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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什么。”他拍了拍她的衣摆,“好了。”
“如果当时你选了师妹她……”
“明荈,再说这种话我翻脸了。那个女人,不配做你师妹,也不配做老庄主的弟子。”
明荈轻轻抱住他的腰,被萧岚笑着拍掉她的手,“都一把年纪了,也不害臊。”
“我多希望云泽庄可以重振师傅在时的风光,只可惜云泽她……”明荈低低地摇头叹气,萧岚让她的下巴搭在自己肩头,“会的,也许有一天,她会顿悟了也说不定。”
“是吗?”明荈失笑,“还有我们自己那两个活宝,哪天要是也学好了,我会上祖坟去看看是不是上头冒青烟了。”
***
沐云泽站在那家挂着红艳艳绸缎,红牌匾刻金字的媒人馆大门口,微微仰着头,“鹊桥仙?这名字倒是有意思。”
“这家是最大的。”明嘉木站在她身后,看着沐云泽把手上衣袖一层层撩起,撩到了肘间,暗红色的衣服上像是镶了一道白边,露出麦色的硬朗肌肤,手腕上还留着像是蜈蚣在爬的伤疤。
“老大,你是去找人,不是打架。”明嘉木提醒道,沐云泽迈步进去的脚下顿了顿,“我习惯了。”
大门一进去沐云泽就差点被晃了眼,满目金碧辉煌,底下一大堂,所有的椅子都套上了黄色锦缎的靠背,两边两道扶梯,直上二楼。站在大堂中间抬眼望上去,可以直接看到房梁顶的雕画。
“小姐,是要娶夫还是纳侍?”沐云泽正在打量,身前突然有人迎了上来,劈头就问,不等她有反应,那男子接着道,“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亲六礼,聘书、礼书、迎书三书,我们全部都可以替小姐办妥,小姐只消等着洞房花烛夜小登科便可。”
“这么好?”沐云泽斜了眼,那男子连连点头,“我们鹊桥仙是全镇最好的媒人馆,媒公都是最有经验的,保准能替小姐配到一个如意郎君。”
“如果我要纳侍呢?”
“那我们也一定能替小姐挑上一个最称心意的,保准被其他媒人馆介绍的正君还要好。”
“行了,这种废话就免了,我只要问你,你们这里是不是有全镇所有适婚年龄男子的画像?”
“这个,不能说是全部。”那男子支吾了一下,又挺胸抬头道,“不过肯定是全镇最齐全的。”
“那好,给我拿来。”
那男子愣了愣,“小姐可有心仪对象,或是想找的类型,或者我可以带小姐和我们的媒公聊聊。”
“我要画像,全部的画像。”沐云泽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那男子求救地看了她身后的明嘉木一眼,实在没遇到过这样的客人,接着又回头叫过一个年龄较长的男子,“蓝心,这位小姐说要全部的画像,我……”
“沐大少。”那叫做蓝心的像是见了鬼一般,强作着笑颜,“真没想到沐大少也会上我们鹊桥仙。”
“沐大少,你就是沐大少。”那男子突然扯着嗓子喊道,害的蓝心很想挖个地洞钻下去,“你先上去,这里我来招呼就好。”
“哦。”那男子如遇大赦,跑上了楼,周围被他那一喝,好些人都看了过来,没见过的都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锁柳镇头号恶霸。
一身暗红色的长衫,素色腰带,看上去也挺干净爽朗,就是脸上东也是伤西也是伤,一看就知道是成天打架的料,不过撇去她那一脸伤不说,其实长得也还挺俊。
“看什么看?”沐云泽板着脸,这一吼又扯动了嘴角的伤,疼得她龇了龇牙,给人看见倒像是又一副龇牙咧嘴的凶煞面。
“沐大少,其实是这样子的,我们二楼一共有四间厢房,每间都是为了照顾客人的不同需要,所以你说的未婚男子的画像,也分放在四间房里,所以……”蓝心本想说不方便拿出来,大少还是上别家去吧。
谁料沐云泽很大方地一挥手,“那我跟你上去翻好了。”她迈步就走,顺便回头叫了一声,“嘉木,上来。”
一回头才发现明嘉木已经不见了踪影,沐云泽左右看了一圈没见着她,想着她大概自己溜哪里去了,于是自己上了二楼,蓝心只得跟着上去,心里叫苦不迭,这沐大少别家不去怎么就挑上了他们鹊桥仙?
