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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骨花园-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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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谜底在民俗馆开馆那天被揭开了,开馆仪式结束以后,宣传部和文联的领导象征性地在馆区里转了一圈便离开了,民俗馆里只剩下些看热闹的群众。石西忙里忙外这些天累得够呛,这会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觉得有些倦,便倚在临街的窗前出神。这时民俗馆外来了一辆车,石西虽然对轿车没有什么认识,但仍然可以自轿车那高雅不凡的气势上看出这车的名贵。

车子停下,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石西认出她就是两年前与自己分手的林红。两年后的林红已与两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了,她身着质地爽滑剪裁得体的米色套裙,昔日的长发剪短了些披在肩上,美丽依旧的同时,全身又增添了一种让人不敢冒昧亲近的富贵气息。

两年后的再次重逢,石西明显感觉到了与林红之间存在的距离。林红在民俗馆里并没有停留多久,她礼节性地向石西表示祝贺,石西很含蓄地问她是否曾在暗中帮助自己,她含笑不答。

现在林红的脸上总是习惯性地带着些微笑,但石西觉得自己还是喜欢看她两年前的冷脸儿。林红与石西就在民俗馆的大厅里聊了会儿,林红甚至还没来得及参观一下馆内的展品,她的手机响。听完电话后,林红的微笑中便带了些礼节性的歉意。

林红说:“我得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的展品吧。”

石西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他送林红出门,俩人在门边互道再见。车子载着林红很快消失在视线里,石西站在街边,忽然觉得林红今天的出现极不真实,到后来,林红这个人在他心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虽然已经分开两年,但石西还是知道林红这两年的情况的。她嫁给市委书记狱中的公子曾一度成为这城市的一大新闻,一般老百姓总会向这种攀附权贵的女人投以各种各样恶毒的污言秽语,虽然这种权贵若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地一脑袋扎进去。

石西并不怨恨林红离开他,只是想起来时,心里会立刻涌上那么浓的伤感。

不管怎么说,林红都是他深爱过的女人。

这天离开石西,林红的心愿便算是了结了,她自觉心上对石西再没有了歉疚。现在的林红真的很忙,在集团公司挂职,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她除了要出席公司一些重要的活动,而且,她还兼负着许多特殊的使命。凭借着罗书记这面金字招牌,她在海城做事无往不利,短短两年间,已经为集团公司创造了数千万元的利润。因而她在集团公司已经成了首屈一指的人物。

这天晚上,她参加完一个宴会回到自己在苍梧小区的住处,已经感觉很累了。这处三室两厅的公寓是一年前买下的,当时她刚替公司拿下了一个工程项目。她第一次走进装潢一新的房间内,眼中不自觉地落下泪来。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不接任何电话。她像个初次得到自己中意玩具的小女孩,哭一会儿,再笑一会儿。一幢房子在她今后的财富中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它在林红的生命中却有着理程碑式的意义。

现在,她终于跨过了那道鸿沟,甚至,她这一步,已经跨到了大多数人的前面。她喜欢出席那些大型的活动,站在灯光闪烁的台上,面对如潮的掌声,她心底有种下意识的快感;她也喜欢黄昏或者清晨独自步行混迹于人潮中,这样,她会发觉自己和城市人已经没有丝毫的区别了。那些时候,她总会把自己的腰板挺得笔直,时刻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必须随时捍卫她所得到的这一切,像捍卫自己的生命。

她没有去龙须乡接自己的家人到海城来,却为他们盖了村里惟一的一幢两层小楼,让家人再没有了衣食之忧。她那个残疾的弟弟,现在也不用拖着一双麻杆般细瘦的腿爬来爬去了,她已经让人送他去大城市接受治疗。她现在都可以想象弟弟装上假肢后像常人走动时的喜悦。弟弟一定会高兴的,虽然他是个傻子。

每次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林红就会思绪万千。

厚厚的窗帘成天拉上,房间是完全封闭的,在这里,她可以让自己变得真实。她蜷缩在沙发上,借着昏暗的灯光不时端详客厅里的一切,直到确信看到的真正属于自己,一种满足感会迅速取替一天的疲惫,让她觉得无比惬意。

今天也是一样,虽然已是深夜,但她还是在沙发上躺了大约半个小时,然后,决定去放水洗澡。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有些异样。她的身子已经离开了沙发但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她就保持那个姿势,不安地四处逡巡。

还是自己熟悉的房间,除了茶几上昨天还盛开的鲜花今天已开始凋零外,没有任何不同。但是林红仍然觉察出了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这房间,与她早上出门时有了些很细微的变化。

林红开始在客厅里四处查看,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平时林红喜欢在厅里开一排地灯,让光线柔得朦胧些,但现在,她把厅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明晃晃的感觉让她很难受。她必须要找到那种异样的情况,否则,她这整个晚上都会觉得不安的。

这样折腾了十多分钟,林红还是失望地坐回了沙发上。

一定有什么跟早上出门的时候不一样了,只是她没有找到罢了。林红坚定这样的念头,因而心神有些恍惚。她又坐了一会儿,后来终于决定放弃时,忽然,她一下子兴奋起来,因为她找到了让她觉得异样的原因。

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香气。

香气已经很淡了,它像薄暮中的美人,又像凋谢后的花朵,你无法刻意去触摸它,只能感觉它们薄薄的一点影像。林红精神一震,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但随即,她的神情黯淡下来,还觉出了一丝恐惧。

香气显然是一种香水的味道,林红仔细分辩,依稀可以分辩出那是桂花的味道。桂花香水在市面上有很多,一到夏天,在人群里经常会闻到它的香气,因为它廉价,能够满足大部分女人的需求。但它怎么会出现在林红的客厅里呢?

