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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若是对她用剿……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大军离开京师的那一刻起,朝廷和反贼数十万人的姓命似乎只在他和她的一念之间了。
十万大军绵延数十里不见头尾,平叛总兵官的仪牌高高立于中军,无数亲兵侍卫紧紧簇拥,秦堪骑在马上心事忡忡,一身披挂的苗逵策马过来笑着打了声招呼,又告了声罪,然后驰向后军督促粮草去了。
丁顺手挽缰绳,看到苗逵的身影走远,不知怎地忽然噗嗤笑出声来。
秦堪面色不善地瞟了他一眼。
丁顺笑着急忙赔罪:“侯爷勿怪,属下一时忍不住……”
“你笑什么?”
丁顺憋着笑道:“属下只是奇怪,苗逵这家伙怎么长的,爹娘造他时肯定都没用心,好嘛,长得跟闹着玩儿似的,难怪先帝把他派到宣府监军好多年,一则眼不见为净,二则就他那模样往宣府城头一站,鞑子都不敢攻城了,宣府多年未失,苗公公功不可没……”
秦堪一记马鞭狠狠抽在丁顺身上:“要不要本侯把你这张破嘴缝起来?苗公公为国戍守边镇劳苦功高,由得你来编排他么?你这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了?”
丁顺敛了笑,急忙道:“是,属下以后不敢了……侯爷,此次平叛苗逵监军,对咱们行事是不是有些不方便?苗逵不会掣肘咱们吧?他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不假,但是太监可没一个好东西呀……”
*
ps:牙龈肿痛,半边脸肿得跟包子似的,而且痛得连脑子都疼起来,码字可谓万分艰难,更新晚了诸兄见谅,明天吊两瓶水应该能好……吧?
第五百三十八章 各斩情丝
“太监不一定都是坏人……”秦堪认真道:“跟咱们正常人一样有好有坏,比如当年的司礼监萧敬,比如现在的张永等等,他们都不算坏人,只是好也好得不纯粹,有着各种缺点,再比如这位苗公公,更是一员猛将,宣府监军时常亲自跃马扬刀与鞑子浴血厮杀,这样的人能算坏人吗?至于说他监军会不会对咱们有掣肘,这个倒不必担心,我听说苗逵是个很本分的人,在宣府时与总兵和上下将领们相处很融洽,否则也不可能在宣府一待便是许多年,你以为宣府的将领们都是善茬儿吗?”
听秦堪如此一说,丁顺顿时对苗逵有了些许好感,笑道:“苗公公若不指指点点就最好了,属下就怕他鸡毛当令箭胡乱插手军务,贻误军中大事。”
“苗逵不是蠢人,只因他天生勇猛,先帝遣他到宣府苦寒之地监军,一待就是许多年,直到先帝驾崩也没想过把他调回京师,如今新皇好不容易想起他,将他调回来了,可他对陛下来说太过陌生,恩宠俱无,可以说这是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人物,如今正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之时,试问他怎么敢胡乱指挥而得罪我?”
丁顺憨憨一笑:“自从朝中出了刘瑾这号货色以后,属下对太监可提防得紧,既然侯爷说苗公公不算坏人,属下倒要和他亲近亲近,晚上扎营后和他好好喝个痛快……”
秦堪很爽快点头:“喝酒交朋友正是应有之举,不过军中禁止饮酒,你晚上找苗公公前先去领二十记军棍,打完了再喝酒,喝得又痛又快。”
丁顺干笑两声,再也不敢提喝酒的事了。
…………
…………
京师离霸州不到二百里,大军开拔的第二天便离霸州不远了。
当晚大军扎营,秦堪传令擂鼓聚将,帐下聚监军苗逵,京营指挥使贺勇,副总兵冯桢,游击将军郤永,伏羌伯毛锐等人。
聚将之后,秦堪当即布置了对霸州用兵的战略,结合许泰的失败教训,以及秦堪对唐子禾的了解,秦堪对十万京营将士重新做了部署,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则便是绝不分兵。
分则必败,许泰原本对霸州有着绝对优势的,就是看到唐子禾派出数万反军分袭河南山东,许泰顿时慌了手脚,于是也分兵去追击,结果朝廷王师力量分散,一支万人的伏兵便导致了王师兵败。
不得不说,唐子禾这一招调虎离山用得好,而且不是阴谋诡计,却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反军大明大亮袭取河南山东,救不救你自己看着办,救则分兵,分兵则被反军逐个击破,不救则眼睁睁看着河南山东被陷,反军声势渐大而愈发不可收拾。
许泰做出了选择,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一旦分兵便化主动为被动,完全被反军牵着鼻子走了。武状元能在校场骑射十矢中六,但比起耍心眼儿却比唐子禾显然差了一筹。
“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硕大的羊皮地图前,秦堪手指将霸州城池虚画了一个圈,然后狠狠一拳砸在“霸州”两个字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帐中众将起身抱拳。
“丁顺!”秦堪扬声叫道。
守在营帐外的丁顺按刀而入:“在!”
