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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来干嘛?如此好汉你难道让他给你看店护院?”朱厚照不满地瞪着他。
秦堪叹道:“殿下,这人的武功路数与我家夫人颇有渊源,应该是师承一派,只不知是我夫人的师兄还是师叔,我必须把他领回去问个究竟,殿下是未来的国君,举国人才皆入你彀中,臣用他与殿下用他不是一回事吗?”
朱厚照神情有些松动。
秦堪适时地补上一句:“若此人真与我夫人有什么渊源,你若把他纳入东宫,那时我夫人隔三岔五来东宫找他……”
这句话最有威胁性,朱厚照浑身打了个激灵,尖声道:“那怎么可以!你不准把你夫人放出来!……罢了,这人你带回去吧。”
“多谢殿下成全。”
虽然朱厚照那副被狗咬过似的表情令秦堪微微不爽,不过他还是很欣慰太子殿下记打不记吃的好性格。
*领着大汉出城回府,大汉表现得很沉默,秦堪问一句他答一句,绝无多余的废话,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仿佛秦堪欠了他不少工钱似的。
老实说,秦堪不怎么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太累,话题都得自己找,连说个笑话也只有自己干巴巴的话,对方毫无反应,令他觉得自己像个蹩脚的小丑。
一路走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秦堪总算把他的底摸了个大概。
叶壮士的名字当然不叫壮士,他叫叶近泉,这么飘逸临风的名字,委实跟他的魁梧身材和木讷性格很不搭配,他从辽东逃荒而来,为人颇为仗义,京师城外流民营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由于身材太过魁梧,丁顺入流民营挑店伙计,第一眼便挑中了他。
说起辽东逃荒时,叶近泉脸色微微轻颤,秦堪知道所谓辽东逃荒不是真话。
“你的武功是什么路数?”秦堪终于问到了正题。
“内家拳。”
秦堪两眼一亮,是了,自己的感觉果然没错,他确实跟杜嫣师出一门,杜嫣的功夫全是她母亲教的,难道他跟嫣儿的母亲杜王氏有那个什么……虽说跟岳父关系不怎么融洽,不过如果岳父大人被戴了绿帽子,对秦堪来说也不算什么喜闻乐见的事。
“你认识杜王氏?”
“谁是杜王氏?”
“宁波府的杜王氏……你不认识?”
“不认识。”叶近泉断然摇头。
好了,岳父大人头上绿光退散,杜宏若知此喜讯,想必会老泪纵横为自己浮一大白……“你的内家拳谁教的?”
叶近泉露出肃然之色,面南而拱手:“家师姓张,名讳上松下溪。”
张松溪!
秦堪两眼圆睁,眼前这位竟是张松溪的嫡传弟子!比起杜王氏小时候偷窥而来的几招几式称霸江湖的山寨品牌高级多了,人家这才叫正宗原版的嫡传。
论辈分的话,杜嫣该叫他师叔吧?毕竟她的母亲也算是张松溪的半个弟子了。
现在唯一的疑惑是,堂堂内家拳传人,怎会被张永那么一个太监一掌拍地上?难道传说是真的,大内的公公都是不世出的绝顶高手?
说到叶近泉的师父,他露出沉思之色:“提起宁波府……家师曾说过,二十年前他在宁波暂居时,曾指点过一位邻居小姑娘,那小姑娘每天趴在院墙边看他练武,而且也不知羞,连家师在院子里洗澡也照看不误,家师没办法,亲自传了她几招叫她回去慢慢练,条件是不许再偷窥他,否则他便要搬走。东家说的宁波府杜王氏难道便是……”
“咳咳咳……”秦堪大窘不已。
原来岳母大人的武功是这么来的……叶近泉见秦堪尴尬的模样,便什么都明白了,脸色复杂地一叹:“……家师后来还是搬走了。”
“咳咳……到家了,我家夫人正是当年那个小姑娘的女儿,也算你半个师门晚辈,叶壮士不妨多指点她几招,省得她这半吊子功夫还经常跑出去耀武扬威,也不怕丢人……”
叶近泉点点头,露出几分傲然矜持的微笑:“终究是同门香火,我会好好指点她的。”
进了府门,秦堪领着叶近泉径自来到内院月亮门外,大声唤道:“嫣儿,我给你带来一位武林高手,快出来。”
一道轻灵纤细的身影嗖地闪出来,杜嫣穿着紫色比甲小袄,清澈灵动的大眼闪烁着喜意,大叫道:“有高手?高手在哪?”
