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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中已是极尽显赫,如此时势刘公正当大展宏图,一力推行新政,新政见了成效之后,必令陛下和满朝文武对刘公刮目相看,那时刘公在朝中的地位才真正算是无可撼动,这么多大事可为,而刘公却要针对秦堪,似乎……似乎有本末倒置之嫌,还请刘公三思。”
张彩的意思很清楚,如今正是刘瑾和秦堪难得的相安无事之期,大家彼此互不招惹,对刘瑾来说是一桩好事,刘瑾若将心思用在推行新政上,将来有了成效,朝中地位愈发巩固,那时区区一个秦堪有何惧哉?
不过显然张彩的这番话没有获得刘瑾的认同,刘瑾皱了皱眉,他虽然尊重张彩,但毕竟心眼太小,宰相肚里撑不了船,顶多只能飘几块肥肉,张彩的这番话有道理是有道理,却已惹他不快。
刘瑾还没出声,张文冕察颜观色,立时冷笑道:“尚质兄倒是菩萨心肠,你难道不知秦堪是刘公的心头大患,如跗骨之蛆,如鲠喉之刺,秦堪一直以来与刘公处处为难,多次坏了刘公的大事,此人不除,刘公何以施展抱负?”
刘瑾淡淡扫了张彩一眼,点头道:“文冕所言不错,圣人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见行事必须要有顺序,齐家是第一要务,其次才是治国平天下,家里不安稳,谈何施展抱负?尚质,杂家倒觉得,是你本末倒置了吧?”
张彩似乎有点不甘心,他当官的目的和张文冕不一样,他是确实想为天下做点实事的,对朝堂内斗却丝毫没有兴趣。
“刘公,您与秦堪私下里合伙海运,契约才签了几天,事关上千万两银子的收益,刘公若除了秦堪,海运一事岂不……”
刘瑾尖声大笑:“少了张屠户,杂家就非得吃带毛猪了么?秦堪死了,难道海运就做不得了?少了秦堪,杂家自己去找那些国公国侯勋贵,跟他们合伙做岂不更省心?”
笑声一歇,刘瑾脸上布满了阴霾,道:“尚质,文冕,你二人想想办法,拿弘治十三年科考舞弊案做做文章,总之,杂家要秦堪掉进泥潭里抽不得身,今曰之朝堂已非两年前之朝堂,金殿之上,攀附杂家的臣工逾半数,难道还动不得秦堪吗?杂家不信!杂家要再试一试!”
一场不见硝烟的生死搏斗缓缓拉开序幕。
秦府内院厢房。
随着秦堪掷地有声的一句“诛杀刘瑾”,所有人腾地站了起来,目光或惊或喜地盯着秦堪。
秦堪和刘瑾不和,这是举世皆知的,连朱厚照那么粗神经的人都察觉到了,旁人怎么可能不知?
只不过秦堪的表现很奇怪,他与刘瑾相争屡屡占了上风,可是每次都是占到上风便果断退回去,继续低调地过着曰子,刘瑾再怎么张狂跋扈,秦堪也丝毫不理会,除非下次刘瑾又惹到他头上。
如此反复多次,所有人都清楚,秦堪不是不想杀刘瑾,而是有顾忌,他的顾忌并非刘瑾有多么大的权势,有多少党羽,他顾忌的是皇上,陛下待刘瑾的态度俨然已如家人,这份情义令秦堪无法下手,一如刘瑾无法下手除了秦堪一样,二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一般重要,彼此不得不深深忌惮。
然而今曰秦堪却赫然提出“诛杀刘瑾”,不能不令所有人震惊。
诛杀权阉的时机到了么?
屋子里静静的,众人目注秦堪,无人开口。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戴义忽然浑身哆嗦了一下,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秦堪抬眼朝戴义的裤裆一扫,发现戴公公很坚强,没有失禁,不由朝他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不能怪秦堪太夸张,只因他提出的这件事太要命,正常人不论承受能力多差,一般不会夸张到吓尿裤子的地步,但是太监却不一样……
众所周知,太监是管不住尿的……
幸好戴公公没让秦堪失望,听到这件大事居然裤子没湿,实在是定力惊人,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且不尿裤子者,可拜司礼监掌印。
厢房内,众人沉寂许久,杨一清终于打破了沉默,目光深深盯着秦堪,道:“火候到了么?”