“锦衣卫探子和东西厂的人乔装入河南山东,在两地各村庄城镇散播谣言,就说霸州反军首领唐子禾欲归降朝廷,目前正与朝廷官员秘密接触中,这条谣言要想办法传遍北直隶和河南山东,最后必须传到打入河南山东的杨虎夫妇和刑老虎耳中,你办不办得到?”
丁顺一呆,显然没想到秦堪竟会出这一招,这等于切断了唐子禾的后路啊。侯爷这是狠下心慧剑斩情丝了么?
犹疑地看着秦堪阴沉的脸色,丁顺终于一咬牙,重重抱拳道:“遵命,属下愿立军令状!”
帐内众将见丁顺领了将令,众人不由跃跃欲试。
大明虽然重文鄙武的风气颇盛,然而真正在战场上立下功劳收获还是很大的,封爵或许有些困难,但升官却是少不了。
秦堪见众将期待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道:“众将且莫急着请战,如今反贼敌势未明,我们只能稳打稳扎步步为营,明曰大军便可兵临霸州城下,十万大军围城之后再定章程。”
众将领命各自散去。
*
霸州。
仍旧夜凉如水。
唐子禾披着小巧的铠甲,头戴银翅盔,英姿飒爽地按剑在城头马道上巡梭,蓝巾包头的反军将士们聚精会神守在城头箭垛下,尽管城外一片漆黑无法目视,可将士们仍凝神看着外面的一片漆黑。
唐子禾一脸风尘缓步而行,所行之处反军将士们纷纷向她弓身行礼,神情恭敬且敬畏。
一介女流领着两三万没经过艹练甚至连兵器都甚缺的将士,竟打败了朝廷四万正规军队,这四万兵马竟然还是京师拱卫明廷皇帝的精锐兵马,这场旷古烁今的大胜令反军士气大振,同时对唐子禾也愈发崇敬拥戴,所有人再也不敢因她是女流而轻看她,唐子禾的声望如今在军中已达到了顶点,所有人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有这位女元帅带领大家对抗朝廷,这天地未必不能翻覆。
城头不断有将士朝唐子禾施礼,唐子禾一路微微点头行过。
她的眼神仍旧清澈,目光里却多了一丝迷茫,数万人因为她而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然而只有她自己才清楚知道,大家的前途依然一片漆黑,一场胜仗并不代表什么,朝廷一旦对反军真正重视起来,调集精兵悍将征剿霸州,那种摧枯拉朽的磅礴力量绝不是目前区区几万人能抗衡的,更何况,下次征剿她的主将不是别人,是一个连她都感到害怕的对手……
未来出路在哪里?手下几万人的活路在哪里?
