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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复活了一般,双眸微微一眯。
望着那些凭空出现的兵将,瞬间的惊异过后,他的唇边反而涌上一眯讥诮的笑意。虽说兵不厌诈,但是他暮野向来都讨厌这些阴谋诡计,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实力。
昨夜一个奇怪的人送给了他一封奇怪的信,告知他段轻痕的军队已经全部中毒。他自然不信,是以派出了好几拨探子来探营,没想到是真的。
思绪良久,他终于决定带了两千精兵前来袭击,想要生擒了东方流光。如今,看到蓦然冲出来的崚国兵将,他心中不惊反而释然了。
他喜欢真刀真枪的打,若是崚国军队真的全部中毒,他胜得也太卑劣了。好在他带来的两千精兵不是泛泛之辈,是一直随着他征战多年,可以以一当十的兵。就算段轻痕有几万精兵,他也不怕。
当下,朗声命令号兵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随着羊角呜呜的响声,激战开始。
这是一场残酷的战事,双方兵将都是死伤无数,高坡上,不一会儿便成为了人间地狱。
流霜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内心深处忽然涌上来一股恐慌。她飞速奔到医帐中,但见医帐中伤兵的人数越来越多。流霜洗净手,马上投入到抢救之中。
不到一刻钟,有人过来传令,让伤兵们先拔营后撤。
暮野的兵将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为了突围,个个如狼似虎,眼见得就要攻到了高坡上的连营。
后方留下来的兵将得到撤令,马上用担架抬了伤兵,流霜随着伤兵和几位军医向后撤去。
路上眼见得处处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红色,血红色,到处是红色!
死人,满地的死人!
那血红色刺激着流霜的视觉,血腥味刺激着流霜的嗅觉,那厮杀声刺激着流霜的神经。
她脑中忽然轰的一声,有血雾漫天涌了过来,笼罩住了她,似真似幻,她似乎忽然变成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小孩子,孤独寂寞地站在一地血腥之中。而那些尸体,竟然都是亲人的尸体。
不!
她忽然惨呼一声,脑中疼痛的厉害,她双手抱头,玉脸上现出惊恐万状的表情。
百里寒见状,心中一惊,他知道流霜不是胆小之人,怎会有这样的表情。
“霜,你怎么了?”百里寒嘶声喊道,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流利地说起了话。
流霜更没注意到,她只觉得脑中忽然好似排山倒海一般,无数个场景纷纷涌来。
血流成河的宫殿,如狼似虎的兵将,一望无际的花海,花海中哭泣的女孩,那一把将她从花海中抓出来的邪恶的手……
无数个场景走马灯一般上演着,流霜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疼,她捂着头踉跄着几乎跌倒在地上。
百里寒一把抱住了她,惊呼着:“你到底怎么了?”
纪百草和程军医都在忙着照顾伤员撤退,根本没有注意到流霜这边的异样。
百里寒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如擂鼓般剧跳着,双目瞪得血红。流霜却宛如疯癫了一般,眼神没有焦距,她忽然惊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纪军医,你看看,她怎么了?”百里寒抱着流霜,冲到纪百草面前,大声喝道。
这一声高喊似乎比那激战的厮杀声还要响亮,刹那间众人的动作都有些微的凝滞。纪百草闻声回头见到昏迷的流霜,心中一惊。将手搭在流霜的手腕上,细心诊脉。
“无事,她只是受了刺激,可能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残酷的战事吧!待苏醒后就没事了,你不要着急!”纪百草有些奇怪地看了百里寒一眼,没想到这个一向不说话的人,竟然说起话来字字掷地有声。
流霜感觉到自己好似在昏睡之中,又好似是清醒的。脑中一幕幕场景掠过,似乎是真实的,又似乎是在做梦,到最后,流霜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了,是那个锦衣华服的小小公主玉染霜,还是素衣翩然的白流霜。
她只感到冷,感到恐慌,感到孤独,感到害怕……
暮野抬头望着涌来的越来越多的崚国兵士,知道自己今日很难取胜,若不及时回撤,势必会埋骨于此。当下,带着仅剩的几百精兵向后撤去。
洮河的战船,已经被崚国兵将烧成灰烬,但是,他留在对岸的左将军已经率领兵将前来接应,此刻,只需撤到河畔。
身畔几个良将开路,一直向河畔撤去。好不容易厮杀到河畔,迎面一抹蓝影骑在马上,冲了过来。
蓝衣翩然,黑发飘荡,竟是东方流光亲自出马了。原以为他贵为太子,不会出战,却不想他等在这里。
暮野双眸一凌,眸中寒光闪烁。
段轻痕神情凝重地端坐在马上,俊美的脸上闪过一抹凄楚的表情,他的双眸越过无数崚国军队的尸首,凝注在暮野的脸上,冷冷说道:“可汗,我想这血流成河的场景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何不及时放手,和我国签订互不侵犯的条约,流光必可放可汗一条生路。”
暮野仰天傲笑道:“东方流光,你以为你胜了吗?本王早就等你出马了,何不痛快一战,要我收手,是天方夜谭。”
段轻痕胸臆中涌起一股怒气,今日必要生擒暮野,逼他签订合约。
当下,身形从马上跃起,在空中迈着奇幻的步伐,如一道蓝虹,向暮野飞去。
暮野淡笑一声,挥剑一击,只听得金铁交鸣声中,他的身形微微后退了两步。
只不过是一招,他便感到,东方流光的功力和自己是不相上下。当下,心中一凌,不敢轻敌。
段轻痕一击不中,剑气如虹,一招招,一式式,狠辣无情。因誓要生擒暮野,所以用了十分之力。
暮野酣战良久,功力虽有些凝滞,但他这个人,是遇强则强的,久未逢对手,忽然对上了段轻痕这个势均力敌的敌手,精神忽然一震,竟然凝起真气,和段轻痕酣战在一起,丝毫不见疲态。
两人厮杀在一起,身畔的兵将也战在一起。
“可汗,我们撤吧!不要恋战。”暮野的右将军忽然大喝一声,将暮野震醒。他望着人数越来越少的兵将,知道再战下去,己方必败。
当下,虚晃了几招,向着河畔逃逸。这真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活了二十多年,他还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
段轻痕岂容他遁走,剑招凌厉,招招逼向他。暮野拼着受了一剑的可能,忽然腾身跃起,向着河中落去。
崚军待要再追,前来接应暮野的战船已到,船上兵将弩箭如蝗,只向他们射来,竟然不顾那些还没来得及跃入河中的天漠国兵士。
暮野已经被成功救到了战船上,迎着长风,抬起未受伤的右手向段轻痕挥了挥!
