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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漪笑道:“你猜错了,哥哥和爹爹并不相似,倒是像他的师父。当然这是指脾气而言。我也不是怕他,我是不想惹他。你不知道,他的脾气是很喜欢教训别人的。”杨华心道:“我怎会不知道。我早已领教过了。”
说到这里,金碧漪不觉又笑起来,继续说道:“说到这方面,我的哥哥恐怕还是青出于蓝,比他的师父更甚呢。他与其说是‘威严’,毋于说‘迂腐’,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讨厌呢。不过他的师父倒真是当得起不怒而威这四个字的,虽然在我看,或许也还有点迂腐,但却令人一见就生敬畏之心。对啦,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哥哥的师父是谁呢?”
杨华已经知道金逐流和江海天易子而教之事,但难得金碧漪有这样好的兴致,把平日不肯告诉他的家事都告诉他,他也就微笑着听她说下去,不插口打断她的说话了。
“我的师伯是江海天,他比我爹爹成名早十多年,想必你也知道吧?”
杨华点了点头,说道:“令师伯的内功天下第一,令尊的剑法天下第一,武林中人谁个不知,哪个不晓?”
“天下第一,那也未必。”金碧漪说道:“还有我的师祖呢。不过他老人家遁踪海外,武林中人或许以为他是死了,其实还是活着的。再说,除了我的师祖,还有你呢。”
杨华惶然说道:“我怎配和令尊令师伯相提并论。”
金碧漪笑道:“你现在当然打不过他们,但单以剑法而论,你也不见得比不上我的爹爹。好,现在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刚才说到哪儿?”
“说到你的师伯江海天江大侠。”
金碧漪继续说道:“江师伯有两个儿子,长子名叫江上风,次子名叫江上云。”
“江大哥年纪比我们兄妹大得多,今年将近三十岁了,早已在江湖上闯出名头。现在是在他的掌门师兄叶慕华那里。叶慕华是江师伯的大徒弟,是川西一股义军的领袖。
“江二哥和我的哥哥却恰好是同年同月生的,今年二十岁。他们二人自小一起游玩,就像亲兄弟一般。
“江师伯和我爹爹效法古人易子而教的故事,江二哥拜我的爹爹为师,我的哥哥则变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江师伯的妻子谷中莲,是氓山派掌门。哥哥有时一年也不回家一次,脾气也就越来越变得像他的师父,不像爹爹啦。”
杨华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个人的情性本来就不是天生的。江大侠德高望重,可说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令兄像他,那也很好呀。”
金碧漪道:“但和我的脾气可大不相投,他不过二十岁,就像个小老头一样,不瞒你说,江师伯我是很尊敬他的,但我更喜欢我爹里也是十分欢喜。”
这刹那间,大家不觉都是有点尴尬,半晌,杨华说道:“好,咱们大家一起喝。”
酒入欢肠,尽消隔膜,双方的态度不知不觉的惭复自然,金碧漪酌颜如醉。杨华也不禁有点飘飘然的感觉,也不知是酒醉还是心醉?
金碧漪轻轻说道:“那天我不放心喝你的酒,现在可以放心。”
杨华道:“为什么?”
金碧漪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
杨华说道:“你的哥哥是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为什么你又不喜欢他?”
金碧漪道:“过犹不及,正人君子也有各种各类的呀,比如我的爹爹,他喜欢游戏人间,但他还是正人君子。我也不是不喜欢哥哥,只是我怕他太过‘正人君子’。”
杨华忽然道:“你那位师兄的脾气又像谁?”冲口而出,说出来之后,杨华自己也觉得有点突兀:“我为什么要这样关心她的那位师兄呢?”
金碧漪想了一想,说道:“很难说。江师兄的性情似乎有一半像他爹爹,有一半像我爹爹。我很敬重他,小时候也喜欢和他一块玩。我和哥哥一起的时候少,和他一起时候多,在我的心目中,他倒是比我的哥哥更像我的哥哥。”
杨华说道:“今尊一定很喜欢他吧?”
