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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的时光,顾芳又这般态度低下,他想了想,终于同意了。
这天,他一早就背着林慧慧拿了自家的存折,等到吃完中午饭,瞧着食堂没人了,才开始往家中走。这条路他原先走过多少次,可却没有一次这样感觉不同,有一种痛苦,想要与过去的二十年分离,可又有一种期望,那是全新的生活。
他甚至想好了怎么跟顾芳打招呼,“顾芳,这事儿我们其实都没错,只是怨时代,当初我们结婚太匆忙了,并没有考虑到是否合适。我如今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希望你也能找到。”他想,顾芳那么知情达理,肯定会为他的话而感动。
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到家的时候,屋子里竟然站满了机关里的同事。他们睁大了眼睛将他从头打量到尾,一时间,王瑞竟有被脱光了衣服的感觉。他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愤怒,只是他还没开口指责,顾芳就从厨房端着水杯走了出来,瞧见他,冷冷地说,“你来了,那咱们开始吧。我和小虎的衣服被褥都拿走了,我的陪嫁的床和大衣柜拿走,其他的留下,电视洗衣机是结婚后买的,你看你要哪个,我拿另一个。至于存折,咱俩工资平均算下来,是1比2的关系,存折上的钱我拿三分之一,这样比较公平,你瞧瞧还有什么没说到的,没有我们就开始搬了。”
王瑞能说什么?他仔细看了看已经看不出原先模样的家,缓缓的点点头。小赵则立刻说了句,“下面的车也来了,同志们快点,争取上班前干完。”说着,她抱着一床被子从王瑞身边挤了过去,王瑞被挤了个踉跄,他连忙退了几步才站好,可这么多同事站在旁边,竟是没人扶他一把。而顾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收拾东西去了。
而远在省城,在宣传部的一次学习文件会议上,部长许崇山在传达完文件精神后,同每次会议一样,开始闲聊。他冲着身旁坐着的省广播台台长张铭道,“张铭,你们最近不错啊!”
他伸手在身上左右摸了摸,旁边的张铭一瞧,连忙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大前门,连带一次性打火机,一起递了过去,“这还是您领导的好。”
许崇山虽然是许家人,但是从不摆谱,抽烟喝酒都不挑,常开会的人都了解。许崇山从中拿了一颗,自己点燃了,才骂道,“你小子少滑头,我什么都没说呢,就我领导的好。”张铭也不解释,谁都知道,许崇山喜欢谁才骂谁呢!
别看着报纸、电台、电视台都是媒体,可看报的和看电视的,比起听广播的毕竟是少数,张铭底气可比别人足多了。许崇山一口气抽了半颗烟,这才道,“最近我听着那个筱娴声音,读了个《写给爸爸的信》,听了后大受震动啊,你们的主持人说得好,物质丰富了,道德和精神如何才能不坠落,这才是咱们新闻人应该去引导的。”
许崇山不过稍稍点了点,又说起了别的事儿。只是在座的都是人精,在琢磨领导意图和风向这方面,各个都是能人,等着会议一结束,省电视台的台长,省报的总编辑都围了过来,跟张铭打听这事儿。
筱娴是自己大学毕业后考进来的,虽然姓许,可这个姓实在是太普通了,工作五六年,却是没人知道她的身份背景。张铭也只当许崇山是偶然听见的,在得意的同时,也不忘兄弟单位,答应让人拷了前几天的音频给他们送过去,至于后面的事儿,自是由下面的人操办。
省报的总编辑陆元盛一回单位,就将几个编委,外加采访部、编辑部主任找了过来,将许崇山的话说了一遍,几个人都是这方面的行家,虽然对内容一知半解,但在拿到音频之前,已经将框架搭建出来了。等着音频取过来,几个人就凑在一起听了节目,如今这封信已经读了三天,讨论也延续了两期,从小虎的信到各个阶层人们的来信,有对这种堕落现象进行声讨的,有对小虎表示同情的,有对王瑞破口大骂的,有更多的人,提出要对小虎进行帮助,甚至有位律师写信来,声明可以为小虎进行免费的法律服务。
当最近一期的节目落下尾声,张铭冲着一直皱着眉头的采访部主任霍山问,“你觉得怎么做,跟之前预想的如何?”
