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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残卷·禁恋之殇-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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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身一抖,《北京条约》四字缓缓揭开了我尘封的回忆,如此真实隽永。到底此刻是梦境,还是那穿越晚清是梦境?

见我迟迟不答,晏老师微笑道:“我就说,这怎么可能呢?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想彻底学好历史,不是知道事件就可以,还要刨根究底。”

对于其他,我或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对于《北京条约》,我却是再熟悉不过。那是我与奕訢一同签订的呀!

“开天津为商埠;准许英国招募华工出国;割让九龙司地方一区给英国;《天津条约》中规定的赔款增加为八百万两。晏老师,我说的对吗?”

晏老师虽惊诧不已,却仍是不信,又追问一些其他问题,如戊戌变法,预备立宪。我惊奇发现,就连这没有奕訢参与的大事我也如亲身经历般深刻,难怪世人常说:“一座恭王府,一部晚清史”,其实奕訢本人兴衰荣辱,也恰巧反映着整个清王朝的兴衰荣辱。奕訢是大清的线,线断了,大清自然覆灭,即便苟延残喘十几年,亦无任何意义。

“你这还真是奇了!”晏老师戏道:“没准有望高考上四百五①。”

“不,老师,我不想读艺术了。”望着粘好的课本,密密麻麻的透明胶阡陌纵横,像是将我与奕訢过往的伤口粘紧,直至无法呼吸。

“你说什么?”晏老师满脸愤怒,黝黑的面庞瞬间扭曲:“你知不知道你好不容易艺术过了,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入大学了!不读艺术你想读什么?读文化?虽说你文综成绩还算可以,可你的数学呢?我可从没见你听过一节数学课!”

“所以我现在准备恶补数学了,我不要上音乐学院,我要上综合性大学,我要去北京,上一本二本三本专科都无所谓,我只想去北京。”我平静说道。

“去北京?哪里没有学校,你既然已经考上了音乐学院,还去北京做什么!”

“我要考历史系,我要去北京学历史,我要去恭王府。”我固执道。

“恭王府?”晏老师怒火顿时熄灭,转而一笑:“老师很高兴你开始喜欢晚清史了……”

“老师!”我打断他,两眼似要溅出泪来:“我没有跟您开玩笑,我很认真的,您放心,我一定考到北京去!”

“好好,老师相信你还不行吗?”晏老师示意让我坐下,他自己则坐在我旁边,推了推架在鼻梁的黑框眼镜,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学历史?就因为那个梦?”

“那不仅仅是一个梦,那也许是我全部的希望和爱。”

“希望?爱?因为历史?历史如尘,印在书上的不一定是真实的,也有可能是掌权者为了掩盖真相而篡写的,而那些被他们嘲弄的稗官野史,相反倒有可能是真正的历史。不过,不论真假,历史,是不值得去爱的,更不值得投入希望。我们学历史,只能把那当作兴趣和研究,而不是精神的寄托。”

“可是,晏老师,您会爱上一个历史人物吗?”

晏老师转首望我,由于镜片反光,使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他迟疑一下,道:“有的。我佩服武则天的政治高明,喜爱李易安的婉约小词,思慕王昭君的倾城之貌……可那都是过去。我们并没有亲身经历她们鲜活的年代,亦没有照片流传于世,所谓‘爱’,也不过是自己对历史的幻想罢了。”

“可是,晚清的人呢,民国的人呢?他们都有照片流传,那种爱,还算是幻想吗?”

