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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炎忽然嘶哑着声音说道:“剑青哥哥,我愿意跟你走。”孟华吃了一惊,叫道:“你不能跟他走,你不知道他是要害你的吗?”
杨炎说道:“我只知道剑青哥哥对我好,他是因为打不过你,逼于无奈才恐吓我的,你虽然说是我的哥哥,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我也不能相信。”
段剑青得意之极,纵声笑道:“你听见没有,你的弟弟自己都愿意跟我走呢。”说罢,便要举步。
孟华伤心之极,大怒喝道:“好,你走给我看。你一走,我不顾一切定要把你杀掉!”
段剑青给他一吓,心里想道:“要是他当真不顾一切,我决计逃不出他的掌心。”只好停下脚步,苦笑说道:“你不肯相信我,我也不敢相信你,那怎么办呢?”
冷冰儿忽地说道:“你把这孩子放回来,换我做你的人质。”
孟华吃了一惊,叫道:“不能这样!”
冷冰儿道:“我想过了,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孟华说道:“我不能因为要救一个人却另外害一个人。何况你的伤急需疗治。冷姑娘,你别为我的事躁心,安心养伤要紧。”
冷冰儿道:“你放心,我的伤还死不了。不过恐怕也是难以活得久长的了。但一年半截大概还可以活的。拿我有限的生命换回你的弟弟,不是很值得鸣?有一年半载的时间,剑青,你也可以逃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了。拿我换作人质,对你还有一个好处,你可以不用害怕我叔叔的手下和你为难。”
孟华听她说出“难以活得久长”这话,不由得心痛如割,叫道:“我决不能让你这样做!这孩子认贼作兄也值不得你换他姓命。”
冷冰儿微笑道:“孩子无知,你可不能怪他。”
段剑青听她说得“有理”,低下头来思量,但过了一会,仍是说道:“不行!”他是害怕冷冰儿未必能如她所说活得到一年半截,要是未曾逃至山下,就死掉呢?自己岂不是全无所恃?倒不如抓着现成的杨炎做人质了。
冷冰儿道:“你是觉得拿我做人质还不能放心吧?好,那我还有一个主意。”
段剑青道:“什么主意?”冷冰儿道:“你和孟大哥彼此都不能相信对方,那么由我陪你和这孩子一起下山。到了山下,你认为是可以安全的时候,才放我们回来。”
这办法无异是让段剑青多一个人质,段剑青大喜说道:“这个主意倒还不错,我可以接受。”心想:“你们都被我抓在手中,什么时候让你们回来,那可由不得你作主了。”
孟华叫道:“这更不好,冷姐姐,你怎能把自己也送进虎口?”
冷冰儿道:“但事情总得想个办法解决呀,这个办法你不同意,那就让我再和剑青商量吧。”说罢,以剑连鞘当作拐杖,忽地向段剑青走去。
段剑青喝道:“你干什么?”冷冰儿喘着气缓缓说道:“我有私话和你说。站得太远,说话吃力。”她本来是靠在孟华附近的一棵树上,与段剑青的距离约在三十步开外的。
孟华叫道:“不可!”退前一步,伸手去想把冷冰儿抓回来。冷冰儿闪身说道:“孟大哥,有你在这里,还怕他吃掉我吗?事情总得解决,让我和他商量好些。”
段剑青喝道:“刚刚和你约好的,你又犯禁了!赶快给我退下,否则可休怪我难为你的弟弟。”刚才段剑青是要孟华和他的距离保持在三十步开外,方肯与他谈判的。
孟华一来是投鼠忌器,二来听得冷冰儿也那么说,无可奈何,只好退回原位,叹口气道:“冷姑娘,你吃他的亏还不够吗,还要送上去上他的当?”
段剑青嘻皮笑脸地说道:“孟华,你没听见她是有私语要和我说吗,你好意思上来偷听?我们的私事也用不着你来多管,何必气成这个样子?对啦,冰儿,我们到底是曾有过一段情份,事情总可以商量得出一个结果的。”
冷冰儿对他的口舌轻薄!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依然把连鞘的长剑当作拐杖,支撑自己,缓缓前行,不知不觉来到了段剑青的身边了。
段剑青见她这副样子,担心只是恐怕她活不了几天,做不了自己的人质,对她哪里有丝毫提防之急?
