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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极紧张的望着对岸,担心对方一走了之。
没过多久,对岸有人大声的喊起来:“老乡!老乡!”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隔着近百米的河面传得很远。
江源农村的习惯,除了上午、下午的几个热闹时段,平素摆渡人往往不在船上。过渡要学会等待,等会撑船的人、等对岸对船撑过来等等。如果是晚上要过渡,而渡船又在对面的话,基本上就是靠音量与号召力、以及适当的人品指数。
武装特务们的音量相当不错,传到岸这里仍是十分清楚。至于人品指数,实在说不上好坏,一定要说好的,那也说的通,毕竟岸这里有百多号人都在等着他们喊船——在一个壮劳力10斤米、半劳力5斤米的激励以及匪患的威胁下,区中队动员了村里的青壮与妇女100多人踊跃支军,手持各种刀棍在村里待命。
特务们所不知道的是,由于前两年土匪经常冒充地方武装或解放军开展活动。秀山军分区和地委有规定,部队执行任务必须有地方干部或向导随行,不然一是语言不通无法执行任务;二是脸面不熟悉的话,诸如喊渡、支军之类的,根本没人敢理睬。夜间突然出现的没有地方干部陪同的队伍,又没得到任何通知,足够让区中队等人确定对岸的人有问题。
按照刘导演及赵导演的安排。等对岸喊了三四分钟,村里靠河边的房了里才有人打开房门,提了盏昏暗的气死风灯出来,站在村口,用土话冲着对岸回了一嗓子:“谁啊?”
对岸电筒晃动,照在几个穿着绿军装、背枪的人身上:“老乡,我们是解放军,是执行任务的!请你帮忙摆个渡!”
“等一阵!”风灯回身,过了两三分钟,又多出一个火把来,还是在村口,一个人用着不大熟练普通话喊道:“对面是什么人啊?”
“老乡!我们是执行任务的解放军,请帮忙摆个渡!”
“你们等一下,我去找摆渡的人!”
“谢谢老乡啊!”
中年艄公打了个火把出场,几个人站在村口似乎在讲着什么,村里人听到热闹也有不少走出来。
不大熟练的普通话又响起:“这两年土匪很多,等天光了再摆渡吧?”
“老乡!我们是解放军啊!”为了这边的人相信,对岸的电筒晃动,逐个照向每个人,人人身着绿军装,扛枪被背包,被照到的人还热情的向这边挥挥手。
“一个、二个、三个……”赵无极数着数:“加上打电筒的,现在有十个人。”
“老乡,我们执行紧急的任务,时间紧急,请你们帮忙摆个渡!人民政府会感谢你们!”
赵无极不禁也佩服起群众演员们的演技起来,只见几个群众展开了比较激烈的争执,最终讲普通话的占了上风:“同志!等一下,我们就过来。”
“谢谢老乡,谢谢老乡啊!”对面传来一阵感谢声,赵无极几乎笑出声来:人民民主专政还有什么好感谢的!
艄公举着火把快步走向河滩,上船,把火把插在船边,拨起定船的篙子,往河里一撑一借力,船就往河里滑去,只见他操起桨,渡船悠悠的来了个半转身,上下客的一头朝进向对面。寂静的夜晚,除了桨击打水面的哗哗声,赵无极感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呯呯作响。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其他的人都很镇定,用古龙的话来说:拿枪的手都很稳、很干燥。他摸着当作掩体的圆木,心里竟然开始担心这些圆木是不是能够挡住子弹,更是担心子弹会从间隙中穿过。
一切似乎都在按剧本展开。
船到对岸,“解放军”依次上船,借着火光,还看到有个领导模样的,和摆渡的艄公握了握手,说了些什么。
望着划回来渡船,赵心极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船离岸越来越近,五米、四米、三米,船底压在石子上“咯咯”发响。
船上跳下人来,一个、二个、三个、四个……似乎很顺利,已经下了十个人。wωw奇Qìsuu書còm网
下来的人沿着河滩上的小路看似随意解下枪,展开了战斗队形,成一个扇面,电筒有意无意向四周晃动着。
“第十一个了。”赵无极心里暗暗数着:“看来是我想多了。”
“艄工!”场面上的变化使赵无极倒吸了一口冷气,意外终于发生了。
第十二个人没人随队下船,而是看似热情的走向艄工,一副打算帮忙的样子,两个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而已经下船的十一个人,除了一个留在船头边等船上的人外,剩下的十个人慢悠悠的持枪向村子走来,脚板踩在河滩上“啪啪”作响,距离越来越近,赵无极已经能够清楚借着电筒的光线看到他们嘴里呼出的热气!