“自然还是幻想,比如说晚清流传下来的照片,你一触摸便会觉得他们近在咫尺。他们有的生活在19世纪,有的生活在20世纪,与我们不过相隔百年。可你再仔细想想,与我们年代如此接近的年代,他们的生活方式,思想结构与我们竟迥乎不同。他们还在称皇上老佛爷,我们却已经直呼其名了。所以,金繁妤,无论相隔多近,即便是昨天,也是历史。”

“可是……老师,我不想瞒您,我爱上了一个人,就像爱上我周围任意一个人一样自然。我分辨不出究竟是他在现代,还是我在晚清,总之已经爱入骨髓,无可救药。”

“是恭亲王吧。”

双颊顿时滚烫如火,垂首不发一言。

“恭亲王奕訢……”晏老师反复斟酌这五个字,径自站起,双手抚上摆在我眼前模糊残缺的旧照片,徐徐说道:“有帝王之才,无帝王之命,纵有自强之心,却无回天之力,偏逢慈禧当朝,一生难展报复,六十几年生命如一枕黄梁,却仍不失为爱新觉罗好子孙。”

“千古是非输蝶梦,到头难与运相争。”我苍凉吟着奕訢之诗,更觉悲伤。突听晏老师道: “金繁妤,你有见过你家的户口本吗?”

我摆摆头,不明白晏老师有何目的。

“我也是无意在档案室见到的,那个时候你桀骜不逊,常常犯事,学校要在你档案里记过,我去求情,正好看见了你的户口本复印件。”

我疑惑望他,他解释道:“我也是那时才知道,‘金繁妤’这个名字不是你的真名,你的真名应该叫做‘爱新觉罗·繁妤’,大概是你家长怕你的名字过于招摇,才将你的姓改为汉姓。你是籍贯是辽宁,你的父母皆是满族人,你的父亲与你一样,姓爱新觉罗,你的母亲姓名那一栏填的是‘鲁’,我想,你母亲本姓应该是‘舒穆鲁’吧。”

我惊讶地从椅子上跳起,问道:“爱新觉罗?舒穆鲁?这怎么可能?”

“你是我最喜爱的学生,我何必欺骗你。你可以去查查你们家的家谱,你如此钟情恭亲王,说不定是他的后裔。”

我无奈一笑:“如果我告诉您,我是他妹妹呢?”

“那你现在至少有一百六十多岁了,我是唯物主义者,这等怪力乱神之事我可不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晏老师您熟读史书,您可知道道光帝有一位早夭的七女儿?”

晏老师神情迷茫,似在搜索,又似根本不晓。突然,他像是灵光一现,道:“我想起来了,道光帝七女儿生于第一次鸦片战争,只活了五岁便夭折了。”

“那您可知道,她母亲是谁?”

“彤贵妃舒穆鲁氏……”晏老师神情突变,恐惧之色弥漫脸颊。

“老师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恭亲王的妹妹,我就是这位七公主!”我越发激动,泪水终于倾泄。

“难道,这世上真有……穿越……时空?”晏老师自言自语起来,满面却尽是对自己的怀疑。

这时,上课铃突兀地响起,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这一节不是历史课,晏老师赶紧跨出班门,准备接下来的课程。而我仍旧滞留原地,呆呆坐着,思绪除了奕訢再无别他。

“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突然飘来一声柔软温婉的女音,无力抬头一望,原是语文课。再看看自己,却还摆着历史课本,仍是三十三面,奕訢的轮廓恍若隔世般模糊,但气息却是与我如此贴近,令我窒息。

终于,我眼皮一沉,歪在课桌上,延续了那绚烂无比却凄惶一世的蝶梦。

作者有话要说:①我们班是艺术班,上400自然稀奇。

卷三 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同治王朝)

落花红冷

“繁儿…繁儿…繁儿……”奕訢一声一声浅唤着曾经嵌入心脏的名字,搂她入怀,深深的,重重的。而她的生命却逐渐游移飘忽,最终全然散尽。一连又自欺欺人地唤了数声,她却仍旧默默不答,含笑依偎在他怀中,好似虚无。奕訢阖上双目,一涌泉水自目中流落,冰冷打在繁妤惨白的脸颊上绽成了泪花。那一瞬他终于明白,珍藏于心间十二年的女子,已化仙魂决然飘去,一如逝水,不复重来。

在一片黑暗中,奕訢清楚地搜寻到了那唯一光亮的一缕情长,只是越飘越远,越追越碎。终于,在它轰然破碎的那刻,支离碎片割裂了久违的时空,亦如割裂了他内心的那寸炽热,爱恨十二年,竟是一场如此真实的镜花水月。

