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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谨记。”李恪似是极为怕她,短短一会儿,额头上竟有冷汗沁出。
“李恪,扶我进去。”他在一旁忽然怒了,当时的怒是因为贪欢羞愧,还是将宫婢错认成她而恼羞成怒,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李恪——”她却在这时唤住双腿直打颤的李恪。
“挑选几位端庄贤淑,识大体的大家闺秀送来王府,家臣总比野花要来的放心。”
“顾红妆,是谁给你这种特权,让你擅自做主的?别忘了这里是王爷府,是我在当家作主。”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唤出她名字,当着王府上下,他全然不顾往昔温和,阴戾之气尽露。
她的脸顿时寒了下来,好一阵没说话,良久之后才说:“那么……王爷请自便。”
话落,她竟是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径直离去。
那天,冲动失控下的他抡起坐下椅子朝她甩去。
他以为她会躲过去,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但是她没有。
木椅狠狠的撞在她孤傲的脊背上,然后砸落在地,瞬间支离破碎,而她只是步伐踉跄了一下,没有回头,在窒息的空气里,迈步离开。
他就那么看着她的背影,忍着追上前查看她伤势的步伐,心里似火烧,似冰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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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夜深人静,他方才去看她,入了庭院却又不敢进去。
后来夜凉咳嗽声不断,虽尽力忍着,但还是惊动了她。
她让绿芜开门请他入内。书案上,她犹在奋笔疾书,他坐在那里欲言又止,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沉寂。
他不说,她就不急,命绿芜泡了茶端进来,他一杯,她一杯,慢慢喝着;她在书案前忙碌,他则握着手中紧紧攥着的贡品雪凝膏,思绪纷乱。
终究是他先开了口:“在写什么?”这话也算是放下身段主动示好了。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蘸墨书写:“沙场战术,兴许有一天你用得到。”
他心一跳,脱口追问道:“夫子何出此言?你在我身边,何须多此一举?”
她淡淡的说道:“现如今我在你身边,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呢?”
他竟开始慌了,隔着桌案,也不管她正在写字,一把擒住她的手腕:“你要离开?”
“啪嗒”一声,墨水滴落在宣纸上,一圈圈四散浸染。
她无奈放下笔,似讥似嘲:“这王府终究不是我的家,终有我离开之时。”
“白日学生出言不逊,夫子如果心中不快,大可责骂学生,万不可再说离开之事,学生……”心思动,一阵咳嗽声起,转瞬便有鲜血滴落,他无视绿芜的惊呼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凤夙,神色不安:“学生不能没有夫子。”
凤夙目光似悲似凉,眼眸漆黑幽深,一眼望不到底,良久之后似是叹息一声,转口问他:“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闻听她的话,知道她打消了离去之意,心里竟是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雪凝膏送到她面前:“学生来送药。”
她接过药,双眸寂静无声,淡笑无温:“多谢王爷。”
王爷,她唤他王爷。他知道她终究还是将他的无心之言记在了心间,她又怎知,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纵使再如何生气,也断然不会说出那句话来。
他对她不敢太好,好到极致伤了他自己,也吓退了她。
他对她也不敢不好,若是坏到极致痛了他自己,却也让她和他渐行渐远。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开始沉迷于声色,他依然是燕箫,他学会了什么是爱情,却也学会了如何隐藏爱情。
他以为只要他努力,他完全有爱上别人的能力,但一次次的尝试,得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当他有一天从床第间醒来,看到身旁熟睡的少女,五官颇有顾红妆的影子时,他这才悲哀的发现,这一世他除了爱顾红妆之外,再也无法爱上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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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太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顾红妆下陷的眼眶,眸色沉戾:“学生向你发誓,有朝一日定当把你失去的眼睛归还于你。”
下移的掌心轻轻放在她的胸口:“夫子,再多给我一些时间,等找到天香豆蔻,你这里将会重新跳动起来。”
内殿珠帘外,李恪恭声道:“殿下,齐将军派人过来问您,刑罚过半,犯人遍体鳞伤,无处下手,问您是否可以缓缓刑罚。”
燕箫脸色沉下,握紧顾红妆冰冷的手,阴冷开口:“刑罚用尽,若是还不说,那就每天斩她一根手指头……她总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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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暗牢内,狱卒把牢门打开,以便齐天佑入内。
齐天佑面色沉凝,原本就极为冷酷的五官在目睹绑在刑架上的女子时,倒抽一口凉气,眸光瞬间仿佛有惊涛骇浪在击打一般,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对几位狱卒淡声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犯人单独谈谈。”
“诺。”众人领命退下,一时间用刑室只有凤夙和齐天佑两人。
室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有粘稠的鲜血从刑架上缓缓滴落,在青石板面上汇成几条血河来。
血,那么多的血,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多少血,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汹涌而流?
那一刻,身经百战的齐天佑看着这样一个凤夙,忽然泪流满面。
因为失血太多,凤夙无力受刑,一直垂着头,她知道齐天佑来了,早已习惯他行刑,所以越发显得麻木。
但久候多时,不见齐天佑用刑,反倒有压抑的哽咽声缓缓响起,不由抬起血污的脸看向齐天佑。
就是这一眼,她在齐天佑的泪眼里看到了一抹红色,瞬间明白了什么。
齐天佑手指颤抖的想要触摸凤夙,但他哪敢触摸?