霍山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北大的高材生,从事新闻工作已经将近二十年。他捋了捋思路后说,“事情其实十分普通,只是筱娴将高度提升了,不过这的确是个不容忽视的现象,如今省广播这边主要是从王小虎这方面来探讨这个问题,我们再做也是步人后尘,不如从王小虎的爸爸那边入手,做一个专题,就叫《四十岁的迷茫》,四十岁的男人,正是有钱有权有魅力的时候,同时他们又是改革开放的经历者和受益者,他们经历了经济的快速发展,也面临着比父辈更多的诱惑。我们通过王小虎的父亲,解剖他的内心历程,从而剖析这种现象,每日跟进,并配发评论,同时请广大群众来信参与,应该能引起共鸣。”
这个方案的确另辟蹊径,几个编委都同意,编辑部主任刘森直接点头道,“我抽调几个笔杆子,专门写评论,今天采访肯定敢不回来了,咱们可以对目前了解的信息做一个归纳总结,做个专版介绍,把杆子立起来,今天做,明天发,肯定有读者电话当天就能过来,直接跟着采访走,明天的版面就丰富了。”
几个人讨论完,霍山就直接带着两名高级记者按着省广播给的地址摸到了小城去了,与此同时,省电视台《今日报道》节目组派出了主持人吴兰兰,省广播则直接让筱娴带着筱娴声音的团队奔赴小城,贝诚则接到消息后,跟着筱娴的采访车一起回来。
小赵找的人不少,顾芳收拾的也彻底,连床带柜子,一中午就搬了个干净。王瑞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着远去的说笑声,想着所有人路过他时那副鄙夷的样子,对顾芳有种说不出的恨。他此时早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了,在他心里,错的是容不下亲妹妹的王小虎,错的是大惊小怪的顾芳。
是他撑起了这个家,是他拼命挣钱供他们过上了体面的生活,他不过犯了男人都犯的错误,凭什么要这么羞辱他?想到这里,王瑞啪的一声将门甩上,直接冲回了办公室,用电话拨了个熟悉的号码。
那边是林慧慧租房子旁的小卖部,先是个老婆子接了电话,听着他找林慧慧,就扯着嗓子喊了两声,不一会儿,就听见哒哒哒的皮鞋击打在地面上,发出匀称的声音。王瑞恶意的想,林慧慧的走路声都比顾芳要好听呢。不跟我,谁还要你?
林慧慧气喘吁吁的拿起了电话,惊喜地喊了声,“瑞哥?”
王瑞直接说,“已经搬走了,你和妈去买张大床买个大衣橱,咱们晚上就搬进去。”说完,他也不顾林慧慧兴奋的叫嚷声,直接扣掉了电话,心中却有种发泄出来的畅意。你顾芳不是让人来羞辱我吗?那我就叫你看看,你不在,我一天都不空,立刻就能接回来一个。咱们谁看谁难受?
傍晚时分,贝诚带着筱娴才到了小城,这次出门十分匆忙,纵然筱娴心里有准备,等着她爸爸发了话后,恐怕要有大动作,可没想到,台长竟是动作这么快,下午的会议一结束直接告诉她,立刻出发,从接到命令到出发,他们一共用了四十多分钟,都是在收拾设备,连衣服都没带。
贝诚瞧着渐渐熟悉的街景,“已经挺晚了,我在周边给你们找个旅馆先住下,吃点饭吧。”
筱娴摇摇头,“不用,咱们找个公用电话,你打电话问问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立刻就实地采访,最好拿到第一手资料。”来时台长可说了,兄弟单位要资料不能不给,他会拖点时间,能不能第一时间播报,可完全看他们速度了,这时候,吃个什么饭啊。
贝诚离开的时候,将大哥大留给了夏凡,就怕找不到他,这会子也好说话,他直接在一个小卖部的公共电话拨通了大哥大,不一时,里面就传来了夏凡的声音,“喂,你找谁?”
