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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战场,总觉得力不从心,杀气不足!战场上混乱不堪,也不容我如此挥洒自如,一不小心就伤得了自家兄弟。”何进惭愧地说道。
“所谓武艺,重在锻练自身,强身健体是主要目的所在,用来防身也是很平常。所谓以武会友,也只是切磋一二,点到为止。但战场杀伐,讲究的是简洁、迅疾和有力,以杀死对方为唯一目的。何兄的枪法,看得出出自名师,但用来杀人恐怕杀气不足,何兄不妨将自家枪法改造一番。譬如巨斧,讲究的是雷霆万钧,既能砍又能砸,但前重后轻,不易使,能砍着人就是好兵器;大锤,靠神力取胜,所遇之物皆会被砸成粉末,一般人却不能使,并且兵器稍短,还不如狼牙棒好使,但是如果用者只有一身蛮力,那也算是物尽其用。而刀,虽大开大阖,力有所不足,马上争战,又嫌短小,只是长兵器用尽之后,最后才用的兵器,一寸短一分险。枪,若用来杀敌,讲究的是阴狠、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但又有剑的轻盈飘洒,而长兵器又比刀剑有优势,所以现在的军中装备此类长形兵器者居多。”
“公子所言甚是!”何进见他对兵器说的似模似样,不由得变得更谦虚起来,“还请公子赐教!”
“赐教谈不上,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些启发。”赵诚忽然觉得有了古代大侠的风范,他比划道,“比如我这一拳击向你,如何才能击倒与你?比如击打你的头部,胸部,还是腹部?”
“当然击打头部最可靠了!”何进道。
“那用如何使力,才能给予你的头部最重的一击呢?”赵诚又问道。
“当然是抡圆了,因为那样发力更好!”何进是个好学生,“并且从侧身处出拳,更隐蔽更有力。”
赵诚双手一摊,笑着道:“所以嘛,用正确的方式出打人体最重要的部位,不就是简洁、迅疾和有力吗?将你所学的枪法,化繁为简,再结合马上的情形,假以时日,你何进就是一悍将!”
何进大喜:“公子所说,我也曾想过,却没有公子所讲言简意赅,多谢公子赐教。”
赵诚乐了,大笑道:“那你就慢慢谋划你的枪法,等你搞明白了,我就拜你为师。”
“原来你不会武艺啊?”何进惊讶地说道,“公子为何说得比我还要明白?”
赵诚当然明白了,他是光有理论的那一种,曾经无数本书中都有类似的大侠们的精彩论述。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已经是大侠了!”
他撇下若有所思的何进,将乌骓马放入马厩中,转身向梁诗若的毡帐走去。王敬诚和刘翼两人现在都是梁诗若的家庭教师,其实只有后者才是真心实意地在教授,因为教授一个小姑娘识文断句,一个人就足够了。那王敬诚席地而坐,在一旁作沉思状,谋划着自己的光复大业。
书当然是现成的,只是这笔是赵诚的一大发明,一只飞禽的羽毛制成的笔。刘翼出身不错,家中世代都是官吏兼书香门第,他仅仅十六岁,但学识却是惊人,对经学尤其有很高的造诣。昨晚,赵诚的一番海阔天空的论述,让他大开了眼界。虽然他仍然对赵诚发明的“字”痛心疾首,对赵诚所收集的书籍更是呜呼哀哉,常常是一边翻看一边大骂,原因是那些手抄本上,谬误实在太多,但是对赵诚的所谓标点符号倒是极感兴趣。
而年方二十有五的王敬诚则所学更为广博,他喜欢的是权谋之学,迫于生计,在曾在金中都做过几年的小吏。
其实,在中原地区的文人,他们跟南方宋朝的文人,有一个普遍性的区别:他们所学更加广泛,不只是儒学和诗词歌赋,也包括诸子百家,医、佛、道、算数、天文、地理等等。包括那位赵诚素不相识的耶律楚材都是一样。许多人做官,并不是因为儒学,而是因为其它方面的卓越研究,才找到做官的门径的。
“哥哥!”梁诗若一见到赵诚走了进来,便开心地叫了起来。她年纪太小,遇到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就忘记了几日前身份的悬殊。
王敬诚这才打断自己的沉思,和那刘翼一起站起身来,长揖到底。赵诚心里偷笑,能得到他们这样的尊重,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他感到有些得意。
“二位不必多礼,继续!”赵诚爽朗地说道。
刘翼不再多言,继续教授梁诗若读论语。王敬诚却主动找赵诚说话。
“公子胸中才学不凡,懂兵法与治国方略,又有经时济世之学,世人皆浊而公子独清,能言他人所不能言,可谓是高瞻远瞩也!只是在这蛮荒之地,实在是可惜了!”王敬诚试探地说道。
“你想说什么?”赵诚笑道,“你不觉得你是在拍马吗?”