林红现在也开始试着用一些香水,但她怎么会用这种俗气的桂花香水呢?她的香水现在都在卧室里的梳妆台上,它们来自法国,光是精致剔透的香水瓶便有别于那些商场里摆放的高档伪劣香水。

林红在沙发上又坐了会儿,她在思考这些香水的来源。她的家里一共有五把钥匙,除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这一把,其余四把全部在卧室的床头柜里。也就是说,除了她,根本不可能有别人能进到这个房间内。

但不可能发生的事偏偏发生了,桂花香水味在她意识里飘满整个房间。

林红关上了厅里的大灯,只留下一溜墙那排地灯。昏暗晕黄的光线笼罩在她的身上,她忽然发现香水味在厅里不同的地方,浓淡也不相同。她走到窗前,几乎就闻不到香水的味道,而坐在沙发上,味道便浓烈了起来。

林红想,如果真有一个搽了香水的女人进来过,那么她一定在这沙发上坐了好长时间。

这个念头让她恐惧起来,自己的房间内怎么会出现别的女人?

如果这女人真的存在,那么她肯定不会仅仅在沙发上坐一会儿那么简单。

林红站了起来,飞快地跑向卧室。打开卧室门的一刹那,香水味儿扑鼻而来,它们像一群被困许久的走兽,此刻有了一条逃亡的通道,立刻毫不犹豫地夺门而出。

林红的呼吸急促起来,甚至有片刻的晕眩。

到这时她再不怀疑她的家中曾经出现过一个女人。

她飞快地奔到床前,在床头柜里找出了剩下的四把钥匙。钥匙都在让她心里稍定,但随即更大的恐惧又涌了上来。自己进门前根本没有发现门锁有被撬凿的痕迹,那么,那个搽桂花香水的女人是怎么进入自己家中的?

她在卧室中查看,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异常。比如自己每次出门前都会把床罩罩得整整齐齐,但现在床罩有一个角已经搭在了床沿上。还有卧室的窗帘,每次出门她都会拉得严严实实的,现在,居然出现了一条缝隙。更重要的是,她还在卧室中闻到了男人的味道。

这个念头让她更加惊惧,她觉得心跳加快,凉意正一点点地占据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变得软绵绵的,双腿似已无力支撑身体了。她跌坐在床上,很快便躺了下来。

现在她毫不怀疑有人真的来过自己的房间,而且是一个男人和女人。长期独居的女人对男人味非常敏感,她能嗅到空气中一丁点男人的气息。何况,出现的男人还有吸烟的嗜好,那种雪茄烟刺鼻的气味虽然已经很微弱了,但它混杂在桂花香水味中,还是很快触动了林红脆弱的神经。

怪不得卧室里香水味那么浓,原来里面还混杂了其它的味道。

林红脑袋都要想炸了,还是想不通那一对男女是怎么走进自己家里的,还有这对男女到这里来的目的。

蓦然,她想到了什么,她飞快地跳起来,掀开床罩,在床上仔细寻找。

她真的找到了她想找的。床罩显然是在匆忙的情况下罩在床上的,下面的被褥根本没有铺平,还留有很多褶皱。褶皱上还留有一些林红并不陌生的痕迹,它们显然是那对男女在床上时留下的。

林红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些痕迹让她的思维几乎凝止。她觉得有些力量不可抑制地直冲过来,几乎让她窒息。那是种噩梦般的力量,林红就算真的在梦中都避之惟恐不及。那是让林红想起来都觉屈辱的回忆,在监狱里,空气中每一处都飘荡着那种力量,它们四处逡巡寻找着任何一个可以突破的缝隙,便要直插进来。那个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山一样压将下来,蹂躏她,撕碎她。

林红仿佛还能感觉到那时自己的痛感,她变得哽咽起来,眼前忽然出现了另一个女人的凄白的面孔。她是白露,她充满绝望地在她耳边呼叫:“无耻的男人,万恶的男人……”她坠楼的姿势在林红想象中该是一个奔赴天国的圣母,那些飞溅的血液便是盛开的花朵,它们簇拥着她,在一片圣光照耀下,缓缓离开尘世。

林红低低发出一声尖叫,发疯了样将床上的被褥扯起来,揉作一团,狠狠摔在地上,并且重重踩上几脚,好像这样就能踩去上面的痕迹。

她飞快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房间里的味道让她不能忍受。

林红住的是三楼,窗户外面正对着一个椭圆型的小花园。花园里的草坪刚修剪过,非常平整,还有些芭蕉和玉兰花分布其间。如果在傍晚前后,花坛边的小径上会有很多老人悠闲地行走。但现在已经是深夜,整个小区里都静悄悄的,林红只是下意识地往下面花坛张望了一下。这瞬间,她忽然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在花坛前的空地上,笔直地站着一个男人。

林红凭直觉认定那是一个男人,因为女人不可能有那么魁梧的身材。现在已经是夏天,那男人却穿着件雨衣,雨衣是老式的黄油布做成,宽宽的帽檐将他的整张脸都藏了起来。

这样的男人站在花坛前虽然有些奇怪,但还不至于让林红觉得恐怖。

让林红恐惧的是那男人手中还握着一根棍子,棍子比他要高出一个头来。在棍子的顶上,还悬挂着什么东西。林红定睛看时,立刻看清那居然会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婴儿。

婴儿浑身泛着种苍白的颜色,水淋淋的像刚从水中出来。它的眼睛紧闭着,脸上满是褶皱,稀疏的头发紧紧贴在顶上。必定有一根绳子系在它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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