金碧漪道:“爹爹的剑法传给江师兄不传给我,我都有点妒忌爹爹的偏心呢。”
杨华听了,默默不语。金碧漪噗嗤一笑,说道:“怎么你也有点妒忌他吗?”语一出口,忽地脸上一红,心想:我怎么可以和他开这种玩笑?连忙加以补充,“其实你的剑法已经高明之极,任何剑术名家,你都用不着妒忌他了。”她这补充解释,当然是想免致杨华“误会”,其实这么画蛇添足,正是欲盖弥彰。
杨华淡淡说道:“怎的你会以为我是个气量狭窄的人?侠义道中的人物,本领高的人越多,那就越好。何况你的师兄是江大侠的儿子,他的剑法高过我,我更是高兴。”
金碧漪佯啧道:“你还说你不是气量狭窄呢,我和你开玩笑,你怎么认真起来了?哼,早知道你是开不得玩笑的,我不和你说了。”
金碧漪一恼,杨华只好赔罪。金碧漪这才说道:“其实我不用剑,倒不是因爹爹偏心不肯教我,而是因为各种兵器中,学剑最难,我的资质和功力还够不上学上乘剑法的程度。是以我的爹爹因人而教,觉得我还是跟妈妈使软鞭的好。”原来金逐流的妻子史红英,津于鞭法,有神鞭女侠之称。二十年前关东大侠尉迟炯的妻子“千手观音”祈圣因,以暗器、轻功、鞭法三绝技驰誉江湖,那时史红英出道未久,和她比试鞭迭,已经可以打成平手。二十年后的今天,武林中人早已认为她的鞭法天下无敌。
杨华说道:“武功练到最高的境界,摘叶飞花,都可致人于死,练鞭练剑,都是一样。”金碧漪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鞭法其实也没练成,爹妈本来不许我这样早出道的,这次我是偷偷离开家里。”
杨华说道:“怪不得你怕碰见哥哥。”当然他知道这不是主要原因,不过帮金碧漪找个藉口罢了。
金碧漪心里想道:“幸亏他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问我因何离家。”当下笑道:“好在我不是跑去别处,而是跟义军的叔叔伯伯一起,爹爹他是不会怪我的。杨大哥,你也不用担心,你和哥哥的误会,我会想办法解释的。你的剑法这样好,爹爹见了你,料想一定也是非常欢喜。”
刚刚说到这里,忽听得有人嘿嘿嘿的冷笑三声,说道:“你这女娃儿偷会情郎,却教俺老头子着了道儿。哼,我见了金逐流非得骂他一顿不可。怎的不管教管教女儿!”
金碧漪气得满脸通红,骂道:“老头儿,你嘴里放干净一些,否则莫怪我不敬老!”
那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女娃儿,我是看在你老子份上,才不和你计较,说你几句也不过是替你的爹爹教训你。你却不知好歹,反而生起我的气来了。哼,我问你;我是说错了么?嘿嘿,我倒宁愿我是说错,你知不知道,我还想给你做媒呢!”
金碧漪又羞又恼顿足说道:“杨大哥,这些话你听得进去?还不赶快出去给他一点厉害瞧瞧,要让他羞辱我么?”
杨华小声道:“听他的口气,似乎是你爹爹的老朋友?”
金碧漪啧道:“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人,如果他是我的长辈,我还能不知道么?哼,他一定不是好路逍道,你不愿去对付他,我出去把他杀了!”
杨华忙道:“你别生气,我出去把他赶走就是!”
那老者哈哈笑道:“一个要把我杀掉,一个要把我赶走。哈哈,你这两个娃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俺老头子也不会和你们小辈计较的。臭小子,你就出来,让我瞧瞧你有什么本领。为什么金家的女娃儿放着现成的如意郎君不要,反而要你!”