凤夙从头到脚,身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血肉翻飞,有的地方甚至可见森森白骨……
齐天佑蓦然朝凤夙跪下,凄厉的哭道:“姑娘,三娘来晚了,三娘来迟了……”
没错,眼前的齐天佑显然被苏三娘附了身,这是她唯一能进大牢的机会,为了学习齐天佑的步伐、说话语气,所以她浪费了不少时间,为的就是防止别人看出纰漏。
但尽管如此,她走进大牢,看到这样的凤夙,心里忽然被强大的愤怒和自责包裹着。
姑娘受苦了,那么洒脱随性的姑娘,如今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苏三娘怎会不痛?
“我没事。”她真的没事,这时候忽然很感激自己没有任何感觉,要不然历经刑罚,她早就痛死了,又怎么能够撑到现在?
凤夙轻声道:“三娘,你过来。”
齐天佑……苏三娘起身走近,凤夙对她耳语一番,三娘皱眉,一边擦眼泪,一边走到西墙面,红眼乍现,很快就发现了几乎微不可见的小圆孔,看了一会儿,远远朝凤夙摇了摇头。
“东宫人怎么这么变态,行刑也要窥视,有病啊!”苏三娘愤愤的叫骂道。
凤夙苦笑,的确有病,这么算来,她也在其列。
刑罚室,狱卒审累了,就会喝茶小歇片刻。三娘见凤夙嘴唇干裂,倒了一杯水喂凤夙喝下。
放下碗,三娘四处张望着,“姑娘放心,我这就想办法救你出去。”
凤夙被玄铁链束缚手脚,苏三娘如果想要救凤夙脱险,必须先解开玄铁链。
苏三娘抽出腰间悬挂的长剑,蓦然朝玄铁链砍去,只听“砰”的一声响,铁链完好如初,上面甚至连剑痕都没有。
苏三娘不信邪,又连砍了好几下,剑口倒是出现了好几个豁牙子,玄铁链依然如昔。
苏三娘不敢再砍,担心声音传出去,狱卒会过来,收了剑,恨声道:“这是什么破链子,怎么砍都砍不断?”
凤夙声音飘渺不定:“玄铁链,寻常刀剑根本就斩不断,钥匙在燕箫手中,他若不放我,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其实倒也有利器可以斩断玄铁链,比如说碧水手中的微澜剑。
但她如果这么说的话,依照三娘的脾气,三娘一定会前往楚国。
她现在脱不开身,身边又如何能离得了三娘?
苏三娘似是松了一口气:“这好办,钥匙不是在燕箫手里吗?我设法偷过来。”
“燕箫生性多疑,寝宫到处都是机关,你不通奇门遁甲之术,只怕还没找到钥匙,就命断黄泉了。”
“纵使断,断的也是齐天佑。”苏三娘说着,使劲掐了掐齐天佑的脸,却因为此刻她附身在上面,所以立刻痛的呲牙咧嘴。
“他的命,暂且留着。”凤夙声音游离不定:“顾红妆尸体……还在吗?”其实这话大可不必过问,直到现如今命魂还没有归位,燕箫从一开始就逼问她天香豆蔻的下落,可见顾红妆尚且毫发未伤的活着。
“树洞里没有她的尸体,不过最近我看合欢殿侍卫增加了很多,我怀疑尸体被燕箫藏在了合欢殿。”
见凤夙一时无声,苏三娘话语迟疑:“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们要天香豆蔻,干脆给他们算了,保命要紧,命没了,就算留着天香豆蔻又有什么用?”
凤夙语出惊人:“没有天香豆蔻。”
三娘大惊:“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楚皇不是在东华门把天香豆蔻给你了吗?”
凤夙冷冷的说道:“他给我的天香豆蔻不是真的。”
三娘皱眉问:“姑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给我天香豆蔻的时候,我就知道天香豆蔻是假的。”
“你知道,为什么不当面拆穿他?”
“他有心试探我,我若把假的天香豆蔻进献给燕箫,燕箫势必不会轻饶我。楮墨目的正是如此,他想方设法加剧我和燕箫之间的仇恨,无非是为了防止我临阵反戈。”楮墨的心机越发深不可测,这么多年了,所有人都变了,都变了……
“果真阴毒。”三娘咬牙道:“既然如此,姑娘为何不对燕箫说实话,兴许他……”
凤夙打断三娘的话,冷笑道:“他不会放了我,相反的,如果燕箫得知我手中没有真的天香豆蔻,他会直接杀了我。如今我不交出天香豆蔻,看似冥顽不灵,却也是为了保命。”
“那该如何是好?”三娘急了,如果继续用刑的话,姑娘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凤夙平静开口:“等等吧!也许真的天香豆蔻有一天会重新回来。”
凤夙的话意味不明,三娘听不懂,凤夙也没有明说的打算,而是对三娘说道:“三娘,可愿帮我一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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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之前审讯凤夙的狱卒,原本正在外间喝茶,忽然有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像是贴在他的耳畔一般:“找齐将军认罪,把佛珠拿出来,拿出来……”
那道声音宛如阴司厉鬼,越说越高,越说越尖锐,透着嗜血之气。
狱卒呆呆的坐着,话音在他耳边萦绕不绝。就在众人惊诧的瞬间,他忽然站起身,快步朝用刑室跑去。
齐天佑正坐在桌案旁喝茶,那狱卒忽然朝他跪下,取出怀里的阴沉木佛珠“啪嗒”一声放在桌案上,一边不知疼痛的磕头,一边又哭又笑道:“将军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私藏犯人的东西,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其他狱卒赶过来,最吓人的一幕出现了,那狱卒磕头动作很重,浓稠的鲜血顺着眼睛汇流直下,瞳孔因为恐惧瞬间血丝爆开,狂飙一口鲜血,身体竟直直的朝地面栽去。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