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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温养一个时辰后,风启洛方才徐徐收功,又觉出些许不同来。他水灵气中融了风雷一丝金力,经炉火淬炼后愈发精纯,与至纯灵力相差无几。天地恒常,万法归一,人分阴阳,物分五行,然则五行之力,剥离表象,本质并无不同。若是他能自五行中抽取本源为己用,修炼速度,必定比如今提升数倍。
风启洛想通此节,顿时心清神明,精神大振,收了两个药鼎,自蒲团上起身,将门打开。
早已夜幕降临,门外有一名少年仆从守了多时,见他开门,便行礼恭声道:“仙师有何吩咐?”
风启洛道:“三鼎药已炼好,叫你家阁主派人前来验丹。”
那少年应声后,便取出传讯玉符。风启洛在炼丹室中静坐,自有仆从为他奉上灵茶。不过半刻,那赵景就急匆匆赶来,一眼便望见桌上成堆丹药,被风启洛如此随意丢放,不由露出痛惜之色,一面却是礼数有加,“有劳雷夫人。”
风启洛见竟是赵景亲自前来,不由低声叹息,“想当初云锦阁乃天应国十大商会之首,何曾将一名才入门槛的小炼丹师放在眼中过。不想如今竟得赵阁主迎来送往,就连验丹之事亦亲自过问。”
赵景却是脸色一白,强笑道:“不想赵某家中那点丑事,竟已传开了。惭愧。”
一面仍是吩咐白掌柜同小二,取来白瓷瓶,将那盘丹药分装清点。
统计下来,竟有一百一十七粒,那养元丹品相极佳,几近上品丹功效,白掌柜同小二惊叹不已,望向风启洛的眼神已然有了几分敬仰之色。
风启洛并不放在心上,只将结算后的灵石收入储物袋中,含笑起身,又提醒道,“开天大集不过七日,如今已过去两日。养元丹这等低阶丹药,利润终究微薄。赵阁主若信得过我,不如放手一搏。”
赵景更是惭愧,拱手送走雷夫人后,眼神中竟是渐渐浮起坚毅之色,下令道:“白掌柜,明日将天子莲备下。”
白掌柜一惊,忙道:“少爷,若是仙师不慎炼坏了天子莲……两日后的斗宝会,却如何是好?”
赵景温厚书生的脸上,却闪烁出一分少有的光彩来,“不如放手一搏。”
风启洛离了云锦阁,仍是隐藏行迹,小心隐在人群中,回了客栈。才进厢房,风雷亦是推门而入,一身肃杀森冷之气,令房中烛光亦是暗了暗。见他仍在屋中,方才缓和几分,嗓音却仍是冷冽如风过冰棱,透着刺骨寒气,“那几人来自天下第一楼。”
天下第一楼这名号,委实大过头了一点,风启洛却并不知晓,又问道:“是个怎样的来处?”
风雷却不开口,只将那刺猬取出,黑刺的背脊上,却扎着一颗浑圆白玉珠,表面亦是密密麻麻刻满符纹。那珠子风启洛却是识得的,正是仿影珠。
正一似有疲色,趴在桌上便松散四肢,声音亦是细到几不可闻:“累煞老夫也!”
风启洛将它提起,追问道:“快讲!”
