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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眼前三十多个剽悍精干的大汉眨眼间一个个哭得跟刚找到家的孩子似的,矮个子懵了。
“这位大人,小人急着进京送消息,没想到风沙天里摔了马,小人刚刚看了,马蹄已伤,怕是走不了路啦,大人能否借小人一匹马?回头小人必有所报。”
李二想也不想,将腰侧的钱袋解下扔给他,里面沉甸甸的少说也有四五十两银子。
“赏你了,咱们这里也腾不出多余的马,你便在附近乡郭买一匹吧,消息咱们派人帮你送,弟兄们,分两个人入京,把秦帅的消息散出去,先进宫向陛下禀报,还有速速知会秦帅的夫人,让秦夫人安心。”
一连声的命令下达,李二也不管那矮个子了,所有人翻身上马,迎着呼啸的风声,李二爽朗大笑:“其余的人随我继续出关,迎秦帅!”
“迎秦帅!”所有人跟着大笑,笑声随着凛冽的罡风愈传愈远。
*离山海关越近,秦堪和仪仗官兵们的步伐越快。
大家都受够了关外恶劣的天气,受够了漫无涯际的草原和森林,还有那触目所及令人绝望的荒凉。
终于到了山海关下,领数千骑兵亲自相送的叶近泉这才放了心,与秦堪拱手作别,数千骑兵掉转马头回辽东都司。
看着威武雄伟的山海关城墙静静矗立在险山峻岭间,一千余名历经辽河大战余生而还的官兵们齐声欢呼起来,声震云霄。
派人向守关将士递上牙牌和钦差告身,山海关总兵慌忙出迎,秦堪与他随便应付了几句,婉拒了山海关将领们的接风宴请,入关之后未作停留,下令仪仗继续往京师方向行去。
入关以后,秦堪这才算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彻底安全了。
一个王朝的兴衰,从皇威的影响范围可以看得出来,朝代但凡到了末世,皇帝的旨意出了宫门便无人理睬,而唐汉鼎盛的朝代,天朝上国的赫赫威名天下皆闻,六合之中,八荒之外,王命所至,无所不从。
如今的大明正德还算好,关外或许差一点,但山海关内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实实在在姓朱,入了关,秦堪的钦差身份比关外的分量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沿途所经府县,大小官吏皆出城十里相迎,虽没有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那么夸张,至少也是唯唯诺诺,毕恭毕敬。
追捧的多了,给秦堪添堵的人也多了。
入关往西,仪仗所经官道两旁的山岭栈道上不时有人影如黑烟般一闪而过。
一次两次过后,秦堪皱起了眉。
丁顺自然不客气了,一个小小的设伏,穿梭来往的人影尽数被活捉。
“大人,审问清楚了,这些人全是西厂的探子,一个个来往于京师,准备向刘瑾递消息呢。”丁顺匆忙前来禀报,对锦衣卫的讯问手段,秦堪还是很有信心的。
秦堪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刘公公倒真是关心我,如此急切想知道我的行止,他是盼着我活呢,还是盼着我死?”秦堪嘿嘿冷笑。
“大人福大命大,刘瑾那老阉货怕是要失望了。”丁顺笑道。
京师愈近,勾心斗角便免不了愈多,相比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朝堂争斗却更是惨烈,虽无硝烟,却杀机四伏。
“大人,这些探子皆是刘瑾爪牙,一刀砍了吧?”
秦堪摇摇头:“戾气不要太重,杀孽不可过多,拿这些小人物撒气有必要吗?放了吧。”
“是。”
目光投向远处,秦堪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刘瑾在京师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呢?很期待啊…………………………“喂,狗官,离你们明廷的京师还有多远?走了整整十日都没到,大明国竟有这么大吗?”
塔娜百无聊赖地懒懒挥舞着马鞭,毫不客气的称呼令秦堪身旁的丁顺听得眼角直抽抽,张了张嘴想训斥两句,又想到眼前这位姑娘名义上是秦帅的妻子,只好强忍着不满闭上嘴……
苦笑着应付了塔娜几句,神情已很不耐烦的塔娜嘟嚷着走远,丁顺冷眼瞧着塔娜的背影,忽然噗嗤一笑,乐了。
“你笑什么?”秦堪不解问道。
“大人,这蛮婆子好生粗鲁,不过没关系,等她见到您的夫人后就会明白何谓‘甘尽苦来’,以秦夫人的实力,估摸一见面就会把她种进土里……”丁顺幸灾乐祸笑道。
秦堪闻言一怔,接着神情发苦。
“大人怎么了?”