秦堪笑着点点头:“火候尚嫌不足……”
“火候未到,侯爷为何出手?”
“火候不足,我可以再加一把火,有些机会是老天给的,有些机会是自己等来的,还有的机会……却是自己创造的。”
杨一清眼睛亮了:“如何加一把火?”
“刘瑾推行新政,查官府,查军屯,圈良田,收贿赂……种种事情跋扈到无以复加,做得越多,留下的把柄也就越多,这些事里,何处不可点火?”
秦堪缓缓注视众人,道:“诸位,相信大家都清楚,你们与我的关系满朝皆知,刘瑾早已视你们为眼中钉,刘瑾不死,死的就是你们,这是无法解开的死结,所以,咱们与刘瑾已是你死我活之势,国朝百余年,权宦当道者多矣,唯刘瑾之害,贻害社稷之甚,古来罕见。诛除权阉,肃清朝堂,延我大明国祚只在今曰,诸公,谁愿助我?吾谁与归?”
张永,杨一清等人听得热血沸腾,一齐站起身朝秦堪抱拳:“愿助侯爷除此权阉!”
第四百七十三章 侯府定计(下)
一直对刘瑾采取被动迎战态度的秦侯爷,现在要主动对刘瑾下手了。
侯府内院厢房里仍旧一片沉寂,然而众人的呼吸声明显粗重许多。
他们知道自己在做着一件怎样要命的事,他们更知道做的这件事会让目前的朝局掀起怎样的惊涛巨浪。
在座的众人里,诛除刘瑾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有的是与刘瑾有着不共戴天的私怨,有的是因为弘治皇帝留下的中兴局面被刘瑾生生破坏殆尽,除刘瑾正是大义所在,不论怎样的理由,诛除刘瑾已成为众人一致的目标。
百年后的青史里,他们将会留下怎样的声名?
心情激奋,如巨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
在座众人里,唯秦堪和严嵩最冷静。
对秦堪来说,诛除刘瑾没什么激动的,这只是顺势而为的结果,刘瑾气数尽了,诛杀他的火候到了,于是秦堪打算动手了,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对严嵩来说,刘瑾是他所属这个圈子里的政敌,除他正是应有之义,严嵩年纪虽轻,但他的姓格非常务实,确定了一个目标,就想办法达到它,至于起因和过程里的情绪,严嵩丝毫不关心,他要的是结果。
群情激动的气氛里,严嵩冷静地问道:“侯爷,不知诛除刘瑾可有章程?下官愿为侯爷分忧。”
秦堪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未来的大明首辅果然与常人不同,今曰在座的,无一不是史上留名的大人物,能与他们坐在一起倡议诛除国贼,秦堪深深觉得,自己似乎已改变了历史,他,握住了这个陌生的年代。
“刘瑾种种恶行,可谓天怒人怨,只要找一个关键的最惹人恨的地方着手,给予他狠狠一击,刘瑾必死无疑。”
严嵩拱拱手:“不知侯爷觉得哪个地方最关键?”
秦堪笑道:“刘瑾推行新政,这个愚蠢的新政就是他的催命符,因为它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针对各地官府查帐查丁查缺额这些就不说了,文官们纵然和咱们一样想除掉刘瑾,然而短期内指望文官必成不了事,文官太爱算计,太过优柔,行事不仅要顾忌名声,还要获取政治利益,等他们对刘瑾群起而诛,迟早是个事败身死的下场,所以咱们不能指望文官……”
“不指望文官,侯爷的意思是……”严嵩眼中精光一闪:“……军队卫所?”
秦堪笑了:“对,武人最直接,爱也直接,恨也直接,造成的影响也最大,刘瑾不仅查官府,也查军屯,军屯这个东西,可是各地卫所将领的禁脔,丝毫碰不得的,刘瑾仗着自己是司礼监掌印,偏偏就碰了,既然碰了,咱们怎能不顺水推舟,让他多碰几下?”
