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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红妆轻笑,笑容淡艳如彼岸花,冷冷的说道:“苦衷?这话听来倒轻巧。”
燕箫手指颤动,呼吸渐渐迟缓起来,仿佛被严冰封住了所有的气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人狠狠扯动着,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悲凉和绝望在燕箫的心中升起,“夫子,我从未想过要害你。”纵使无心伤她,但将她一步步逼进死亡深渊的那个人却也是他……
“事到如今,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话?”顾红妆声音冰冷。
燕箫眼中流露出黯然和伤痛,“武原和白玉川是死对头,我便从武宁和白芷身上下手。当初我派人挖了白芷双眸,原本是想陷害宁妃,加剧武原和白玉川纷争,以此削弱双方势力,却不曾想……”燕箫纤长的睫毛紧紧的闭着,双颊上显出惨白之色。
“……”顾红妆身体一震,神情不敢置信,瞬间似是明白了燕箫话语下隐藏的深意。
燕箫默然伫立,烛光下他长身玉立,面容亦如玉琢成,线条俊逸而深刻,目光深深凝注顾红妆,“不曾想阴差阳错,就在那一夜,白玉川不知是何缘故竟然得知你的真实身份,连夜向父皇告密,被我获知。依照父皇的性情,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绝对会找出各种借口意欲置你于死地。那夜御林军已在前往东宫的路上,一旦你被抓走进宫,绝对有去无回,所以……”
顾红妆听出燕箫的话外之音:“所以,你为了将我留在东宫地牢受审,拖延时间去皇宫,临时将矛头从武宁身上指向了我?”
燕箫苦涩的笑了,声音泣血而沉戾:“我不得不这么做。父皇若要杀你,谁都拦不住。况且白芷在东宫出事,属于家事,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就算父皇再震怒,也不会冒然将你带走。我心知,你此番在劫难逃,必须一死瞒天过海。那日我刚准备好假死药,却听闻你在狱中自挖双眸……”忍着心中波涛,燕箫沉声道:“知道吗?我原本想让你假死蒙混过关,然后离开帝都,待我登基之后你再回来,谁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后来呢?”短暂沉默后,顾红妆开口问道。
“父皇派白玉川前往东宫杀你,一来是为白芷报仇,二来是为了斩草除根。你若落在白玉川手里,只怕会生不如死,我便主动请旨杀你。”燕箫的五脏六腑翻搅在一起如同被巨手捏紧,冷汗冒出,他痛且快意无比的说道:“那日,你双眼已瞎,只知道父皇派人来杀你,又怎么知道白玉川就在庭院中等着复命?”
顾红妆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脱口道:“白玉川也在?”
燕箫的双眸中什么表情都没有了,瞳仁黝黑如永远不见天日的深狱,“他在,倘若不见血迹,他是断然不会收手的。我将匕首刺进你胸口的同时,给你喂食了天香豆蔻,原本打算跟你说清楚来龙去脉,谁曾想你会突然毙命,当时呼吸全无,我还以为你……”
顾红妆心一紧,呢喃道:“有人在我眼药里下了毒。”
燕箫目光冷彻,薄唇轻掀:“我知道,但知道的太晚,你断气之后,我才知道你之前身中剧毒。白玉川过来验尸,反复查探了很久,确信你是真的死了,这才回宫复命去了。那天确实很险,就在白玉川离开没多久,我去探你的鼻息,发现呼吸恢复,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红妆开口问他:“……你可知,究竟是谁在我眼药里下了毒?”
燕箫的目光在黑暗中依旧是明亮迫人的,脱口说道:“武宁。”
顾红妆一惊,不敢置信道:“怎会是她?”
“白芷遇害,种种矛头指向你,她料定你必死无疑,但又心知你我师生关系,担心突生变节,便暗中下了毒手。”
顾红妆短促的冷笑一声,蒙着白纱的眼睛“看”向燕箫,声音如冰:“她倒是聪明,如此一来,纵使我毒发身亡,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件事情是白芷或白玉川派人指使的,毕竟我挖了白芷的眼睛,就算白家如此待我,也不为过,想不到宁妃倒挺会借刀杀人。”
“现在还不到动武宁的时候,夫子放心,待大业成,学生定然不会轻饶她。”
顾红妆艰涩开口:“绿芜也是被……武宁害死的吗?”
迟疑片刻,燕箫点头:“……的确是被她所害。”
“……”
“夫子——”燕箫的神情沉重而漂浮,似乎只要不小心触着,就会立刻碎成千片,彻底崩溃。
她声音泛着疲惫:“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燕箫的双眸好比深水,水底翻涌无尽波澜,到处都是疼痛的伤痕,“学生宁愿自伤,也绝对不愿意伤你分毫。”她忽然说:“你欠为师一双眼睛,一条命。”
“学生铭记在心,不敢忘。”燕箫语声清淡,神情高远,看着她,痛并快着。
顾红妆半晌微微一叹,说道:“待报仇雪恨后,我会离开东宫……”
“夫子,学生错了。”因为紧张,燕箫眼睛竟有些湿润,被窗柩处刮进来的风吹过,宛如吹皱的湖水波面。
“你别离开学生。”他说。
顾红妆轻声低叹,良久之后伸出手,虚无的摸索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烛光下宛如白玉一般。
燕箫见了,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就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了手心。
她的手一如往昔,因为沉睡太久,所以手指冰冷刺骨,宛若隆冬寒水。
握着,唯一的感觉就是骨瘦如柴。
她从不知道,就是眼前这双手,在她沉睡的时候,他无数次与她十指交握,仅仅是因为想帮她取暖。
那时候的他惶恐不安,唯恐找不到天香豆蔻,她会一直沉睡下去,但现如今,握着她的手,心思如水,忽然诸事尘埃落定,所以才会平静的不起丝毫波澜。
“你这又是何必呢?”顾红妆蹙眉舒开,侧脸在烛光下投射出一道浅浅的暗影。
许多前事蜂拥而来,在燕箫脑海中汹涌不休。
燕箫眼眶仿佛被冷泉给浸润,“在这世上,你只有我了,所以你也只能依靠我。”
如今,他握着她的手,只想敛她半世流离;只想轻抚她的面庞,融她半世风霜和哀伤。
再也隐忍不了心中酸楚翻涌,东宫太子将清美的脸庞埋在顾红妆的肩窝处,紧紧拥住她。
夫子,如此相依,可曾驱走你半世沉寂?有生之年,学生绝不弃你而去,半世癫狂怎堪空留独殇?