沐云泽从来不用手开门,云泽庄所有的房门在底部大致她脚抬起来可以踢到的地方都有厚木板夹层。
可怜这鹊桥仙的木料都是中看不中用,门板上一半是三寸长宽的木格,下一半是雕着鸳鸯合卺图案的实木,被她一脚下去,咔咔两声,那两只鸳鸯断了脖颈。
沐云泽皱起了眉,“你们这什么烂木头?”
“没事没事,沐大少,我们这门本来就要换了。”蓝心跟着进来,那房间通堂透亮,进门靠着一边的墙有一面大屏风,屏风前面一张大书桌,书桌上面铺着缎子,上面摆着笔架,倒挂着几只大小各异的毛笔,笔架边上是一方砚台,砚台上也搭着一只饱好墨的细毛兔毫笔,一个年近半百的媒公正坐着,对面一个年轻女子,正在看着几本册子,那媒公讶异出声,“咦,怎么闯进来了?快去外面排……”那排队的队字还没出来,他一抬眼见到沐云泽,连忙站起了身,“沐大少。”
沐云泽摆了摆手,“你们继续聊,不用管我,你们聊你们的,我找我的。”
她走到那间房的另一头,那里摆着几只彩釉大坛,口宽肚大,里面还插着一根孔雀羽毛,不过更多的还是一卷卷画轴。
“是这里?”她伸出一只脚踢了踢那坛肚子。
那女人抱着两本册子,朝那媒公道,“我,我还是出去看好了。”她掉转屁股想要跑出去,衣领被人在身后拖住朝后拎回房里,“怎么?我没资格和你呆在一间房里?”
“当然不是,我是怕打扰了沐大少。”那女人舔着脸笑道。
“打扰什么打扰,说了你们聊你们的。”沐云泽把那女人往椅子上一按,自己撩起衣袍往地上一坐,伸腿一踢,那个坛子应声而倒,画轴滚出来滚到她脚边,她抽出来一幅幅打开看起来。
那女人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声音放低,才对那媒公道,“这个公子其他都好,就是下巴上面那颗痣,实在是丑了些。”
那媒公还没来得及说话,沐云泽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懂什么,下巴上面长痣那是有吃福,娶了回家以后你也不愁吃喝。”
“是,是。”那女人一回头,正看见沐云泽手腕上那道狰狞的蜈蚣样伤疤,咽了口口水,“那就这个好了,我,我先走了。”
身后安静了会,沐云泽开始看画,也没再注意身后的声音,看一副甩一副,等到三大坛子画卷全部被抽出来打开扔在地上,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沐云泽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袍下摆,“真是浪费姑奶奶时间,早知道就不该先上这间房。”她回过身,突然奇怪道,“怎么刚刚这里那张桌子呢?”
