在颤抖,眼中蓄满泪水,情绪激动,已达极点,这时候解开他的穴道,必然如山洪暴发,难以遏止。
可是,小强的身分既已被秦天祥识破,红石堡正展开严密戒备和搜查,现在如再不解开郭长风的穴道,难道两人就这样等着束手就擒?
她又惊,又怕,心里更是焦急无主,眼看着双飞剑常洛已经越过堡墙,停身在大石旁。
那掩埋葛藤的土坑,就在石侧数尺处,而且,浮土新填,一眼便能看得出。
常洛目光扫过,业已发现泥土是新填的,蹲下身子伸手一扒,就看见了藤索。
但他一阵心跳,却没有声张,急忙又将藤索掩盖,并且很快地站起来,用脚踏个结实。
然后,游目四顾,忽然低声叫道:“郭兄——郭兄——”
林百合不答,只紧了紧手中剑柄。
常洛又道:“郭兄请回答一声,小弟绝无恶意。”
连叫数声,不闻回应,常洛重又低头寻觅,很快便看到林百合留下的足印。
于是,急急循着足印向墙脚奔来。
林百合大惊,一振手腕拔出长剑。
就在她长剑出鞘的刹那,常洛也恰好寻到水渠洞口。
四目相对,常洛先是一愣,继而泛现出一片惊喜之色,忙以指按唇,向林百合摇手示意,随即匆匆越墙而入。
秦天祥道:“外面可有什么发现?”
常洛答道:“弟子已经仔细搜查过了,并没有郭长风踪迹,想来姓郭的一定还在山下,先派此人来探路,便被咱们截住了。”
秦天祥皱皱眉,道:“这么说,咱们竟是打草惊蛇,本欲设阱捕虎,结果仅猎到一头小獐而已。”
常洛道:“只要咱们不声张,那郭长风决不会死必,一定还会再来的。”
秦天祥摇摇头,道:“姓郭的狡猾得很,刚才的火光和人声,很难瞒得过他,我看他是不会再上当了。”
常洛道:“人在咱们手中,他岂会就此罢休?”
秦天祥沉吟了一会,道:“为防万一,堡中仍须严密搜查,你要继续注意崖下的动静,我得先回密室去看看。”
常洛躬身道:“弟子遵命。”
送走了秦天祥,又假作登墙巡视一番,然后叮嘱箭楼武士几句便离开了空场。
但去未多久,又悄悄折返,重到水渠洞口。
他似乎有许多话要对林百合说,见了面,又结结巴巴说不出口,忸怩了一阵,红着脸道:
“百合,我就猜想你会来,果然不出我所料……”
林百合冷冷道:“我当然要来,我们当然要来,你们不念亲谊,囚禁我的父亲,难道我不该来么?”
常格忙道:“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错怪我,上次郭兄救出一名替身,师父连我也瞒 ,我是真的不知道,若有半句假话,叫我将来不得……”
林百合道:“好了,用不着赌这种牙痛咒,我最讨厌这一套。”
常洛赔笑道:“只要相信我,以后我发誓再也不赌咒了,再要赌咒,叫我将来……”
林百合道:“又来了,是不是?”
常洛急忙咽住话尾,郝然笑道:“我真该死,总是说溜嘴。”
林百合板着脸道:“我问你一句话,现在我跟外公已成敌对,你究竟是帮我外公?还是帮我?”
常洛迟疑道:“这——”
林百合斩钉截铁地道:“不必顾虑,说实话……”
常洛呐呐地道:“凭良心说,我当然帮你,否则,刚才就不会替你们掩饰,不过……”
林百合截口道:“你既然愿意帮我,现在就立即带咱们去密室救人。”
常洛为难地道:“现在堡中正大事搜查,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你们先忍耐一会,让我慢慢想办法好么?”
林百合道:“不行,咱们没有时间等,也不想忍耐,如果你胆小害怕,咱们就自己动手了。”
常洛忙道:“千万不能鲁莽,师父和应长老都在密室,你们去了也无法下手,不如由我先去看看,等他们一走,我就带你们去。”
林百合说道:“万一他们一夜都不走呢??”
常洛道:“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离开的。”
林百合道:“那你就快去快回,咱们等你半个时辰,你若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