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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段经历,三个身份,现在连成一体的时候又是多么地无稽。
她曾几次入宫,几次面圣,几次觉得他“有点面熟”,却始终记不起这人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可是,人长大了,有很多东西都会改变,唯有私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玉宁公主已经失踪了十几年,这个做皇帝哥哥居然还念念不忘要将她找出来,将其赶尽杀绝。
最是无情帝王家,原来竟是真的。
“玉宁,卓桦,卫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箫琰吃惊不小。
他曾以为这是一种高明的易容术,以为是只是玉宁易容成了卫嫤的样子,可没想到其中内情竟比想象中更复杂得多。真相摆在面前,可真相背后却是嗜血杀伐的惨酷现实。
那些神秘人想尽办法要找到这支钗,其目的确实不那么简单。
而卫嫤的公主身份一旦暴露,她所面临的,也许便是无情的杀戮。
她……武功尽失,别无所长,现在就连自保也成问题,怎么办?
脑海中又浮现昨夜所见,皇帝很快会派人来左相府,也就是说危险很近。
比他想象中,要近得多。
“箫琰。不……也许,我还该唤你一声炎哥哥。”卫嫤将紫玉钗和图纸都收好了,才慢慢地站起来,箫琰上前搀住了她,只在肌肤相触的一刹那,两人又像回到了十五前年。
彼时,他刚学了轻功,三番两头去宫里偷偷看娘亲。彼时的他也像卫嫤一样倔强,师父越是不允的,他就做得越起劲。可是每次见完娘亲。他心情都非常糟糕。
他虽然年幼,却也知道了一些道理。自己的娘亲,同时也是别人的娘亲。而且在大梁国里,一妻二嫁是不行的。他可以偷偷来看娘亲,可是父亲却只能在每年的祭祀朝拜中见到自己的妻子。他也想过让父亲一起潜进皇宫来看看,父亲只是不肯,说急了。便将他暴打一顿,吊在房梁上,三天不给饭吃。
他受了委屈,软脚虾似地跑去皇宫里,差点被守卫们发现,后来便不得不躲进了人烟罕至的冷宫里。也就是在这宫里。他认识了小玉宁。
他还记得小玉宁伸着胖乎乎地小手,举起一个半干的冷馒头。
“这里没有厨子,平日就我母后会做点吃的。今天就只剩下这个了。”
原来这小娃娃是跟自己一样可怜的,住在这偏远的冷宫里,连祭祀都不能参加,总共也没能看自己的父亲几眼。
敬妃是个静婉娇怯的弱女子,从不与人争斗。她在这冷宫里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等着所有人将她遗忘。然而。她教出来的玉宁公主,却又注定不是个可以轻易忽略的小淘气。
她讨人喜欢,不单是皇奶奶喜欢,就连皇后娘娘也会禁不住喜欢。
“你贵为公主,怎么能吃这种不入眼的东西,走,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箫琰豪气干云地吃完了那个馒头,便带着玉宁在宫里满天满地的飞。
后来,玉宁为了等他来,竟学会了爬树。
她爬树的样子并不好看,像个胖胖的树熊,但是眼见着摇摇晃晃,却没摔下来几回。
他永远记得那个在树上奋斗的小小背影,以至于在卫嫤第一次翻墙逃出左相府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起她的身份。
若说守护,其实也是一种机缘。
卫嫤像小时候那样偎在他身边,将自己的经历细细说了一遍。这时她第一次将过十六年的回忆连贯时起,说到动情之处,便像个孩子似的,哭得收不了口。
箫琰默默地搂着她,任她在自己身上揩着鼻涕眼泪,还是像从前一样。他的小玉宁,回来了。
原来这些年来,她受了那么多苦,相比起自己这家破人亡的痛楚,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现在虽然有人疼着爱着,却毕竟解不了郁积心间的那个结……
“锦娘应该就是小时候伺候我的宫女姐姐,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大家都叫她十户锦。因为很小的时候我远远地见过父皇一次,我看见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对百官行赏,就是庆祝朝廷打了胜战。父皇心情好,也就赐了些绫罗绸缎给母后,可是母后终是没舍得用掉。她说宫人们贪心得很,这些东西得留着赏给别人,这样可以挡去不少灾难。后来有一次,我学着父皇给宫人行赏时,不小心说歪了嘴,把‘十尺锦’说成了‘十户锦’,从此,锦娘就有了这样一个名字。我三岁走失,跟着一个老伯伯沿街行乞,到了五岁才遇见师父,也就是夏侯大将军,次年,我在将军府里认识了锦娘。我不知道锦娘是如何找到我的,但她一直隐姓埋名,藏在将军府,肯定不是为了一己之私,现在想来,倒像是为了保护我,至于后来她为什么会在危难之际弃我独去,我仍旧想不明白……就像重生为卫小姐这件事,我也同样不明白……借尸还魂,这不是戏文里才有的诡话吗?”
箫琰听到“借尸还魂”一说,亦觉惊骇,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在这极短的时间时里,他想了许多,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予聆与卫嫤之间总有牵扯不完的羁绊,原来他与自己一样,是她青梅竹马难以抹煞的挚爱。只是她还蒙昧未开,凡事懵懵懂懂,令人心焦。
“嫤儿,想不通的事情就别再想了,等我们找到锦娘,一切都会水落石出,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个戒指的主人还会不会再来……”他目光微闪,有意挑开话题。
PS:
= =,月底了。
第104章 元凶
卫梦言与夏侯罡为了夏侯卓渊挂帅之事起了争执,两人在御前纠缠了许久都没结果。
皇帝黑着眼圈看他们吵,直到两耳隆隆,眼冒金星。
两个人不甘不愿地从宫中退出,又一路从御书房吵到了扶城大街上。
一个说夏侯卓渊是个残废,说什么也不能由他带兵上战场,否则大家都是死路一条;另一个说你骂我儿子我就让人去烧了你全家,看你小样儿还张狂不张狂……最后一个将军状摔在了地上,另一个将折子丢在了对方脸上。
将相不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左相府里。
“如今北方平定,北夷已经数年未有大动干戈,为什么偏在此时出兵?”