冷冰儿走到他身边,忽地尖叫一声,像是支持不住的模样,突然连人带剑,摔倒地上。
孟华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一瞬间,哪还顾得什么“禁约”,慌忙叫道:“冷姑娘,你怎么啦?”飞步抢上前去。
就在他失声惊呼的同一瞬间,段剑青也是蓦地一声惊呼。他的吃惊似乎还在孟华之上。
原来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这同一瞬间突然发生了!
他本来是单臂围绕着场炎的颈项的,冷冰儿忽地摔倒,他不由吓了一跳,分了心神,杨炎趁这时机,突然张口一咬。他刚才口口声声的说是愿跟段剑青,其实只是想骗段剑青不那么留神的防备他!”
这一咬几乎咬掉了段剑青手背一块肉,段剑青手一松,他立即又是一个肘锤,向段剑青胸口撞去。
与此同时,冷冰儿在地上一滚,连鞘的长剑也打向段剑青的膝盖。
原来冷冰儿虽是伤得不轻,却没她装出那么严重。她和杨炎一样心思,故意如此来松懈段剑青的防备的。
她知道段剑青唯一的护符就是杨炎,决不肯轻易杀掉他的。是以决定冒这个险,在段剑青还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之前,突然发难。无巧不巧,杨炎也是同一时间发难。配合得正到好处。
杨炎这一肘正锤正撞中段剑青心口,可惜他的年纪小、气力弱,否则只怕这一锤地就可以把段剑青撞晕。但段剑青虽没给他击晕,亦已给他挣脱了。
段剑青痛得哇哇大叫,腾的一脚就踢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冷冰儿那把连鞘的剑亦已击中段剑青膝盖,一个打滚,把杨炎抱到怀中了。
冷冰儿打中了段剑青,段剑青那一脚也踢中了冷冰儿。不过在给他踢中的时候,她已是转过了身,牢牢地抱着杨炎。段剑青踢着她的背心,丝毫也没有伤着杨炎。
这一脚是段剑青在暴怒之下,用了全身的气力踢来的,幸亏他的膝盖先给敲了一敲,踢中冷冰儿时力道已减了一些,但冷冰儿伤上加伤,己是禁受不起了。
“咕咚”一声,冷冰儿抱着杨炎在地上打了个滚,跌落那条干涸的冰川裂缝。
这几下子兔起鹞落,吓得孟华都不觉呆了!待他弄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时,已是迟了一步。
此时孟华当然是先行救人,无暇擒敌。段剑青失了人质,看见孟华飞步跑来,亦是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膝盖疼痛,慌忙拔脚飞逃。
还好裂缝不是太深,孟华跳下去一看,只见冷冰儿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嘴用满是血污。他的弟弟倒是没伤,伏在一旁,惊得呆了。孟华背着冷冰儿,抱着弟弟,施展壁虎功爬出冰窟。
孟华手掌贴着她的背心,给她舒筋活骼,几乎冷得僵了的冷冰儿渐渐苏醒,张开了眼睛说道:“好在终于把你的弟弟救回了。孟大哥,我求你一件事情。”
孟华寒泪说道:“冷姑娘,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冷冰儿道:“你别顾我,赶紧替我报仇。别让那小贼跑了!”
杨炎惊魂稍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冷姐姐,都是我害了你!哥哥,你打我吧!”