却原来风雷跟至那宅院外,竟是威逼利诱,哄了正一混入院中查探情形,又背驮仿影珠,将沿途见闻一一记下。
风启洛便自它背上将仿影珠摘下,又将一丝灵力灌注入内,珠子立时盈然生辉,在半空映出一副影像来。
正是个朱门黑瓦的富户大院,有九曲回廊,又有梨花小院,院中一幢高楼,额匾上书:天下第一楼五个大字,一路上青衣小厮、华服丽人络绎不绝。
那小刺猬亦是不识路,进了高楼后便胡乱窜入一间房中,却是纱帐卷香风,流苏扫锦裘。层层纱帘下,几个美人抚琴弄笛,斟美酒,奉灵果,正伺候一名富商打扮的男子。
再入第二间房中,更是被翻红浪,娇声艳语,赤条条肢体纠缠横陈。
如此窜了数间厢房,若是风启洛再不知这天下第一楼是何等居所,便当真是个傻子了。
好在正一乃金石生灵,这些颠鸾倒凤的勾当看在眼里,就同吃饭喝水一般无二,仍是一间一间执着探索,倒叫风启洛看得眉峰深锁,耳根赤红起来。
五、六幕活春宫之后,方才到了一间上房,布置更是精妙舒适,就有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正同软榻上男子禀报。风雷亦是在旁同观,此时方道:“此人正是昨日跟踪之人。”
风启洛略颔首,就见仿影珠角度转换,显出软榻上男子的脸来,面容清秀,神情慵懒,眉目间有几分同风启彰相似,正是长房那不成器的次子风启明。本应在万仙书院勤学苦读的风三少爷,竟躲在父亲眼皮底下寻欢作乐,若叫风长昀知晓,倒是一场好戏。
风启明似是正斥责部下跟丢了美人,扬手便将手边把玩的一个翡翠麒麟壶砸去。那中年汉子虽修为远远高过这小少爷,却是不敢躲闪,任那麒麟壶砸在额头,一股鲜血蜿蜒而下,将他眼中狠厉之色遮掩住。
风启洛嗤笑道:“原来是风家小少爷看上我了,这兄弟俩倒是好眼光。”
他话音才落,就觉房中冷下几分,扫眼身旁人,又赶忙换了话题,道:“我看这地方倒是眼熟,却从未听人提起过。”
风雷道:“青楼伎馆,并不违例。如此深藏不露,定有隐情。”
那仿影珠闪了一闪,却是正一离了风启明,追随那中年汉子上楼。
无数绣鞋皮靴闪过后,那汉子却进了一扇木门。
此时正一缓过气来,竟是坐起身傲然道:“这点小事,岂能难倒老夫?”
这刺猬竟是顺着门柱爬上屋顶,推开瓦片,一直钻到房梁之上,当了一回梁上君子。
仿影珠的景象亦是转换角度,俯瞰而下。
那房内空旷,又铺就猩红厚毯,更将那房中几具少年的纤细身躯衬托得肤色胜雪,发黑如墨。那些少年个个俊美秀丽,只是皆被绳索捆缚,肌肤上亦是浮现纵横无数的鞭痕,尽跪在一人脚边,神色或哀戚或讨好,全然没有半丝尊严。
那人却倨傲如帝王,抬脚勾起其中一人的下颌,手中长鞭曳地,竟如驱赶畜生一般,随意抽击在那些少年细嫩肌肤上,又生出条条血印。
风启洛突然忆起往事,脸色渐渐阴沉。见那人抬头露出真容,更是重重一掌,击在桌上。
那人往常君子如玉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正气,面容扭曲出一道残虐邪笑,令人心底生寒,更生出无穷厌恶。正是万众敬仰的天之骄子,风启彰少庄主。
风雷只将他两手握在掌中,复又将风启洛拉进怀中安抚,“启洛,不可冲动。”
风雷却不知风启洛忆起前尘往事,正是有一年外出历练,却遭人劫持,关押在青楼之中。只是他生性倔强,宁死不屈,熬到最后方得风启彰解救。
只是如今看来,那室内陈设、折磨的手段皆如此眼熟……想必当初,又是风启彰自编自演的一场好戏。
若非那时风启彰尚念着他身怀天书异宝,投鼠忌器,只怕就要任他拼个玉石俱焚,也要施展这些下作手段折辱于他。
一念至此,风启洛更是恨极怒极,只愿现下就去将那人大卸八块,抽筋扒皮。
风雷虽不知他为何如此愤怒,仍将他稳妥圈在臂弯中。那少年身躯却在他怀中轻颤,哑声道:“不杀那厮,难消我心头之恨。”
风雷只道:“此人当诛,你却不可以身试险。”
正一却在此时叹道:“他身边有金丹强者守护,你二人若要送死,却要先帮老夫寻个安身之地。老夫看那逍遥斋的酒窖倒是个好去处……”
风雷将他滔滔不绝打断,“你自与我同去。”
那刺猬一惊,立时细声叫唤起来。
仿影珠又闪一次,却是风启彰身旁一个护卫似有所觉,继而影像便戛然而止。
正一见状更是邀功道:“那金丹护卫当真好大灵压,若非老夫见机得快,只怕就要被他捉了去。老夫乃诛邪伐伪、守正卫道的仙家宝器、兵中王者,你这小子倒是当真舍得,竟敢叫老夫贸然深入敌阵,竟不怕失了老夫这等宝物?”