“闻道有先后,以达者为先。公子虽年幼,但昨日听公子一席言,有茅塞顿开之感,在下不敢小觑,惭愧!”王敬诚面有羞赧地说道。
“王兄不必如此高看与我,我好比那赵括,逞口舌之快罢了。对了,那又是一个姓赵的!”赵诚道。
“我听说秋天的时候,公子要赴蒙古大汗宫帐之处?”王敬诚问道。
“是有此事,怎么,王兄有何指教?”赵诚反问道。关于这件事,他觉得很困惑,一方面他对那里很恐惧,另一方面又很好奇,他甚至还想过逃跑,总之,他现在有一个很复杂的心境。
“指教不敢当。”王敬诚道,“若是有人借机接近蒙古大汗,行刺于他,那么天下就要变了;或者,凭着自己的才学,取得蒙古大汗信任,使反间之计,引得蒙古内乱,则南国安矣;再者,若是掌握一股大军,反戈一击也未必不可。”
他懂得观人之术,根据赵诚对待他们的善意,以及昨夜赵诚的一番言辞,他知道赵诚并不想效忠于蒙古。当然,他更知道赵诚至少不会禁止他在这里说蒙古的坏话。所以,他想试探赵诚藏在最里面的心思,这位少年并非平凡少年那样单纯,却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你这么想?难为你想这么多。”赵诚笑了,“你不觉得跟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人说这些,有些残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你王从之也是那位耶律楚材看得起之人,凭他的关系,让你在蒙古军中谋个职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公子多虑了!”王敬诚干笑一声,“公子不是说过吗?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陷的吗?公子身上有那么个神秘的身份,自然是……”
王敬诚很有趣地住了口,故意留下半句,他这一手让赵诚感到好笑。
赵诚并不表态,左右而言他,他要是从没考虑过类似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有“一国不及之力”,也没有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雄心壮志。
得过且过,是一个人很容易采取的生活方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没有到过真正的杀戮战场,没有见过汇成河流的鲜血,没见过家破人亡的悲惨人家。他明知道汉人正在流血和遭到屠杀,弱小的他宁愿选择这种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除非有重大的转折点。
“先生……”梁诗若轻轻唤道。原来那正在教书的刘翼正竖着耳朵听王赵两人的谈话,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第一卷 阿勒坛山以北
第二十八章 野马之王㈠
最炎热的七月过去,较为凉爽的八月到了。赵诚发现自己又长高了不少,如同那树林阴暗潮湿角落里的蘑菇,一夜之间就窜高了不少。他很“欣喜”地发现自己在变声。
赵诚对目前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这里让他真正有家的感觉,认梁诗若为他的干妹妹,不仅是可怜她,其实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每天他照常锻炼着自己的身体,每个夜晚又继续着自己的小范围的夜谈会。管家耶律文山将自己的财产打理的井井有条,他还好意地提醒自己不要太受王敬诚等人的蛊惑,以免引火上身。那些名义上的奴隶们见到自己也不再恐惧,人人都有了些生气。