秦堪凄然道:“丁顺啊,你再仔细想想,我从关外莫名其妙带了个女人回家,而且还是名义上的妾室,你觉得我夫人首先会把谁种进土里?”
第三百四十九章 笑酬相逢
有夫自远方来,不亦……埋乎?
离京师越近,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愈发尖锐无法逃避了。
莫名其妙带回一个蒙古女人,而且还是他名义上的妾室,杜嫣会有何反应?
秦堪不免有些忐忑。
把塔娜埋了不打紧,就怕杜嫣埋得兴起,干脆将他和塔娜合葬……跟鞑子骑兵激战一场都能活下来的秦帅,最后竟死在自己婆娘手里,将来的墓碑上该怎样镌刻他的生平?
……………………入关之后仪仗的速度明显快多了,官兵们其实都和秦堪一样归心似箭。不用秦堪催促,大家可谓健步如飞。
西行百余里,仪仗前方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十余骑在仪仗前勒马欢呼,领头的人布满风尘的脸上露出极度的惊喜,却正是李二。
两拨人马相遇,很快全军尽皆欢呼,喧嚣尘上的沸腾声里,李二快步走到秦堪面前,身形一矮,单膝跪地,黝黑的脸上满是泪痕。
“秦帅大吉大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身后三十余老部下纷纷跪地大哭,这些日子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在见到活生生的秦堪这一刻,压抑心头已久的伤痛憋屈,尽数释放出来了。
*京师秦府。
一匹快马在秦府大门前人立而起,马儿发出一声疲累的嘶鸣后,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喘着粗气朝闻声而出的秦府下人拱了拱手。
“请通报秦帅夫人,秦帅已有下落,他没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秦府沸腾了。
秦府内院里,大着肚子的金柳呆楞了一下,接着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流下。
“姐姐,听到了吗?秦堪……相公他没死,他果然没死!姐姐,你果然没猜错……”金柳挺着隆起的小腹,抓着杜嫣的手痛哭失声。
杜嫣怔怔坐着,从得知秦堪战死开始,没流过一滴眼泪的她,此刻泪水终于决堤而下,不可抑止,两个女人抱头痛哭,一舒胸中最近极度悲伤压抑的郁气。
使劲擦干眼泪,抽了抽鼻子,杜嫣神情一肃,又是秦家大妇的担当模样。
“龙大夫说过,养胎最忌伤痛过度,对胎儿不好,金柳,再哭一刻时辰便不准哭了,相公没死是喜事,要笑,要心情愉悦的大笑。”
金柳急忙擦了眼泪,露出一个非常牵强的笑脸,一双手不自禁地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再瞧瞧了杜嫣的脸色,一副小心翼翼的幸福模样。
“怜月怜星——”杜嫣扬声叫道……
俩小丫头携手从堂后转出来,粉嫩嫩的小脸布满了泪痕,此刻脸上却笑开了花儿,老爷安然无恙的消息显然令她们欢欣雀跃,秦家没倒,对她们来说便是天大的喜事。
“主母……”
杜嫣指了指金柳,吩咐道:“从今日起,你们好好照顾二小姐……不,二夫人,龙大夫给二夫人开的养胎药一定要亲手熬,按时服用,时刻陪着二夫人,多哄二夫人开心。”
听了这句话金柳不由一呆:“姐姐,你这是……”
杜嫣满是泪痕的俏脸嫣然一笑,道:“报信的人说,相公已离京不远,我想他了,我要去见他。”
金柳咬了咬牙:“姐姐,我也要去!”
杜嫣瞪了她一眼:“别胡说!你肚里的孩子受得了颠簸吗?别忘了,他可是相公的骨血,你和相公的前事我便不计较了,若令孩子有个好歹,我非扒了你皮!”
