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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特特在“我父母”这三个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
上官氏下垂的眼角一抬,精光一闪,把用勺子挖了一半的香瓜一下塞到上官翠羽的手里,笑着道:“这瓜我吃着好吃的紧,羽儿啊你多吃点。”
却闭口不提那铺子的事儿。
上官翠羽心里把这个一毛不拔的姑母骂了一遍,嘴里却撒娇道:“哎呀,姑母,我知道您心疼我,不想让我管着账本辛苦,可迟早那些也都是我的,都得我自己管,姑母您就答应我,让我练练手吧,我不怕累,能吃得苦。”
她这话已经算是很直白了,她就不信这个老不死的女人还不回应她。
果然,上官氏黑了一张肥胖的脸,狠狠的一把抢夺过上官翠羽手里的香瓜,一边大口大口的吃,一边道:“翠羽啊,这么些年我们于家养着你吃、养着你穿、养着你用,你自己算算得花多少钱,你这张口就想要回那些铺子算是个什么意思,忘恩负义是吧。
姑姑又不是不给你了,不过就是暂时帮你管着,等你嫁给我儿子的时候,我就还给你,我不但把你爹娘留给你的铺子还你,我还把我手上的铺子都交给你打理,你说这还不好吗,姑姑这一心都是为你打算,你还这样想姑姑,生怕姑姑眛下你那么点子东西还是怎得,你也不看看我们于家的家业,姑姑哪里看得上你的那点子东西。”
“姑姑说的哪里话,羽儿从没有那等该死的心思。”上官翠羽起身站到上官氏背后乖巧的给她捏肩,背对着她,上官翠羽眉眼横怒,恨不得一把捏死她。
“这才是我的好侄女,你乖乖的,我不会亏了你的,你想想,这么些年你在我们于家,谁不把你当个正经娘子待着,吃香的喝辣的,穿绫罗戴金钗,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再想想,你一个孤女,要不是姑母心善收留你,你的那些强盗似的叔叔们能轻易放过你?你还想要铺子?哼,这会儿铺子毛你也见不着,那般光景下,你还想像现在这样过舒服日子?只怕那青楼楚馆就是你的归处。”上官氏一点面子也不给上官翠羽撇嘴道。
“是、是,姑母说得对,羽儿再不说那些混账话就是。”上官翠羽想着那般光景便冷汗直冒。
上官氏与最信任的婢女花姑姑对视一眼,得意的横起眉眼,似个慈母一般的拍拍上官翠羽的手,把她拉到跟前的石凳子上坐下,道:“我的儿,你且放宽心,你是我亲亲的侄女,姑母万不会让你吃了亏去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吧。你的那几间小铺子有姑母帮你看着,一点事没有。”
花姑姑淡斜起嘴角,看这对姑侄相互耍心机像是看戏一般,好像对她们这一番的较量一点也看不到眼里去,她的眼神深邃,黑如墨汁,仿佛里头藏了什么了不起的故事,又仿佛早就经过了大风大浪,对眼前所见的唇枪舌剑都算不上的女人之间的较量只当成是小儿科。
“姑母待羽儿如亲生,羽儿心中感激,往后羽儿会好好孝顺您的,对了姑母,我还为您做了一双鞋,待会儿就拿给您。”上官翠羽把苦楚吞回肚子里,强压欢笑。
拿起石桌上切好的香瓜默默吃起来,再不说要回铺子的话,眼儿斜起看向立在上官氏身后,稳如松的花姑姑,但见她一把头梳理的一丝不苟,衣裳穿的严谨规矩,眼睛半垂着从不乱看,端着手,一动也不动,从眼神到动作,她从不和其他婢女一样,没骨头似的,恨不得成天到晚扭着。
伺候在凉亭里的还有其他同她一般老的姑姑,但看其他几个,仗着是上官氏从娘家带来的,自持对主子有功,伺候主子便不尽心,到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似的,主子在这边吃瓜,她们就端着一碟子瓜子坐在石阶上嗑,三三两两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别人的瞎话。
怨不得她是上官氏跟前最得意的,这等姑姑怎就不是她的人呢。