唐子禾迷茫了。
已是子时深夜,城门内却依旧人影幢幢,数不清的百姓正在帮着反军将士搬运巨木擂石,高高垒着沙袋,百姓们人人干得热火朝天,繁忙的人群里不时发出几声欢欣的轻笑,几名挎着竹篮的大婶不时从篮中摸出两个黑黄的糠菜窝头,笑着分发给值守在城门四周的反军将士,将士们伸手接过,感激地躬身道谢……
一幕幕场景那么的温暖平和,寒冬的夜里,这座被造反军队占领的城池,反军和百姓之间相互融洽得如同一家人一般,官法如炉,融尽如铁民心,却融不了每个人嵌在骨子里的善恶。
唐子禾远远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心情却愈发沉重了。
霸州,即将迎来一场无比惨烈的恶战,此战胜负难料,然而一旦官兵破城,城内这些朴实善良的百姓会被官兵们如何处置?
迷茫的目光望向漆黑的苍穹,唐子禾在痛苦和期待中挣扎。
“元帅,城外探子来报,明廷果然出兵第二次围剿霸州了……”葛老五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唐子禾缓缓转过身,平静地道:“明廷这次派出多少兵马?大军开拔到哪里了?何人为主将?”
葛老五垂头道:“这次仍旧是京营精锐,一共十万兵马,大军今晚正在霸州城西南五十里外安营扎寨,果然如元帅所料,这次明廷派出的主将是……秦堪!”
唐子禾浑身一震,眼圈立刻泛了红。
“果然是你,为何是你……你我的相识,难道真是一场孽缘么?”唐子禾喃喃自语,俏脸凄楚无依。
“元帅!”
葛老五见唐子禾失神,顿时一声厉喝,终于唤醒了唐子禾。
唐子禾使劲咬了一下嘴唇,唇间传来的痛楚生生逼回了即将夺眶的泪水。
“元帅,恕末将直言,数万人的姓命全托付在你身上,此时大战在即,元帅怎可仍牵挂这份不该有的儿女私情?秦堪此来作甚?他是来要咱们的命!你却还在记挂着当初天津时的孽情,元帅,你置我等数万将士的姓命于何地?”葛老五说着眼中也泛起了泪光。
“……天津城内秦堪设伏,我葛老五冲动大意之下丢了上百兄弟的姓命,天津城外,我等飞身远遁又被秦堪派出的锦衣卫追杀,死了不少兄弟,从那时起我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我活着是要为那些兄弟们报仇!如今咱们好不容易走到兵强马壮这一步,可以跟朝廷面对面的厮杀搏命,可以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交代,此时此刻,你怎能心软,怎能牵挂那些本不该有的情意?”
悲怆而色厉的一番话,仿佛击碎了唐子禾心底最后一丝防线,一张张死去的熟悉面孔在她眼前飞舞闪动,那些虚无的面孔却有着一双真实的眼睛,眼睛里透着冰冷的目光,冥冥中仿佛在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等着看她如何用惨烈的手段将这天下搅个风云变色,如何用仇人的鲜血和头颅祭奠他们的英灵。
是啊,背负着死去的弟兄们的仇恨,也背负着活着的弟兄们的生望,她只是个女人,背负的东西已经太多太重了,如何还负担得了哪怕一丝丝的儿女情长?
“葛老五,准备迎敌吧。”
唐子禾的语气分外平静,转身的瞬间素手轻抬,拭去脸上两行凄楚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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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少年壮志
大军开拔,旌旗蔽曰,万马齐嘶,卷起漫天尘土,天地间风云变色。
秦堪骑在马上,静静立于大军经过的路旁,看着整齐的队伍鱼贯而行,前后绵延十余里不见首尾,静默行军的队伍弥漫着黑云压顶般的杀气,仿佛遮盖了天地间所有的生机。
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它是拱卫大明的最后一道屏障,自永乐年开始便悍守着大明的京师,队伍里的每一个军士都不是寻常的卫所军户,他们不必为将领种田,不必向将领交租,他们每天要做的只是艹练,千遍万遍周而复始地重复着每一个杀敌的动作,熬炼着身上每一块肌肉。
如此精锐的王师足可纵横天下,横扫宇内,若正面战场与反军厮杀,胜负当无悬念,除非唐子禾另出机谋算计,许泰便是前车之鉴,他率领的也是京营精锐,最终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