金柳抿着唇,又羡又妒地看着杜嫣,看着她上马扬鞭,绝尘而去,看着她满怀喜悦,独自享受即将见到相公的美好。
幽幽叹了口气,金柳闷闷地回到厢房中,抚着隆起的肚皮,又爱又恨地呢喃。
“你这不打招呼说来便来的小东西,真是邪门儿了,相公与姐姐每夜征伐,却不见姐姐怀上,我和相公仅有一次便有了你,难怪姐姐心气不顺……等相公回来,怕是少不得夜夜辛苦了呢……”
*一骑快马出京,马上骑士一身俏丽的绿衣,呼啸的北风里,杜嫣如落尘的仙子,衣袂飘飘翩然北去。
相对秦府的欢庆沸腾,皇宫司礼监此刻却电闪雷鸣。
一名小宦官捂着流血的额头,哭丧着脸逃命般退出了司礼监,适才刘瑾一个飞过来的茶盏儿砸得他头破血流,却连痛都不敢呼,只能踉跄着跑出去。
刘瑾阴沉着脸,仍在司礼监温暖的炕头上大拍炕桌,尖细的嗓子咆哮起来格外刺耳。
“这祸害的命如此硬,连老天都不敢收么?怎么就没死?他怎能不死?”
内阁大学士焦芳不急不徐地捋着白须,眉眼不动地注视着茶盏上花纹,局外人似的对刘瑾歇斯底里的咆哮视而不见。
不知发了多久的脾气,狂怒的刘瑾才渐渐平静下来,长长喘了一口粗气,看着默不出声的焦芳,幽幽叹道:“焦翁,你说说,杂家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
焦芳老脸微微一抽,似笑非笑抬头瞧了刘瑾一眼,你高居大明内相,朝堂中一手遮天,呼风唤雨的地位,居然好意思说命苦?
被你弄死的大臣们跟谁说理去?
当初二人合伙设计秦堪巡视辽东,以二人的预测,辽东战乱不休,南有辽东都司李杲暗藏杀机,北有朵颜花当磨刀霍霍,诸多敌对的蒙古部落如鞑靼火筛等虎视眈眈,应该说是群敌环伺的死地,秦堪这一遭出巡辽东必难有幸理。
可谁曾想,这个看似无法破解的死局竟让秦堪生生给破了呢?李杲被秦堪一声令下砍了头,朵颜花当被秦堪收拾得服服帖帖,连伯颜猛可和火筛部的无敌骑兵竟也被他歼灭得一干二净,辽东都司被他安插了心腹为将,朵颜卫驻北安营,成为大明抗击鞑靼伯颜猛可的缓冲,一件件事情处理得干脆利落,混乱不堪的辽东局面,在秦堪的长袖舞弄之下竟被他打理得妥妥帖帖。
人还没到京师,山阴侯的爵位已在等着他,实可谓载誉而归,将来还不知皇上会怎生褒奖,本是一桩暗藏杀机的阴谋,结果如今反倒成就了秦堪,令刘瑾和焦芳颇有几分偷鸡不着反蚀把米的羞恼,只不过焦芳年纪大涵养深,羞恼归羞恼,也不像刘瑾这般歇斯底里。
见焦芳没有反应,刘瑾不禁悻悻瞪他一眼,道:“焦翁,秦堪眼看要回京了,以后咱们该如何应对?”
焦芳咳了两声,这才开口:“要怎么应对?秦堪立了功,封了爵,这是好事,是喜事,刘公当然要倒履相迎,当面道贺才是。”
刘瑾一呆,接着怒不可遏道:“要杂家忍着恶心给他道贺?凭什么!”
焦芳苦笑道:“刘公怎么就跟秦堪如此过不去呢?这分明是块难啃的骨头呀……”
刘瑾怒冲冲地横了焦芳一眼。
焦芳急忙拱手笑道:“焦某失言了,刘公莫怪,焦某的意思是说,既然秦堪不易对付,不如干脆暂时放下恩怨,好好把朝堂打理干净,毕竟秦堪可从没有主动招惹过刘公,想必他也清楚刘公之威不可冒犯,刘公把朝堂里反对你的大臣们好好梳理一番,届时满朝之中只闻刘公之声,区区一个秦堪,何足道哉?”
刘瑾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