段轻痕望着渐渐远去的战船,知道此战不能生擒暮野,日后,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猎猎长风将他的一袭蓝袍荡起,他仗剑凝立河畔,心中一片怆然。
一直到天黑,流霜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当她睁开眼时,百里寒心中突然一滞,流霜似乎和之前不同了。她的一双清眸虽还是清澈的,但是眼底却隐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烟水,好似笼罩了雾气的秋波。
她的目光从百里寒身上掠过时,他顿觉有一股冷冷的气韵袭来。那气韵好似能将他冻僵。
她究竟怎么了?
百里寒不懂,只有流霜知道,她再也不是白流霜了,她是玉染霜。
十年前的记忆清清楚楚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她记起了一切。
记起了自己本是羽国公主,记起了慈爱的父皇和母后,也记起了那一场惨烈的叛乱。
十年前那一幕一幕,就如同烙入钢铁的字,伴随着灼热和刺痛,刻骨铭心地在脑海中苏醒。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日,是她七岁的生辰。因为她生性淡薄,是以父皇母后为她在后花园摆了一个小小宴席,并未请别的什么人,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不,是四口,母后的腹中,还有一个孩儿,一个她永远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孩儿。
她记得,那些饭菜都是父皇和母后亲自下厨做出来的,但是,她没来得及尝上一口。
她穿了一席自己最心爱的白裳,梳了一个最别致清新的新月发髻,在父皇母后面前撒娇良久,然后,便抱着自己最心爱的瑶琴,端坐在亭子里抚琴。
天上微云舒卷,园中花开馥郁,清澈的琴音在空气里淡淡流淌,那时的她,是幸福的。
可是,她不知,幸福竟是那样的短暂。
那一曲还没有奏完,她便看到了慌乱奔进来的衣衫凌乱的宫女们,她们哭泣着在喊叫,在说着什么:乱了,乱了,东方旭日来了,快躲躲。
那时,她并不懂宫女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母后的脸却在一瞬间变得惨淡起来,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向她奔了过来,将她一把拽了起来。
她一呆,手中的瑶琴“哐当”摔在了地上,母后焦急地在她耳边说:“快逃,母后的宫中有密道,在床后!”
母后的话还没说完,她便听到了厮杀声,哭泣声,疾呼声,奔跑声,那种不和谐的声音,将美好的一个午后彻底破坏了。
她心中忽然涌上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来不及了,向花丛里跑,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躲到了天黑,就从花园里后门逃出宫去。”父皇奔了过来,一把将她扯到了花丛中,然后牵着母后的手,一起将那些冲进来的兵士引了开去。
她在花丛中,看到那些兵拿着刀剑向父皇和母后追去的兵将,那时,她不懂,为何,他们要追父皇和母后,他们,不是父皇的兵将吗?
第一百零二章 如何面对他
父皇的兵将为何要杀父皇呢?才七岁的她,不是很懂。然后,她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一身盔甲的人率着兵攻入了花园,向着父皇和母后追去。
她认得他!父皇叫他东方将军,他是领兵的人。
叛乱!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是那个人叛乱了。他是要杀了父皇和母后!
小小年纪的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就要从花丛中冲出去,然而,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抓住了她,死死捂着她的嘴。她记得她叫青儿,比她要大两岁。
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东方旭日击败了父皇的侍卫,将那把明晃晃带着寒芒的剑刺到了父皇的身上,她看到了父皇的血流了出来,那一刹那,她的心跳几乎停止了,泪水狂涌而下。她的泪水,也好似带了一抹血色。
她几乎就要挣脱青儿的手冲出去了,然后,她看到了母后,母后拔出父皇身上的剑,抹在了脖颈上。血漫涌而出,染红了母后那件锦绣的华服,滴在了母后高鼓的腹部,温雅高贵的母后,终于缓缓倒在了父皇的身上。
父皇!母后!还有母后腹中的那个孩子!
这一刹那,周边的一切,似乎都凝滞了。就连她头顶上的日光都忽然变得迟滞的好似要走到死亡一般凝重。眼前一大片的红花好似血色浪涛一样向她压来。
她躺倒在地上,这一刻,她想,或许,阳光也会死去,只是却从来没有人注意过。
她的泪水忽然奇异地停止了,她想起了父皇给她起得名字的涵义。
他说,朕不求自己的孩儿容貌倾城,才华横溢,只求她坚韧勇敢,品行端庄。
经霜之玉,必能耐寒。他的霜儿不是夏日的花,是染霜的美玉,是经雪的寒梅!
是的,她是玉染霜!
似乎只是那么一瞬间,才七岁的她长大了,那双被幸福浸染出来的清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