很久很久之后,顾红妆冰凉的手掌覆上他手背,然后慢慢握紧,一如经年,透着无言的安抚和释怀。
那一刻,清美无双的东宫太子,双眸宛如云雾秋湖,乍喜之下,竟忘记师生禁忌,将她的手包在掌间,举到唇前亲吻。
她手指颤动了一下,似是觉察到了他的紧张,并没有出言斥责,而是微微含笑。
紧绷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下,她知他心意,没有再如之前那般抗拒,已让他此生无憾了。
下药,生不如死
更新时间:2013…7…31 23:16:28 本章字数:3308
“啪……啪……”
夜风吹打着敞开的窗户,狠狠的击打在窗框上,声息刺耳。
寒风卷动帷帐肆意飞扬,穿过窗户在房间内肆意呼啸着,猎猎声响中,凤夙从睡梦中惊醒,此时此刻,她该感到身冷,还是心冷?
她适才做了一个梦,仿佛回到了前年隆冬。
那晚,雪花飞扬,寒冷无比,宫中寒梅怒放,朵朵似血栀。
也就是那一晚,燕皇宣召燕箫入宫,说是丞相等人要进宫商谈边防要事。
入宫前,凤夙送燕箫到宫门口,燕箫催她回去:“夜寒风大,夫子莫要受了寒,快些进去,办完事,我就回来。”
她近前,帮他把狐裘系好,他柔柔的看着她,随即无声含笑妖。
“万事小心。”她叮嘱他。
“我明白。”燕箫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李恪牵来的马,和齐天佑分别翻身上马,疾奔离去。
她站在风雪中,看着早已消失不见的他,失神不已。
“小姐,进去吧!”绿芜扶她进去。
她笑了笑,转身进去的时候,忽然心生感慨:“今年冬天似乎特别冷。”
“谁说不是呢!”绿芜轻笑。
回去后,并未安睡,她隐隐觉得不安,好像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隐约猜到皇上宣召燕箫进宫所为何事。前不久,吴国逼近燕国边城重地,守城将领从上往下万箭齐发,吴军见状只得手持盾牌抵挡。
如此一来,吴军作战不得,便想出一个法子来,命能工巧匠连夜制造出数百辆投石机。一旦燕军放箭,吴军就拽动投石机。
战场上,石头和长箭穿梭横飞,弓箭手死伤无数。
燕军只得另寻它法,干脆挖地道,一旦通往燕军大营,届时就方便夜间突袭。
谁曾想,计划被吴军察觉,他们直接在大营附近挖深沟防御。
燕军只得半途而废,回到城中静待时机。
燕、吴两军僵持不下,短时间还可以耗下去,时间长了,燕军粮草将是一个大问题。
就在昨天,乔将军奉命给燕军运送粮草,此消息被吴军获知,吴军半路拦截,竟然生生抢夺了燕军的粮草,燕军一时军心大乱……
燕皇震怒,夜间宣召燕箫入宫,除了此事,不会是别的了。
虽说白芷已经嫁给燕箫,但白玉川近来在朝堂中时常跟燕箫闹不合,凤夙难免多有担心。
那天也跟今天一样。三更天,她好不容易躺下来刚睡着就被绿芜唤醒。
“小姐,相府来人,说殿下在相府议事,今夜就不回来了,怕你担心,所以丞相派人过来跟你说一声。”
她皱眉:“箫儿不是去宫中了吗?怎么如今会在丞相府中?”
“奴婢适才问了,宫中议事之后,丞相邀殿下去相府,说是有事相商,不曾想会耽搁这么晚。”
她一时没说话,反倒是绿芜迟疑开口:“小姐,白玉川只怕又要打什么坏主意了。”
沉默片刻,她说:“先行把马车备好,我前往相府把箫儿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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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她跟随在相府侍从之后,穿过长桥小路,九曲长廊,被管家安排在内殿安坐。
“太傅稍等片刻,相爷和殿下马上就到。”
管家安排佣人上茶,内殿寒冷,又招呼手下点上木炭,也合该凤夙大意,竟然没有察觉到那些燃烧的木炭大有文章。
所以当她昏昏欲睡的时候,才惊觉木炭中含有大量的软骨散。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更甚者一点内力也提不上来。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有人开门走了进来,视线一会模糊一会清晰,然后待那人走近,她看到了白玉川奸佞的脸庞。
那一瞬间,她身发凉的同时,心也冰寒彻骨。
别人不知白玉川是什么人,她又怎会不知?
白玉川色,私下里,众人熟知。
他有过很多女人,凡是他看到漂亮的女子,都想占为己有。
在白玉川眼中,女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床上玩偶,只是一件衣服那么简单。
当凤夙被白玉川抱起来,放在床榻上的时候,她拼尽所有的力气,忽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样的力道,若是在寻常,早已将一个人掐死,但那一天她全身无力,看似用了十分力,其实只有五分不到。
杀不死白玉川,反而气力全消。
恨吗?当然恨。
想杀他吗?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当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