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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的心乱了。
17岁出嫁，20岁丧妻，22岁被妻家人赶了出来，身边除了陪嫁的小厮，他一无所有。可是他的心从没有乱过，从没有如同那一刻一样混乱。
那个浑身带着橘子香气的女孩毫不避嫌地扶起他，难道她不知道他是个人人唾弃克死妻子的鳏夫么？
苏柳只是沉默，然后再黑暗中对着橘子香气传来的那个女孩微笑。他听得出来，那么稚嫩的嗓音只可能是一个孩子，比他小太多的孩子。
“那个，你没事吧？”
苏柳只是低沉地回答，“奴家没事。” 内心却暗自苦笑，怎么会没事？手腕处和小腿擦伤的地方隐隐开始作痛，似乎有些流血，温柔的液体顺着小腿慢慢滑了下来。
“我扶你起来？”
她居然向他伸出了手！苏柳呆了，明明早就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前会仿佛出现了的一道光？
愣了一会，直到女孩闷闷的话在耳边响起：“那个，我擦过手了。”
苏柳低着头，嘴角却止不住地向上扬起：“小姐，奴家眼睛不好看不见。”
她扶了他，却不再出声。看不见的世界若是再失去了声音，苏柳不喜欢那样的感觉。抿了抿唇，径自和她道了声谢扶着墙头离开。
走路牵动小腿处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想要低呼，却只是咬着下唇，慢慢走着。身后再没有传来一点点的声音。
她走了？还是还在原地看着他离开？此刻，他多想自己能看见，多想回头看一眼，看一眼她的脸。
“那个，我送你？”她追了上来，声音里充满了羞涩感和无措。
“如此，便麻烦小姐了。”苏柳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道。
他家在巷子的最深处并不远，若是宁儿的话兴许不用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打个来回。可他第一次觉得这条路这么漫长。
“奴家谢过小姐。”
她随口支吾了几句，倒像是小孩子害羞时手足无措的对白。苏柳轻笑，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可否请教小姐大名，奴家也好记住恩人的大恩大德。”他想知道她是谁，而不只是，橘子香女孩。
“我叫林楚楚。”
林楚楚……他默念，心底却突然冰凉。他知道这个名字，镇子上林夫子的独生女儿，月前已经成了亲，娶了夫郎。
“原来是林小姐。”他听见自己身躯里仿佛有另一个一般在嘲笑自己，难道自己还想用这副残花败柳残破的身体做什么吗？
她也问了他名字，苏柳强迫自己微笑，“奴家苏柳。”
——如果，只是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记住我的名字？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
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柳仰起头，泪水顺着扬起的脸滑了下来。
“命运，么？”他忽的又笑了起来，扶着门走了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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