风雷嫌他聒噪,只单手环了风启洛,又单手取出一坛美酒放在桌上,道:“物尽其用。”
刺猬立时消了音,沿酒坛外壁努力爬了上去。
风启洛却已自怒火中平息,将风雷推开,在房中行了几步,冷笑道:“不过是个金丹,何惧之有。我有一计……”
谁料他尚未道出计策,风雷便剑眉一皱,冷道:“不可。”
风启洛眼神一冷,狠狠往他扫去,“我尚未开口,你便知晓?”
风雷道:“你我根基薄弱,为今之计,一则冒死搏之,二则隐忍退之。你如今心脉激荡,并非退让之相,故而不可。”
风启洛打的正是以自身做饵,佯装被擒入楼中,与风雷里应外合,毁了那天下第一楼的主意。如今被风雷釜底抽薪,竟是泄了底气,不由一把攥住风雷衣襟,怒道:“若你不肯,我便孤身前去。”
风雷任他施为,只略略低头,注视这少年紫蓝眼眸,语调却有若铁铸一般,纹丝不动,“若你冲动行事,我自然有百种手段将你困在床笫之内。待开天大集散集之日,直接抱出千重结界去。”
风雷神情冰冷,正色以告,却叫风启洛陡然生出些许慌乱羞恼来,耳根脸颊亦是渐渐腾起热气,强撑的怒气亦是摇摇欲坠,“你可是……我血契之仆。”
那剑修却不为所动,只抬手捏住风启洛下颌,指腹却贴在柔软唇瓣上,暧昧厮磨。低声道:“血契只掌生死,我若不从,你可要杀我?”
原本那些肃杀仇恨,就如光映薄雾,渐消渐淡,风启洛迎上那人冰澈有若冻结的双眼,却是心底一股暖意,自胸膛弥漫到指尖。
只是风雷这质问,却叫他心底一沉。
他如今大道未成,全凭风雷一路守卫,日后亦需依靠风雷良多。他二人只因血契联结,方才同命共运。若风雷执意抗命……他如今竟是全无手段应对。
风雷似是猜到他想法一般,只道:“启洛,重活一世,切莫轻生。”
风启洛只低声应是,却是心思重重。二人再无话可说,便各自打坐修炼。
第二日清晨,风雷仍是敛目安坐,周身灵气萦绕雄浑。风启洛便不唤他,只身去了云锦阁。
一路却见行人往来匆匆,更有风神山庄护卫夹杂其中,如临大敌一般,气氛沉重。不由起了疑心,却是忍耐至云锦阁,见了赵景方才开口相询。
赵景道:“雷夫人莫非不知?昨夜有人企图行刺风家少庄主,闯进风家别院……”
风启洛脸色一白,却又强笑道,“竟有这等可怕的事……那少庄主可曾受伤?”
赵景未察觉有异,仍是道:“那少庄主身边有两名金丹护卫,寻常修士哪里是对手,自然无恙。只是……据闻那风三公子却是丹田受了重创,纵是救回来,只怕也是个废人了。”
风启洛心中暗道,那风启明不过三灵根资质,又被母亲宠得懒惰惫赖,贪欢好色,本就同废人无异。如今也不过叫他坐实废人之名罢了。
只是行刺之人,莫非是风雷?
昨日百般阻挠他行动后,却孤身夤夜刺杀。风雷这般行事所图为何,却叫风启洛糊涂了。
面上仍是同赵景唏嘘几句,二人同进了炼丹房。
房中一张石几上放有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