可她也恨这个花姑姑,就是她,一肚子的心眼,每每上官氏有难处询问她都能化险为夷,她从小生活在于府,对府里的情境她知之甚深,姑父是个花心的,单有名的妾侍就纳了十多个,更别提那些没名的,被姑父沾过身的女婢们,花花绿绿一院子,个个精的鬼似的,原本依着自家姑姑那又蠢又丑的样儿,没了丈夫的宠,早多少年就该被弄死了,可她却依然占着大妇的地,稳稳当当的一直到现在,这里头她清楚的很,那是这位花姑姑的功劳。
那个时候祖父母和爹娘都在世,她就听她娘说过,这位花姑姑没被祖母送来于府之前,她姑姑怀了两个孩儿都没留住,眼瞅着失了宠,没了孩子就要被冷落,她祖母就把这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的花姑姑给送了进来,从此姑姑的境况便不同了,不仅保住了现在的大表哥,还把这府里头原本的庶长子给弄死了。
想想她就打了个冷颤,再不敢看她。
上官氏饿死鬼投胎似的吃完了香瓜,抹了嘴,擦了手,许是良心发现还是怎的,便对上官翠羽和颜悦色道:“既然羽儿那么想找点事儿做,姑姑也不好总拦着你,这样吧,我想着府里头马上就要买进一批小丫头,你就和你花姑姑一起去看看,跟着你花姑姑多学点本事,你瞅瞅她都是怎么挑人的。”
“花娘。”上官氏看向身后的人,道:“那个刘牙郎什么时候来啊,到时候你把羽儿带在身边,好好教教她。”
“是的,夫人。”花姑姑点头答应。
“六娘子,您请跟奴婢来吧。”
“花姑姑本事是最大的,能跟着您羽儿好生高兴。”上官翠羽笑脸夸奖道。
花姑姑淡淡嗯了一声,便走到上官翠羽前头去。
上官翠羽早已经习惯这位的倨傲,心里已然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恨怨,走在她前头便走在她前头,反正她是姑姑的婢女,也算半个长辈。
于家在扬州城是首屈一指的富贵,府里头建造的精美绝伦,除了大门和正堂是商家应该有的规制,其余花园卷棚,亭台楼阁,石桥莲池应有尽有。
临近西北角后门有个偏僻的小院子,是下人住的地方,每回要买小丫头的时候都让牙郎在这边等。
花姑姑带着上官翠羽进了这个小院子,本以为这个时辰了,那刘牙郎早该老老实实候在这边等她了,没想到今儿个却让她扑了个空。
“梅儿,这是怎么回事?”她问这院子的管事丫头。
“花姑姑,梅儿也不知,从早上梅儿就一直等着刘牙郎过来,谁知这会儿他还没来。依着往常,就算咱们约了他午时过后来,他也会提前两个时辰就来候着的。”
“咱们约了他几时来?”花姑姑沉着脸道。
“就是这个时候。”梅儿恨恨道:“花姑姑,这刘牙郎看来是又找着大主顾了,这才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花姑姑抬手阻止梅儿再说下去,抬脚便走到小角门让守门的婆子开门。
“是这个声,他来了,看我怎么啐这老货。”梅儿仔细听了听门外街上的马车声道。
角门一开,一辆马车直接停在了门口,便见一个年过半百的驼背老儿从上头跳下来,拿着马鞭子抽打着车上的几个小丫头,把她们从车上赶下来,瞧着花姑姑亲自来接他,他忙打千作揖,连连说道:“真该死、真该死,今儿个来晚了。花姑姑您原谅则个。”
花姑姑冷着眼把眼前这个于府惯用的牙郎打量了一遍,不骂也不打,可被那样一双胜似县太老爷的威赫目光盯着,驼背刘的驼背更驼了,卑微更卑微了。
他暴躁的踢了他带来的几个小丫头几脚,挥着马鞭子骂道:“贼小肉,怪娘皮,跪下,跪下,求花姑姑收下你们。”
几个小丫头被他打的哭爹喊娘,嚷嚷着直求花姑姑救命,也不管驼背刘让求的这花姑姑是谁。
“让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就弄了这些货色给我?”花姑姑看着驼背刘的这番作态眼皮都不眨一下,驼背刘见此计无效,面上无光,神色讪讪,对不给他留一点面子的老姑婆恨了一遍。
点头哈腰上前去道:“近来生意不好,没掏摸着像样点的小娘皮,花姑姑您包容则个。”
花姑姑板着脸的时候,就给人一副凶相,但见她眼角掀开直接看向他车上堆积了那些个女孩,径自走过去,抬起一个小丫头的脸,冷看着驼背刘道:“生意不好?没有好货?这些是什么,你留着这些回家自己养?”