两人有三天没见了吧。刚刚还不算想,少年清亮的声音一从话筒里传出,贝诚不知怎的,就突然有种恨不得立刻去见夏凡的冲动,他平息着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是我,贝诚。我带着省广播的筱娴回来了,她想问你最近事态怎么样,方便立刻采访吗?”
夏凡简直都要为自己喝彩,下午三点钟,林慧慧带着她妈妈她哥哥大摇大摆的指挥着工人将一张铁床和一套组合柜搬进了顾芳刚腾出的家。这一刻的林慧慧就像是斗胜了的公鸡,再也不是被王瑞发现怀孕,偷偷送走的时候了,专门挑着人多的地方走。几乎是让全院子的老头老太太都知道,她林慧慧,又回来了。
等着家具一运进屋里,外面就炸开了锅,骂王瑞伤风败俗的,骂林慧慧不要脸的,络绎不绝,等着王瑞下班的时候,人们虽然不至于向他投掷臭鸡蛋,却各个指指点点,他简直如过街的老鼠一般,溜回了自己家。
屋里发生了什么,夏凡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记者现在采访院子里的人,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他把事儿给贝诚说了,“正是好时候,快过来吧。不过我建议你们可以先去王瑞家试试,毕竟,无论回不回答,都是新闻。”
夏凡说完话,就等着贝诚回复后挂断,谁知道,贝诚又问了句,“你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大姨回省城了,你怎么吃的饭?”
夏凡这次倒是没撅他,只是照实回答,“在顾阿姨那里吃的,我挂了。”
贝诚这才带着扑腾乱跳的心回到了车上,将发生的事儿复述了一边,旁边的一个记者说,“呵,这不是等咱们来吗?你那兄弟说得对,他就算给咱们个闭门羹,也是一手新闻呢!走吧。”
这些人都极富采访经验,直接兵分两路,筱娴与一个男人扮作了走错门的陌生人,敲开了王瑞家的大门。开门的林慧慧哪里知道谁住在那栋楼,只好叫王瑞出来解决,这段时间,筱娴就拉着林慧慧拉家常,说是没见过她,林慧慧自然说是刚搬过来。等着王瑞来了,筱娴直接就换了表情,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问道:“您儿子给我们写了封信,非常感人,我也把信带来了,您看一下好吗?”
王瑞当即脸色大变,立刻就想关门,可筱娴怕的就是这个,刚刚跟林慧慧聊天的时候,往里面走了好几步,如今王瑞除非推她否则根本不可能关上门,他恼怒的将筱娴拿出的信件扔在了一旁,骂道,“滚,谁让你们进来的?”
筱娴倒也不会强硬采访,只是抓紧时间又问,“您如今在未离婚的状态下,直接与情妇住在一起,又如何面对自己儿子呢?听说您为了安抚情妇,对妻子顾芳说过不会放过王小虎的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王瑞是在机关待过的人,自然明白记者的厉害,压根不会回答这问题,只是说,“请出去,否则我告你私闯民宅。”可他不说,自认为已经登堂入室的林慧慧怎么会愿意,她一听记者竟是为顾芳质问他们,当即就骂道,“他儿子推到了我,我八个月的孩子流了,他这是杀人,坐……”
可王瑞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了林慧慧的嘴,不客气的说,“我不接受采访,请你离开。”筱娴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当即退了出来,同时,木门被狠狠甩了过来,贴着他们鼻尖发出咣的一声。
与此同时,筱娴的其他两位同事则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