不觉已泪流满面,细细抽噎变为号啕大哭,夹杂着悔恨的哭声穿过紧掩的雕花檀木门,在无边天际伴着乱舞的秋叶显得萧索万分。里屋是跨越阴阳的痴恋,门外却是着白绸绛紫滚边旗装的少妇,梳“两把头”,插戴着贵重的首饰,华美雍容却不失清新淡雅。她已不知自己在此站立多久,她只知奕訢响彻天际的哭声犹如一符咒语,一遍一遍以最猛烈的方式惊醒她内心仅存的容忍和大度。

终于,她实在抑制不住,推门而入,果见奕訢紧抱着熟睡的繁妤,哭泣不止。她本就不悦,见繁妤几近□,发髻散乱,兜衣上地板上血迹斑斑,更是愤怒。奕訢抬眼一望,见是她前来,倒也不惊,仍死死搂着繁妤不肯罢手。没有人了解,奕訢怀中的那名狼狈女子,已不单纯是他妹妹,那是他今生乃至来世的全部。

他们有着来世的山盟海誓,下一世轮回,不要再姓爱新觉罗了。

“王爷,”女子挺直腰板,冷笑道:“原来外界传言都是真的,王爷对公主可真是‘一往情深’。”

“画蘅,你又何必嘲讽我呢?传言传言,人言可畏!繁儿为此连性命都赔进去了,你还在这里讲这种风凉话!”

画蘅大惊:“公主死了?”

奕訢引袖将满面泪水拭去,顿了顿,道:“难道你没看出来?花一般的女子,就这样死了,死在了人言可畏里,死在了尔虞我诈里,死在了宫廷纷争里!”奕訢越说越激动,青筋爆裂,双眼血红。

“王爷……莫非是你……”

“哈哈哈哈……”奕訢大笑数声,道:“当然是我,是我让她一步步陷入了阿罗地狱!”

见奕訢胡言乱语,几乎疯癫,画蘅吓得半死,赶紧走至他身边,小心劝道:“王爷节哀,公主是金枝玉叶,天潢贵胄,薨逝是要奏报朝廷的,老搁咱们家也不是办法。依妾身看,王爷还是换身朝服进宫去向两宫和皇上禀明一切,也好让公主早日入土为安呀……”

“紫禁城囚禁了她一生,欲爱无法爱,欲恨不能恨,我绝不会再让皇陵囚禁她的灵魂!”奕訢决绝说着,随即转首望向画蘅,用略带吩咐的口吻道:“你去替繁妤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再替她梳洗梳洗,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切记莫让任何人知晓繁妤之事!”

画蘅一听要帮死人梳洗,惊出了一身冷汗,支吾道:“王爷……公主已然仙去,妾身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奕訢大呵一声,惹得画蘅全身一颤,只得勉为其难。

醇郡王府,秋景依旧。

奕譞紧盯着手中的金色怀表,那是他二十大寿时六哥送的。他的六哥,大清朝神武英明的议政王,军机揆首,却始终热心洋务,喜爱夷人奇技淫巧。他幽冷一笑,丝毫不觉怀表到底何处巧妙,在奕譞眼中,夷人玩意儿除外表新鲜精致以外,几乎一无是处。

“爷,这几日天气骤然转凉,喝口茶暖暖吧。”一娴静女子端茶徐步走来,奕譞见是她,嘴角方才泛起笑意,放下怀表,小心接过茶,不急不缓地品着。

他轻轻抿了一小口,目光却寸步不离桌上怀表,当时针分针秒针终于于一处重合时,奕譞对着身旁女子道:“你主子,这会儿应该到头了吧。”

“公主……”女子悲怆唤道,渐渐跪下,透过窗子望着已被秋叶黄沙染色的天空,重重一叩首。

“你仍旧很记挂她,是不是?”奕譞也不将她扶起,任凭面前女子泪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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