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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你和西口在一块儿,所以到最后你也接受了调查。”
“似乎就是这样。”我总算知道了这事的前因后果,“警察一定认为美和子带着的药品里混着掺毒的胶囊。”
“那得取决于余下这些胶囊里的成分,只要发现其中一粒有毒,肯定就会得出结论穗高服了同样的毒。但如果剩下的这些胶囊成分没有任何问题——当然我只是说存在这种可能性——那么解剖之后即使在身体里检测出毒物,应该也无法得知其来源才对。”
骏河从嘴里吐出的烟云飘到玻璃窗表面,又慢慢散去。那一瞬间,夜色忽然变得朦胧起来。
说来真是怪事,我与这个男人迄今为止一次都没有进行过如此的密谈,要说连接我们两人的纽带,只有那个自我表现欲极强的穗高而已。而那个穗高,现在已经不在世上了。
哦,是啊,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我兴奋得简直想尖叫,但现在只能按捺住这种冲动,等回到公寓锁上门关紧窗户,只剩独自一人时再宣泄出来也不晚。“喂,”我再次挨近骏河,说道。
“嗯?”
“掺毒的,果然还是浪冈准子……吗?”我小声问。
骏河的脸色刹那间闪过一丝惊慌,随即扫了一圈周围,小幅点起头来。“多半就是这么回事了。”
“就是那瓶子里的胶囊,里面果然灌了毒药。”
“这种可能性很高。”骏河吸了口烟。“我原本以为把替换穗高鼻炎药瓶的计划失败了,没想到,有毒的胶囊还是顺利装了进去。”
“把胶囊放到药罐里的人是美和子,这么一来,毒胶囊在那之前就应该在瓶子里了。浪冈准子到底是何时把它混进瓶中的呢?”
“肯定是昨天以前放进去的呗,而且是偷偷地潜入屋内放的,”骏河把变短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对他来说穗高的家就像自己家一样,肯定知道鼻炎药的药瓶放在哪儿。剩下的,就是潜入的时机问题了,你别看穗高一直在房间,但总会有开小差的时候,下手的机会其实出奇的多呢。”
“对她而言,还是出色地达成了与心上人同归于尽的夙愿啊。”
“是啊,不过穗高是自作自受。回过头来想想,女人可真是可怕的生物呢。”
这句老掉牙的台词,我没有做任何评论,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这段故事到这里为止是否产生了矛盾?我再次在脑海里回想着,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那接下来”我看着骏河,“就等他们什么时候发现浪冈准子的尸体了。”
“关于这点,我希望有几件事你能明了,我叫你来这里的目的也在于此。”他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事?”
“首先我希望你装得完全不知道此事,包括浪冈准子在穗高家自杀,以及我和穗高搬运尸体。”
“这我知道。”
“还有,由于情况有变,我会把浪冈准子与穗高的关系向警方挑明,否则她对穗高下毒一事就无法合理解释。”
“也是。”
“所以这事理应也会传到美和子耳朵里,对她而言这无异于双重打击。”
我渐渐知道骏河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我明白了,到那时,我会尽力不让她陷入恐慌的。”
“拜托了。因为我不希望再有下一个牺牲者出现了。”骏河又叼起一根烟,而紧接着他吐出烟晕的样子,比起先前显得多了几分从容。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我问他。
“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骏河眺望着窗外,回答道。
和他在咖啡店门口分别后,我坐着出租车准备回月岛的公寓。中途回头确认了几次是否有车尾随,然而并没感到有警察跟踪的迹象。
一进自己房间,我立刻脱下出席婚礼的那套死板的衣装,穿着内衣,站在穿衣镜跟前。双手叉腰,挺起胸,凝望镜子里自己的样子。
身体里顿时有股力量往上涌,可我不知该如何将其释放,只是仅仅攥着拳头。
我复活了!灵魂被穗高诚杀死的那个雪笹香织,今天又重获新生了!
是我干的,是我杀死了他——
两人一见我,立刻走了过来,他们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其实我在看到这两人的同时马上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就像通常所说的,这些家伙真的具备特有的气质。
“您是骏河先生吧?我们是搜查一课的。”穿西服的向我出示了警察工作证,说道。他名叫土井,另一个穿蓝色夹克的叫中川。
还有什么疑问吗?我问道,这冷淡的口气是我故意装出来的。
“又出现了一些新问题想要请教你,有时间吗?”土井问。
即便我说没时间,这些家伙也绝不会乖乖回去,并且我对警方目前掌握了何种情报颇有兴趣,便说道:“那里面请吧。”用钥匙打开门锁。
我的房间勉强算是两居室,但这里还兼作穗高企划的事务所,再加上最近穗高总是带进一些奇怪的纸箱,搞得我的房间就像家电商店的仓库一般。其实纸箱里的东西我大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是些暗示着穗高前一次婚姻的各种生活物品。即使他再木讷,也清楚不该让新娘看到与前妻的情侣T恤、结婚照这些东西。
纸箱里还有他前妻快递给他的东西,听穗高说,她再婚的时候,那些会勾起她过去结婚生活的回忆的东西对她来说实在是种负担,所以招呼也没打便送到了他家。
离了婚就是会这样呢——我回忆起穗高边苦笑边说出的这句话。
房间过于脏乱,连两个刑警也不禁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我一边提醒他们小心绊倒,一边把他们带到餐桌边坐了下来。录音电话的指示灯的闪烁暗示着有新留言,但我暂时先不予理会,说不定那是雪笹香织一时疏忽留下的。
莎莉从纸箱的背后走了出来,对突来的客人有些警惕,但还是迈着步子向他们走来。我把她抱了起来。
“这猫咪真可爱,是什么品种?”土井刑警问。我回答,俄罗斯玛瑙。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估计对猫的品种一无所知吧。
“作家去世了之后,这间事务所该怎么办呢?”穿着蓝色夹克的中川,环顾着室内问道。
“只能关门歇业了。”我回答,“那还用说么?”