当年大梁国与北夷议和停战,约以邙山与常州中腹为缓冲,互不干扰。越明年,恢复商贸往来,故此,常州往北百里外一处更有多处重镇发展成商榷。今北伐一举,不饬将此境繁华飞灰烟灭,着实不智。
卫嫤与箫琰仍旧是隔桌而坐,不过两人已将桌上的钗样换成了邙山地图。
卫嫤陪着相爷老爹用了膳,回来就是一副苦瓜脸。
她本想出门去找予聆商议,但一想到昨日之见,又恐节外生枝,思量再三,只得又将箫琰拉进房里。而云筝和小枇杷又一次被拴在了门口把风。
“我也认为此际不宜用兵,一来乾河水患,许多地方颗粒无收,如今国库空虚,兵粮短缺,养兵都难,遑论举事;二来,出兵无由。是为不义,这一战师出无名;三来……除了北营强旅,其余两万皆为老弱残兵……无兵粮,无士气,无义理,怎么看都不像是去打战,而是像……”箫琰沉吟未尽。
“而是像去送死!皇帝这样分明想让我爹与整个北营去送死!”卫嫤站起来打了个转,旋又坐下,眉间尽显焦虑,“莫非我爹察觉到不对。所以才想向上边请辞?”
“我猜是辞不掉的。”箫琰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两人同是沉默。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皇帝登基,十数载毫无建树,倒是昏庸之名昭著天下。先有曹氏外戚弄权,后有宦臣干政,卫梦言虽然身为左相,位高权重,但持着明哲保身四字箴言业已多年。究竟是什么原因将他又一次推到了风尖浪口上?
曹满?冯喜才?究竟还会是谁?
卫嫤提笔,在白纸上写了两个名字,好看的眉毛又拧成了一堆:“我虽与曹游不和,但好歹还了他一个清白,曹国丈不会因我拒婚而怀恨在心吧?至于冯公公……我爹虽未答应助他陷害曹氏,但亦未偏帮其中任何一方。没理由为了冯状的事……”
她将白纸揉成一团,想了想,又在第二张纸上写了两个字。许皓。
许皓,灵州太守,灵州,灵州通判,曹游?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从灵州开始的。
如果她当初不去查灵州太守许皓贪墨一案。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意外,也就没有了今天的卫嫤。但奇怪的是,自从冯状被杀一案水落石出之后,许皓贪墨之事竟然就此不了了之。难道是曹满在中间动了手脚?
那真相究竟是什么?如今此伐之举可有联系?
“许皓?嫤儿为什么会想到这上面去?”箫琰看着卫嫤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远比想象中吃惊。
“箫琰,帮我做件事。”卫嫤将桌上的地图收好,压在床板与被褥之间,“我要见许皓。”
“我知道怎么做,今夜子时,我想办法带你过去。”箫琰这时也站起身来。
“好,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会一会曹游。”她将怀里揣着的戒指和紫玉钗又拿出来看了一遍,脸上尽是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事就要发生,自己却还迷迷糊糊蒙在鼓里。
“嫤儿,事在人为,勿要太过忧心。不管是箫琰也好,炎哥哥也好,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箫琰替她揉散了眉间的忧色,温柔而坚定,“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一定会的。”
“嗯。”
她转身拉了门,一道强烈的阳光从门缝里射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心间也跟着亮堂起来。
……
“小姐,圣上的旨意到了,冯公公请相爷和小姐去外边接旨。”
云筝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抬脸见箫琰素衣白衫地立在屋内,不觉脸上飞红,没等卫嫤回话,她就掉转头赶急赶忙地走了,仿佛遇见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似的。
卫嫤听到冯公公来了,刚落下的心头大石,又高悬起来。
她转脸打量着箫琰,而箫琰此时也在看她。
就在灵犀一动的刹那,两人同时开口了:“莫非……”
竟是想到了一块。不错,那黑衣人面圣的时候,曾经提到过“冯公公”,这个冯公公,是否就是大内司礼太监冯喜才?
“这支钗先交由你来保管,我这就去接旨。”
她将紫玉钗塞进他手里,自己则揣着那只戒指向外走去。
箫琰咬了咬唇,冲着她的背影唤道:“万事小心。”
卫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毅然道:“我有分寸。”说完了这话,便再不停留。
箫琰送出来两步,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在花影斑驳中的穿行,直至消失不见。
卫嫤一路疾步如飞,到厅外时才微微平息了心中的忐忑,放缓了步子。侯白正在往小太监们手上塞银子,见她过来,便向里间打了个眼色。她走进门时,看见卫梦言已经在和冯喜才说话了。她整了整衣裙,款款上前,向二人分别行礼。
“冯公公,爹。”
冯喜才上下打量着她,仿佛不认识似的。
卫梦言打趣道:“冯公公别看了,本相就这么个女儿,没有看岔。”
冯喜才原本面色还稍有不豫。一惊一乍之后倒好似缓和不少。他皮笑肉不笑地:“时隔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