杨华忍无可忍,开门出去,只见站在院子当中是一个虬髯如朝的老者,但红光满面,相貌粗豪,眼神威猛,看来似有五六十岁年纪,却没有半点老态。
杨华强忍住说道:“老先生,你别胡说八道,我、我和金姑娘光明正大……”
话犹未了,那虬髯老者又是哈哈一笑,说道:“什么光明正大,我看你这小子分明是癫蛤膜想吃天鹅肉,知道这娃娃是金大侠的女儿,不知用什么手段,将她骗了!”
这几句话好像毒箭一样伤了杨华的自尊心,忍不住拔剑出来,说道:“你再胡说八道,我……”随手一剑,剑光过处,院子里的一棵棠树,七八根树枝,同时给他削了下来。他虽然气极怒极,可还只想把老者吓走。
虬髯老者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这小子会使快剑,这一招闪雷剑法倒还不俗,就不知你的真实本领如何?好吧,要是你接得了我的三招,我就不骂你是癫蛤蟆了。”说到“癫蛤膜”三字,陡然间只见白刃耀眼,他的快刀已是劈到杨华面门!
这一刀又快又猛,比杨华的一剑还快半分。杨华心头一凛,登时知道遇上了劲敌。
只听得铛的一声,余声绵绵不绝。杨华虎口一震,长剑几乎掌握不牢。连忙一个移形换位,剑锋借弹开之势,倏地反圈回来,使出一招似是而非的“叠翠浮青”。
这老者是个大行家,虽然不识无名剑法的奥妙,却也看出他这一招乃是虚中套实的奇招,竟不上当,迅即便是一刀斜劈杨华左肩,倘若他正直招架的话,势必着了杨华的道儿,但这一招抢入空门,如是攻敌之所必救。
杨华急忙变招,唰的又是一剑刺向老者意想不到的方位,以攻对攻化解敌招,那老者也禁不住赞了一个“好”字。他数十年来,快刀罕逢对手,突然碰上一个足以与他旗鼓相当的杨华,不由得豪气勃发,便和杨华攻斗,挥刀如风,攻势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不觉忘记了自己说过了的话。
老者功力较高,刀法更快,但杨华的剑法瞬息百变,奇幻之处,则又远胜对方。双方各有顾忌,老者稍占一点上风,可却也难胜杨华。
激斗中虬髯老者一招“夜战八方”,刀光四面荡开,把杨华迫退两步,喝道:“你是不是盂元超的徒弟?”
杨华愤然说道:“孟元超什么东西,配做我师父,哼,我……”蓦地想起何必要把盂元超是自己仇人的事情告诉一个陌生老者,立即住口,唰唰唰的还刺三招。”
虬髯老者冷笑道:“你这小子真是狂妄得可以!”但心里却是不由得暗自想道:“这小子剑法之中虽有若干招式似是脱胎孟家刀法,但孟家刀法可没有这么古怪,看来他已是把好几种上乘的刀法剑法融于一炉,另辟蹊径,自成一家的了。孟元超或许能够胜他,可还的确够不上做他师父。奇怪,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功造诣怎能如此之高?”要知另辟蹊径,自成一家,谈何容易?能有这样造诣的人,非武学的大宗师莫办,无怪这虬髯老者深感诧异了。
金碧漪不知什么时候业已出来,此时忽地冷笑道:“好不识羞,既然以长辈自居,说过的话却不算数!说什么只限三招,现在恐怕都有三百招了呢!”
虬髯考者瞿然一省,说道:“好小子,你接这最后三招!”连环三刀,一口气斫出,当真是攻如雷霆疾发,看得金碧漪心里也不自禁捏着一把冷汗。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剑影刀光,忽地消失。
杨华一个“黄鹊冲霄”的身法,拔起一丈多高,半空中鹞子翻身,平平稳稳落在地上。那虬髯老者己飞过墙头,长叹一声,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这两句话没有说错。嘿嘿,你不是癫蛤蟆,我倒是井底之蛙了。唉,算了,算了,你们小一辈子的事情,我也懒得多管了,江家的谢媒酒,只好不喝啦!”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是远远传来,估计至少也在一里开外。
金碧漪面红心跳,暗自想道:“敢情这位前辈当真是江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