这不过是一些幻象,他跟这些人何尝不是一样,都是一群可怜人,也许某一天,这仅有的一片乐土将成为自己诸人的墓地。所以,王敬诚的旁敲侧击,还是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
这一天,曲律兄弟俩带着一批少年,又来找赵诚玩耍。赵诚对这两位蒙古少年还是比较尊敬的,除了他们俩拿自己不当外人之外,主要原因在于他们的爷爷忽图勒老人,这个老人恐怕是至少可以最接近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个蒙古人,这个老人似乎对蒙古的大汗也有一些特别的看法。
至少赵诚知道,去年北方谦谦州森林东部腾汲思海西岸的一些秃马惕部人曾秘密来拜访过忽图勒,想趁成吉思汗大军在外征战,请这位老人出山领导反叛,他拒绝了。那场战争是近十年以来,少有的一次大的叛乱,并造成成吉思汗的四杰之一,年轻的博尔忽轻敌丧命。忽图勒没有参加,却也没有去告密。
赵诚看着这帮少年在草地上摔跤嬉戏,颇觉无趣,太没有技术含量。他骑着自己心爱的乌骓马,在四边游荡。胯下的这匹小母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无聊,在草地上撒着欢,忽而奔跑,忽而漫步,竟越走越远。
忽然一声悠长的马嘶叫声吸引了赵诚的注意,他催马向一处河谷走去。
蓝天下,生命的原野上,一条发源于阿勒坛山脉中部的小河蜿蜒而出,河边有比别处茂密的水草。数百匹野性十足的野马正在河边享用着鲜美的青草,有的在相互追逐,公马相互争斗厮咬争夺着漂亮的母马,有的在一旁忽而奔跑忽而停止,上百匹大概是今年春天刚产下小马驹正跟在各自的母亲后面嬉戏。
在这雄浑苍茫的大地之上,唯有一匹年轻的雄壮不凡的公马,立在众多野马的一旁,那是它们当中的王者,正用不可违抗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臣民。它脖子上长长地充满野性的鬃毛在微风中飞舞着,微翘起的马尾时不时地挥舞着,赤色的修长而健美的身躯在阳光下似乎晶莹剔透。
它骄傲,它不屑,它不可一世,它驱赶着妄图接近它身旁以求欢的母马,扬起高贵的头颅,冲着蓝天厮鸣。
它的神采征服了正躲在一棵树下的赵诚,也征服了他胯下的那匹大宛母马,这匹乌骓居然不顾主人的反对,也想接近这匹马王。马王立刻就发现了这一人一马的不速之客,冲着它的臣民,发出一声长鸣,马匹立刻集结成一支箭头形状,跟着自己的国王,沿着小河向北方奔驰而去。
草原上的野马,牧民们不仅可以用来在发生食物短缺之时充饥,也可以用来驯化和改良马种,所以捕捉野马也是草原民族十分乐意做的事情,这意味着财产。赵诚立刻催马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向自己的管家交待了两句,便带着曲律兄弟俩去找忽图勒老人。
“不儿罕,你说你发现了一支至少有五百匹野马的马群?”曲律兄弟俩的父亲忽都,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当然,忽都大叔,你以为我是夸大事实,或者不识数?”赵诚很不满他置疑的表情,“去年百户那颜要我弄清楚全体牧民家的马匹,有多少公马,有多少母马,有多少黑色的青色的白色的杂色的,还有多少一岁以下的马驹,当中又有多少骟马,又估计今年有多少可以产马驹的,有多少可以拿来卖给畏兀儿商人,能换回来多少盐和粮食。结果,你们有谁曾说我算错了?”
“不儿罕,我不是怀疑你不识数。我只见过至多一百匹的野马群,还从未听说过一群里头有这么多野马,太难以相信了。”忽都连忙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