冷冰儿脸上绽出笑容,说道:“好了,你们兄弟终于相认,我高兴得很。你别自责,我一点也不怪你。”
孟华说道:“炎弟,你知错就好。哭是没有用的,你快去找人来吧。”
冷冰儿道:“不,你们先别理我。孟大哥,你答应过给我报仇的。”
孟华进退两难,杨炎忽道:“哥哥,你去抓那个坏蛋吧。我和冷姐姐回去,我跑得很快的。”说罢,立即把冷冰儿抱了起来,回头就跑。孟华料想他在归途中必然会碰上天山派的弟子,于是也就放下心去追段剑青了。
不知不觉是瞑色四合,月出东山。孟华一口气也不知跑了多少路程,忽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远远望去,不见人影。
孟华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此人功力深厚如斯,天山四长老之中,只怕只有钟展才能比得上他。唐掌门和钟长老都还在冰宫,他是谁呢?”心念未已,跟着又听得一声大吼,震得孟华的耳鼓都有点嗡嗡作响。可仍然未见人影,但吼声虽然猛烈,却也掩盖不了那清劲的啸声。
孟华知道佛门中有一种狮子吼功,心里想道:“随着啸声之后的吼声大概不是奢罗所发就是优昙所发了,难道他们又在和什么高人较量?”
孟华本来无意去管闲事,但既然找不着段剑青,一时好奇心起,忍不住就向啸声起处跑去,看个究竟。
啸声吼声忽地同时停止。只听得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朗然说道:“禅师何所见?来去两匆匆!”
孟华又喜又惊。”原来是缪大侠!”
跟着听得优昙法师的声音说道:“云散水流去,寂然天地空。”
孟华加快脚步,距离又近了许多,隐隐看得见那边的人影了。定睛看去,站在那边山上的两个人果然是优昙法师和缪长风。优昙法师背后影绰绰的有许多人,无法仔细辨认,但料想也是跟随优昙法师回去的那一批天竺来客了。只听得缪长风和优昙法师一个哈哈笑道:“妙哉,妙哉!”一个合计赞道:“善哉,善哉!”跟着却是奢罗法师的声音说道:“佛揭我不懂,缪居士,你的狮子吼功更胜于我,我是服了!唉,我如今方知中华之大,果然是不少能人!”
原来缪长风正是从天竺回来的。
天竺两神僧意欲唐经天切磋武功,此事早在一年之前,唐经天已经得知消息。他们曾托一个游方的苦行僧来向唐经天致意,初意是想请唐经天到那烂陀寺去,要是唐经天不能前往,他们才来。
唐经天虽不欲与他何争强赌胜,但一时又找不到适当的使者前往沟通消息,因为那苦行僧往波斯云游去了,他只是顺便替天竺二神僧带个口信来的。只好暂且搁下,不予回复。在唐经天以为,他们是要等待自己回复去是不去他们才决定来是不来天山的,因此无须急急。
待到唐经天准备闭关练功之前,可有点担心他们不请自来。不过使者的人选,可仍是大费踌躇。
缪长风得知此事,忽动游兴,自告奋勇,替唐经天充当使者前往天竺。同时他自己也有点意思想见识见识天竺两神僧的武功究竟如何。
到了那烂陀寺,方知正巧这两位神僧是在他来天竺途中的时候,已经离开那烂陀寺,前往天山去了。他们是五天之前离开的。
唐经天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缪长风当然必须立即赶回来了。
此际他碰上了这两位神僧正在下山,一见优昙法师法相庄严,神气祥和,便知纵使有过比武的事情,也已和平终结,不过他还有点不放心,于是在和奢罗比试过狮子吼功之后,再用言语试探,问他们有何所见,又何以来去匆匆?
优昙法师答以“云散水流去,寂然天地空。”这是一种佛门修为的上乘境界,到了这境界,是既破“我执”亦破“法执”,(禅宗认为,本身主观的执著是“我执”,坚持客观事物的规律是“法执”。)是既无“境”,也无“人”。(佛家称为“人境两俱夺”)既然到了这种境界,哪还会计较胜败荣辱、鸡虫得失?
一笑息纷争,优昙法师带领他的从者飘然去了。
孟华看见客人离开,即加快脚步跑去,现出身形。
他在两年前和缪长风比过剑,情知缪长风对他的误会尚未消除。一时间要解释这个误会,也不知从何说起?
正当他琢磨在如何“说起”,而“缪大侠”三个字尚未吐出口之时,却有一个先叫“缪大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