“这些都是凤王府要的,您可要不得。”提到王府,驼背刘自觉有面子,禁不住挺直了腰杆。
可他本就是驼背,这般故意挺直,却让他看上去像一个努力学人直立行走的大猩猩,难看的紧。
“凤王府?!”花姑姑禁不住提高了声音。
快走几步一下撞到驼背刘跟前,一把攥住他的前襟,道:“哪个凤王府?”
“还、还有哪个,就是那个凤王府啊。”这驼背刘个子矮,人又瘦,而花姑姑个子高人也壮实,又扎着高髻,两相对比,这驼背刘被花姑姑提着前襟,便像是一个成年人提着小孩,驼背刘的劣势明显,禁不住踮起脚尖惊吓的望着这老姑婆。
他本就不是善茬,一时被花姑姑拿捏住是他失察,这会儿子反应过来他便露出满脸凶相,怒喝道:“你这个死老婆子,你给我放手,小心我弄死你。”
猛一推花姑姑把她推到在地,驼背刘逼上前来,挥着马鞭子就想抽她。
这花姑姑犹如得了失心疯,喃喃的说着什么,等那马鞭子打在身上,她觉着痛了才惊觉的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的一把拽住驼背刘的马鞭道:“扬州刺史,凤王楚言,是凤王,是凤王,你说的可是凤王?!瑶妃的凤王?!”
“你这个疯婆子!想找死是不是!”驼背刘冷不丁又被一个婆娘给抓住,气恨了,猛推她一把。
花姑姑也使劲一推驼背刘,挣开他,踉踉跄跄就往于府里跑,任由后头的上官翠羽和梅儿喊也喊不住。
“死婆娘,发的什么疯!”驼背刘呸了一口,狠狠打了地上哭啼的小丫头们几下出了气,这才坐上马上赶着往凤王府去。
☆、脱贫致富奔小康 第076章 丑儿上位
这日,惠风和畅,柳絮飘飞,真真是个出外踏青的好日子,凤王府门口聚集了扬州城大多数有名的牙郎、牙婆,一排溜的小丫头们排排站好等在大太阳底下,刚进入初夏,阳光还不太炽烈,可也让等了一个多时辰的小丫头们晒出了满脑门子的汗。
这里头却有个例外,那就是乔木跟着的独眼老乔,他良心不是太黑,没学着其他牙郎们让手下的小丫头规规矩矩的站在大太阳底下等,而是让她们等在柳树荫下,且并不要求她们站的笔直,而是由着她们,或坐或站或斜斜歪在柳树上。
乔木就更享福了,独自霸占了马车,盘腿坐在上头,傻呆呆的看。
她眼睛不聚光,散着,独眼老乔也不知她在看什么。
有着龅牙娘的嘱咐,独眼老乔对乔木多有照顾,这会儿正把自己的胡饼分给乔木,催着她吃。
那个叫黄花的丫头躲在一株柳树背后,眼睛斜斜的看着乔木,把她和独眼老乔的互动看在眼里,嫉妒之火熊熊在她肚内燃烧,她很是怨恨,为什么这牙郎对一个傻女那么照顾,而对她却不屑一顾。
明明她才是这几个人里头长相最出挑,最有前途的,他该巴结她才对。
看着乔木咬肉馅胡饼她禁不住舔了舔嘴,馋的口水直下,慢慢从柳树后头转出来,爬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