两名刑警对视了一眼,明显表现出对这件事很感兴趣的样子。大概他们把作家随意想象成了既赚钱又轻松的职业,而莫名产生了嫉妒心理吧。
“那么,要问我的事情是?”我催促他们提问,因为非常疲倦,所以没闲工夫和他们闲聊。
“事实上,我们从神林贵弘那里听说了一些事。”土井刑警开门见山地说,口气很生硬,“据说昨天穗高家里来了很多人呢,为了筹备今天的婚礼。”
是的,我点点头,同时已经预料到了这位刑警想说什么。
“他说那时在庭院里出现一个女人。”土井接着说。
不出所料,果然是这件事。我再次颔首,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嗯,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那个女人是何许人也?据神林所说,您和她似乎进行了非常亲密的谈话。”
神林贵弘这个男人倒是该看的都看到了啊!此事我还是不要有所欺瞒为妙。
我冲着刑警们叹了口气,并轻轻地摇头。
“名字是浪冈准子,是兽医院的副手。”
“兽医院?”
“就是经常带这小家伙去的那个兽医院。”说着我把莎莉放开,她朝窗台的方向跑去。
“也就是说,她是你的熟人?”土井问。
“本来是。”
“此话怎讲?”土井满脸好奇之色,中川也探出了身子。
“她说自己非常崇拜穗高,于是我便把她向穗高介绍认识了。两个人便以此为契机开始交往了。”
“交往?可穗高今天和其他女人举行了婚礼啊!”
“是啊,也就是说,嗯……”我分别看看两名刑警,耸耸肩说道,“她被穗高抛弃了。”
“这段故事我倒想听你详细叙述一下。”土井重新做回凳子,也许是想静下心来聆听的意思。
“这倒是无所谓,不过你们还是听她亲口讲述比较好。她住得离这里非常近。”
“哦,是这样啊。”
“嗯,”我点头,“就在这幢楼里。”
两人几乎同时瞪大眼睛。
“这……纯属偶然吗?”土井问。
“与其说偶然,还不如说正是因为我和她同住一栋楼才熟识起来的。”
“原来是这样,她住几楼几室?”
“303室。”
中川迅速记了下来,他已经准备从凳子上起身。
“昨天你和浪冈小姐说了什么话呢?”土井问。
“说是谈话,其实是我在劝她。她情绪非常激动,说了要见见穗高的结婚对象之类的话。”
“呵,然后呢?”
“先回家了,仅此而已。”
土井头部垂直点了两下之后,站了起来。
“正如你所说,确实听她本人说会更好一些。”
“出了电梯第一间就是303室。”
谢谢,土井道了声谢,此时中川已经穿上了鞋子。
警察离开后,我从冰箱里取出一瓶350ml罐装的百威啤酒,墙上的时钟指向了11点28分。
警察到11点半一定会开始喧嚷,在那之前,先细细品味几口啤酒再说。
2
时钟的指针转到了12点半,尽管日期已经变了,但对我而言称之为‘今天’的这一天似乎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正如我早上预感得那样,这的确成了极其漫长的一天。
“再确认一遍,按你的说法,昨天浪冈准子虽然来到了穗高家的庭院,但没有进入房间内部,是吗?”渡边警部摆出一副严厉的面孔问道。
“据我所知,确实如此。”我回答得非常谨慎。
问话是在我房间进行的,而两层楼之下,还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现场取证。我有点同情与准子住同层的人们,取证应该给他们带来诸多不便。尽管窗户紧闭听不见外面声响,但公寓附近来凑热闹的人一定已经喧哗一片了吧。刚才从楼上望了一眼,五辆警车周围挤满了附近的居民。
我本来的计划是,伺机主动向警察介绍有个名叫浪冈准子的女人遭到穗高抛弃,不料今天晚上却已经发现了尸体,不过从另外个角度来看,确实也省了我不少事。
约11点33分时,土井刑警脸色骤变地回到我房间,那时,那瓶百威啤酒我连一半都没喝完。
然后土井带我到了303室,给我看了那具尸体,还问我这是不是浪冈准子,我回答:“没错,就是她。”不用说,那时我露出的对事态的惊讶以及看到尸体的恐惧都只是演技而已。
土井叫我在自己房间待命,貌似是案发现场负责人的渡步刑警走了过来,开始询问起关于浪冈准子和穗高诚之间的关系来。而我除了自己搬运准子尸体一事只字未提之外,其他的都实话实说,连准子怀上了穗高的孩子也和盘托出。
“根据你所说,我们认为浪冈准子应该非常憎恨穗高,这点没错吧?”渡边观察着我的神情问道。
“憎恨可能会有,但是”我望着这个国字脸警部,认准他一定没认真考虑过女性的心理,说道“她依然是爱穗高的,直到到最后一刻。”
渡边警部带着复杂的表情点点头,我的后一句话应该对搜查而言没任何价值。
警察离开后,已经过了凌晨一点。我用一碗泡面打发了饥饿的肚子。作为这漫长一天的结尾,这顿饭未免有些可悲。
吃完后,我准备淋把浴。把从清晨就一直穿着的礼服脱下一扔,为了防止起皱,把裤子沿着折痕叠好挂在衣架上,以备明天或是后天举行的葬礼上穿。
走出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