叶近泉微微一笑,矜持地朝前走了一步,脚下不丁不八,尽显宗师风范。
杜嫣两眼一亮,娇喝道:“好一条汉子,我来试试你!”
说完杜嫣一个纵跃间腾身而起,纤手化掌朝叶近泉的头顶劈下,疾若流星,势若惊雷。
叶近泉傲然一笑:“来得好,果然是我同门的功……”
啪!
话没说完,叶近泉被杜嫣一掌拍地上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神秘师叔
秦府内院门前一阵寂静。
秦堪两眼圆睁,嘴巴张大,吃惊地注视着背朝天脸着地趴得无比深沉的叶近泉,然后目光再呆滞地转到杜嫣身上。
想不通啊。
山寨货怎么比原版货更强大了?这不科学!
叶近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羞愧得假装晕过去了。
杜嫣眼睛眨了眨,看着叶近泉毫无动静的身躯,小嘴微微一撇:“这位……是高手?”
连秦堪都为叶近泉感到尴尬了,家里婆娘说话太伤人自尊,秦堪分明已看到叶近泉的额际正缓缓流出汗水……“嫣儿啊,这位不仅是……高手,还是你师叔。”
杜嫣眼睛睁圆了,惊道:“师叔?我哪来的师叔?我的功夫都是我娘教的。”
“你娘的功夫都是从你师公那儿得来的……”
而且得来的方式很不知羞,逼得一代宗师以不准偷窥他洗澡为条件教了几手把式,岳母大人的强大从小便初见端倪。
杜嫣怔怔半晌,道:“我听娘说,师公姓张,是位了不起的大侠客,这……这位师叔便是张师公的嫡传弟子?”
“是的。”
杜嫣小嘴一翘,看来又想撇嘴,却还是生生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趴在地上的叶近泉幽幽叹了口气,然后翻身坐起,鼻孔流着血,神情仍旧那副冷酷的模样,哪怕处境再狼狈他也毫不变色,永远一览众山小的高傲模样。
“好掌法,深得我内家拳精要,不过终究有些瑕疵,若非我没吃饭,身上气力不够,你这一掌是不可能伤到我的。”叶近泉酷酷地赞许,眼中甚至露出长辈式的宠溺目光。
杜嫣喜道:“原来没吃饭,那你赶紧去吃,吃完了咱们再打过。”
叶近泉顾左右而言他:“东家,这是你的宅院吗?”
“是的。”
“东家管我饱,以后我给你护院。”
“行。”
叶近泉被下人搀扶着去厨房吃饭,杜嫣盯着他的背影,在秦堪耳边轻轻道:“相公,你请了个什么人回来呀?”
“你师叔呀。”
“我师叔怎么看起来傻傻的?”
秦堪喃喃叹息:“明明看起来酷酷的,这女人竟说他傻傻的,难道她是瞎子?”
*叶近泉这人,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味道,秦堪记得前世时依稀听过这个名字,确实是张松溪的嫡传弟子,而且是成就最高的弟子,张松溪弟子不多,后来叶近泉,王征南等人将内家拳发扬光大,是为中华内家武术的鼻祖宗师。
如此一代豪杰,怎会落魄到混迹流民营,被丁顺挑中进城给人看店护院?