不仅桌子,连人都没了,沐云泽正奇怪,踢门出来,就见到那张书桌被搬到了过道里,那媒公和又一个带着侍从的年轻女子面对面坐着,蓝心正候在门口,见到她出来,连忙迎上来问道,“怎么样沐大少,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这什么意思?”沐云泽手指着那张书桌。
“没什么,我们怕打扰了沐大少看画的雅兴,来来,大少,我带你上下面一间房。”
蓝心带着沐云泽又换了一间厢房,身后的媒公舒了口气,“终于可以搬回去了,这个恶霸坐在旁边,我能给人说的了媒才怪。”
***
第二间房四只坛子,没有,第三间房两只半坛子,没有,第四间房更多,整整六坛,沐云泽看得眼睛抽搐,最后一卷画轴丢出去,她终于怒道,“这叫齐全,我看了半天连个人影子都没找到,还跟我说最齐全。”
“沐大少,要不,要不你和我说说你要找那个男子是什么样子?”蓝心被人推着小心地走到她身边,躬身问道。
沐云泽抬眼像是想了半晌,“他那天穿的青衣,衣领上面是白色的,还有绣着图案,不过我看不清。头发上只别了一只玉簪,个子大概到我这里。”她比了个高度,接着道,“那个样子,有点像,像是……”她眼角一斜,正见到房里小圆桌上备下给客人的茶点,茶托上是六只青花瓷带盏茶杯,盖着杯盖,还有水汽一点点从缝隙中溢出,“那个。”
蓝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青花瓷?“沐大少的意思,可是说这男子温润如玉,淡雅脱俗?”
“有点。”
“内敛?耐看?气韵悠长?”蓝心为难道,“沐大少,这样还是很难找,你知道的。”虽然一提青花瓷,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影,但如果真是这个的话,沐大少你的眼光可也真是够高的了。他上了江府几趟都没能让那位主君答应给出江大公子生辰八字和画像,也难怪刚刚她怎么都找不着了。
沐云泽垂头丧气地出了鹊桥仙,正遇上在门口等着她的明嘉木,“老大,你怎么了?像是被打蔫了一样。”
“没找到。你刚又上哪里去了?”
明嘉木打着哈哈,两个人在鹊桥仙的媒公怀着想要放鞭炮庆祝的心情,嘴上说着欢迎再次光临的话语中离开,沐云泽在里面翻了足有四五个时辰,饭也没吃,这会倒是觉得饿了,再看天,已经夕阳初现。
不过坊间的传言一向飞快,一传十,十传百,街头巷尾都在传,沐大少在找一个男子找得茶饭不思,各家要是有适婚的男子,尤其是那些温润公子,可一定得藏好了。
第一道茶之采茶季
几场雨下来,锁柳镇这些天的空气清新湿润,走在杨柳拂面的河边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石拱桥下面有几个卖包子油条的小摊,走过拱桥,沿着河岸再走上半里路,第一个胡同口右拐,出了胡同,来到一条不算繁华的大街上,道两边多是户门后院,偶尔有些小摊小贩经过叫卖。
不过,黛窑虽然在南镇,江府却就在北镇的这条街上。雨歇了一天,这天清晨,露水浓重,但是天朗气清,春风暖煦,江府的大门被人推开,几个小厮打着哈欠,刚把门推好,里面突然跑出来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小侍,直接跑到门外,在左边一尊石狮子边上叫住了刚刚经过的一个小贩,“小姐慢点。”
“这位小哥,要点什么?”
“你刚刚叫的那个玉簪花,还有吗?”
“有,还有。”那小贩打开木匣子,里面满满半匣子的玉簪花,洁白无瑕,花蕾如簪,那小侍取了两朵,给了三文钱,这才慢悠悠走回门前。
“娇黄,你买这玉搔头做什么?”玉簪花又叫玉搔头,一个站在门口的小厮问道,娇黄小心翼翼地捧着花,“二公子听见刚刚的叫卖声,嚷嚷着要,大公子就吩咐我出来买。”
他带着玉簪花走过前院前厅,来到里屋的小花园里,江釉只穿着一身单衣,发丝松散,斜斜地挽了一个结,插了一只簪子,手里摇着一只拨浪鼓在逗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岫儿,看看什么来了。”他接过娇黄手里的玉簪花,在那小男孩面前故意一晃而过,江岫伸手来抓,只抓到了自家哥哥的衣摆,这么用力一扯,衣服被扯松,露出了江釉大半个肩膀。
他扶了扶衣服,举高了手,引着江岫不住蹦跳,小家伙跳了几跳累了,不乐意了,抱着江釉的腿撒娇,“哥哥,哥哥。”
“好了,给你。”他把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