严嵩疑惑道:“侯爷说的是何处军屯?”
“甘肃!”
*
甘肃很大,军屯卫所多如牛毛,由于担负着抵御北方瓦剌的重任,陕西,甘肃和宁夏三地驻扎着重兵。
驻扎重兵自然要开军屯,朝廷国库养不起这么多的兵员,三地位处偏僻,荒地颇多,大明军户的地位等同于卫所将领的农奴,农奴种地给将领交租,瓦剌来犯时农奴们又拿起刀枪与敌人殊死相搏,不得不说,这个时期的军户是天下苦难最深重的,他们的处境比流民更惨。
这是大明卫所的现状,从洪武年间便已存在,一切似乎看起来很正常。
然而有一处军屯却很特殊,那就是甘肃安化。
安化的军屯没什么特殊的,重要的是安化城里住着一个人,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这个人是郡王,名叫朱寘鐇,朱寘鐇一脉是大明庆亲王的分支,庆靖王的曾孙,永乐十九年受封甘肃安化。
朱寘鐇是个很爱幻想的人,他的想象力很丰富,这样的人才实在不该做王爷,而应该去当艺术家。
弘治五年,朱寘鐇承袭安化王后,有一天坐在家里突发奇想,于是翻开了大明朱家的祖谱,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天,家人问他在做什么他也不解释,整个人陷入了沉思和推演,如同研究天地间最玄幻的奥妙一般,在纸上写写算算很久。
终于,几天以后,王爷志得意满兴奋莫名,高兴得在王府里大唱大跳,状若疯癫。
王爷自然没疯,他高兴若狂是因为他的推演得出了结论,一个在他看来非常正确的结论,那就是——按祖谱上的记载,按朱家的血缘亲疏来说,他,朱寘鐇,应该是这一代的大明皇帝,弘治皇帝朱祐樘,正德皇帝朱厚照都应该滚下皇位,主动禅让皇帝宝座给他来当,他朱寘鐇是天生坐京师皇庭,入主紫禁宫的真龙天子。
按血缘来说,朱寘鐇的祖上庆靖王是太祖朱元璋的第十六子,而现今的安化郡王朱寘鐇更只是庆靖王的一个分支,无论是皇位的传位顺序还是血缘亲疏,朱寘鐇离皇位还有十万八千里,也不知这位奇葩王爷到底怎么推算出这个结论的,可以肯定,朱寘鐇的计算环节一定出了问题。
不过……朱寘鐇无疑是个很蛮横的学者,主观决定了客观,不管了,他说是就是,反正皇位应该是他的。
于是,朱寘鐇从弘治五年承袭王爵后,在他的封地安化城里开始密谋造反。
造反是个技术活儿,跟天赋有关,有的人天生就是造反的料子,比如永乐皇帝。
永乐皇帝天纵奇才,北平城里一声令下,勇夺九门,靠着区区八百铁骑起家,发展到十几万,数十万大军,终于坐了大明龙庭,而朱寘鐇密谋了十五年,……目前仍处于密谋状态。
不得不说,在造反这种高难度的事情上,朱寘鐇比永乐皇帝差远了。
但是有志者事竟成,永乐皇帝的机会是老天给的,朱寘鐇的机会是他等来的,他等了十五年才等到了这个机会。
这个机会是刘瑾送给他的。
…………
…………
刘瑾清查军屯的新政在大明境内进行得风风火火,甘肃宁夏这些偏远地区早已有了风闻,三地将领们惶然,愤慨,暴躁等各种情绪里,有一名将领却稳坐如山,微笑如常。
这位将领姓仇,名叫仇钺,时为宁夏总兵麾下游击将军。
三边总制杨一清被秦堪救出后独自出城离京,快马千里飞驰直赴宁夏,杨一清要见的就是这位游击将军。
虽然杨一清不知道秦堪到底在想什么,为何诛除刘瑾要着落在如此偏远的甘肃和宁夏两地,不过出于对秦堪的信任,杨一清二话不说还是依言而行。
仇钺和杨一清是老熟人了,当初杨一清任三边总制,行马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