“怎么办?打还是不打?”赵无极脑子一片空白,扭头看向指挥作战的刘云东。
第七章 埋伏(下)
黑暗中,看不出刘云东是什么样的表情,赵无极只看见他毫不犹豫的举起右手的二十响。
赵无极惊讶了,在他的所受到的教育中,或者说是电影电视剧中,类似的匪徒与群众混在一起,必然要衍生出一系列你死我活、前赴后继、可歌可叹,让观众看得心惊肉跳、怒火滔天的情节。现场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主角,也许,还少一个替女主角挡枪的男配角。
第十二人仍然在船上,在帮老乡整理什么。
“打!”紧接着刘云东一声亮堂的喝声的是他手中的二十响“啪啪”两声。
刘云东身边的冲锋枪手、机枪手已经断然开火,短促而连续的射击中,枪口在黑夜里间歇的喷出火舌,冲锋枪枪机来回运动的“嗒嗒”声分外清晰,子弹打在石头滩上溅起朵朵火花,发出怪异的声音。
按照战前的布置,区中队二十来号人,从左到右按顺序,一二人瞄准左首第一人,二三人瞄准第二人,以此类推。冲锋枪手与机枪手由刘云龙直接指挥。
一轮射击过后,效果十分明显。虽然步枪不过打了一发,但机枪与冲锋枪都打了一个弹匣,射界之内,整个河滩上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尽管十名特务排开了散兵线,但终究只是在沿路展开,左右相距不过十来米。刘云东的一声大喝,没听清的特务一呆,听清的甚至触电似的跳了起来。相距不过十几二十米,只要能够把枪对准了身影射击,子弹基本上不会落空,多少要带走点什么。夹杂在枪声里,赵无极听到沉闷的“噗噗”声响起,他并不知道,这就是子弹撕开人体的声音。
没有三十米外夜间一枪制敌的神奇,主角也没有爆发出什么奇迹。在船上的第十二人反应极其迅速,他甚至在刘云东的大喝声响之际就扔下手里活,做出了正确的反应——就地卧倒。
“停止射击!缴枪不杀!”赵无极被一声暴喝唤回了魂。
此外,只听得村里锣声大作,也不知有多少人从村头村尾涌出,有打火把的,也有提灯的,还有打电筒的,沿着河滩从上下游包抄过来。
身边的步枪枪栓“哗哗”作响,这是区中队的战士们纷纷在推弹上膛。
赵无极回过神来,立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暴喝道:“Handsup!Noharm!”
“同志们,冲出去!”
区中队的队员怒喝着“缴枪不杀!”冲出掩体,朝着自己负责的目标冲去。中间还有插有“敢开枪就打死你!”的威胁,这句话居然还在瞬间发生了烈性的传染,立马成为众人叫喊的主题。
从停止射击到冲出掩体,前后不过四五秒钟的光景。
在这种一往无前、烈火般激情的气氛感染下,赵无极双眼发红,每个男孩子在儿童时代都曾经有过,埋藏在心底、几乎被被平民时代所阉割的梦想与激情瞬间爆发,什么危险、什么恐惧,去他妈的吧!他几个跨步甚至超越了刘云东,冲向渡船。
赵无极空着双手,不知是不是因为肾上腺素的超标排放还是什么原因,他感觉脑子里只有一种想法,就是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就象电影中的王成一样浑身充满了力量,无所畏惧!
还没等他冲上船头,只听得船里撕心裂肺的声音叫起:“我投诚!我投诚啊!”
赵无极跳过船头边上的尸体,一个箭步跃上船头,就看见那第十二个特务趴在船板上,头也不抬,一把电影里常见的冲锋枪扔在一米开外,嘴里不断的叫喊着什么。他也听不清楚自己嘴里在吼些什么,也许是“缴枪不杀!”、也许是“Handsup!”,更可能是“动就打死你!”,他一把捞起地上的冲锋枪,一脚踩在特务的肩膀上,冲着特务拼了全力喊出声来:“缴枪不杀!!”
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
十二个特务,九个人当场被打死,两个人重伤不治。唯一活下来的,就是留上船上的那个国民党老兵痞*子,闽浙边区反*共救国军的中校队长,淮海战役的老熟人,释放后跑到了宁波,又渡海到舟山,之后撤到台湾,最后又在这个无名的河滩上重回俘虏营。
赵无极没有想到,所谓的两难问题既是如此轻易的得到解决。没有百发百中的狙击手、刘区长的二十响更没有打中三十米外混在一块的两个人影中指定的一个的功能。在巨大的压力下,留在船上的中校队长并没有想到过要劫持人质,就地趴下不过是保命之举,更没有试图疯狂的打死船工以求自绝于人民,甚至在卧倒时还福至心灵的猛拉了一把老船工,让他趴下。这也成了这老兵痞*子自称是“投诚”而不是“投降”的重要理由。
很简单,武装特务空投到人地两生的敌界,精神上的压力本身就已经很大。在受到猛烈的火力突袭后,又有几百号人、哪怕是空手的几百号人向你怒吼奔来的时候,唾沫甚至都要溅到你脸上的时候,即使河滩上仍有没受伤的特务,那么他的气势早已被彻底打跨,哪怕手指就勾上板机上,也根本提不起开枪的勇气,甚至连站起来的勇气也没有,只能抱起头缩成一团免得被当场打死。
中校队长虽然有跳河而走的选择,但在他的心中,根本没有跳进寒冬的河中为党国尽忠的打算。笑话,冬天跳河,不是自尽难道还是求生?
赵无极在心中痛骂了一番那些电影电视。他开始明白,除了文化知识和某些先知先觉上的优势,对于具体的战争、战斗甚至是对这个年代的理解,他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
所有的人都很兴奋,包括溪口村的群众,热闹的样子就象是村里来了舞狮队或是花鼓戏似的。许多人围着缴获着一个电台,发出诸如“几百里外也能听到声音啊!”“哇!”之类的惊叹。
刘云东对赵无极的表现很是欣赏,用力拍了拍赵无极的肩头说:“小赵,回去要给你请功!”
赵无极看着兴高彩烈的在打扫河滩战场的群众与战士,勉强笑了笑,空手冲在第一线,俘虏一个特务,本来应该是兴奋的不能自己。只是赵无极在经历了初期的爆发后,却有些沉默,如果有哲学家在此的话,也许会有更恰当的定义——赵无极同志开始了关于人生观的思考,他步入成熟期了。
而刘云东很理解这种新战士参加第一次战斗后的反应,他归结为兴奋之后的后怕,战场上的傻大胆不是没有,但更多的人是正常的,能勇敢也会害怕,但也能获得宝贵的战斗经验。鼓励了赵无极几句话后,刘云东便去安排其它事项了。战斗结束,还有许多善后要处理,如让村农会主任登记今天参加支军的群众姓名、人数,派通讯员向林发书记汇报战斗简况,还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