这个疑惑一直存于秦堪心中。
独坐在书房里,秦堪翻开了朝廷的邸报,这是秦堪入京师后的习惯,位卑而不敢忘国,虽然只是小小千户武官,然而天下大势,朝堂变动却件件落在他眼底,一个人的成功或许需要运气,可该做的准备是必不可少的,秦堪的成功不全是侥幸。
邸报上的消息很惊人也很平常,入冬之前,鞑靼小王子率部进犯关州,入花马池,又围韦州,陷宁夏清水营,边关武备松弛,朝廷边军苦战无果,皇帝陛下下旨,谓曰“清水营堡系西陲要害,寇直入其掠,边驰已极。”遂令宁夏总兵官李祥率部击退小王子诸部,此战过后,边境千里焦土,百姓流离,军民死伤者无数。
触目惊心的侵犯过程,烧杀抢掠屠戮的无数百姓性命,邸报上仅只寥寥数语带过,秦堪心头很沉重,他不明白为何文明的建立耗费数百上千年,而野蛮的力量却能将它一把火焚于一旦。
中华这数千年过来,究竟是倒退了还是进步了?
书房外,叶近泉已用过饭了,他投入角色很快,从厨房出来便自觉地站在书房门口,隐隐以秦堪的贴身侍卫自居。
秦堪微微一笑:“叶师叔,你进来吧。”
这个时代的人不喜欢外人进书房,秦堪没那么多臭规矩,内院里任何人都可以进去。
……………………叶近泉进房后仍旧一副死板着的脸,仿佛全天下人都欠了他天大的人情似的。
“叶师叔可有成亲?”
叶近泉摇头:“年过三十,仍是孑然一身。”
秦堪挠头:“你们内家拳难道是童子功?”
叶近泉瞧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是,因为没地。”
秦堪赧然一笑,俗套了,其实古代和现代的价值观有一部分还是和相符的,比如一个没地没房的汉子,甭管什么人家的闺女都不会太乐意嫁给他,毕竟谁也不会傻乎乎的把闺女往火坑里扔,当初杜宏对秦堪不也立过一年之期么?
秦堪不由对这位史上留名的大侠有了几分好奇。
“叶师叔也没逛过窑子?”
“没钱。”
“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练功。”
瞧,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多么重要,几句对话里,秦堪便将叶近泉了解了一个大概。
简单的说,这是一个没钱没地没房,喜欢宅在家里练功的屌丝老处男,他这辈子除了上过床,大概再没上过别的东西了。
叶近泉回答秦堪的问题时,目光已瞥到他手里的朝廷邸报,秦堪笑着将邸报朝他一递,叶近泉也没什么尊卑观念,伸手便接过,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秦堪微笑,还好,这位老处男识字。
叶近泉瞧了半晌,把邸报朝秦堪书案上一放。
秦堪朝他挑挑眉:“有何感想?”
叶近泉也不客气,指着邸报上那句“宁夏总兵官李祥率部击退小王子诸部”,冷冷笑道:“朝中人才极多,这‘击退’二字用得妙。”
秦堪楞了半晌,接着也反应过来了。
果然用得妙,人家小王子抢得心满意足了,率部得意洋洋回草原,李祥领一帮人在他们后面远远吆喝几声,也算是“击退”。
悲哀的世道。
秦堪注视着他:“你入过军伍?边军?”
叶近泉眼中露出苍凉之色,闻言重重一抱拳:“我是秦府护院,如此而已。”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秦府新年
男人活到三十岁,大抵都是有故事的人,故事有悲有喜有怒,至少生命不会是一片空白,除非他是天生的宅男。
叶近泉显然也有故事,但他不愿说,苦大仇深的表情不是天生就有的,必然有过某种惨痛的经历。
叶近泉不愿说,秦堪便不问。揭人伤疤很残忍,看别人鲜血淋漓不是件愉快的事。
杜嫣想的没秦堪那么多,她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秦府莫名多了个师叔她也不觉得突兀,仿佛秦府本就应该有个师叔,有师叔的秦府才是标准配置,才能让她这位绝世高手不再寂寥,她终于有了对手。
于是叶近泉迎来了生命里的寒冬。
有个同门师侄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可是如果这位师侄三不五时从某个旮旯角落忽然窜出来,然后一声不吭地偷袭,那就很头疼了。
短短几天,杜嫣在秦府内一共偷袭了叶近泉八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