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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当然愿意!”华容终于落子,脸上也笑开朵菊花:“只要王爷……”
“只要我重新掌权,放了你家大哥是吗?”韩朗将他话头接过,伸手落下一粒黑子:“我知道,咱们华总受的真心历来就不白送,要拿真金白银来换。不过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问我形势如何,难道你不关心不在意?”
“请问王爷形势如何?”华容果然从善如流。
“我大哥和我,你觉得差别在哪?”韩朗却答非所问。
“王爷比大公子风流。”
“风流……好字眼!”韩朗抚掌:“说得对,我和我大哥最大的区别就是我死不正经。他是正襟危坐的君子,事事计划周全。可我,却是个老虎追到脚后跟,还有闲心回头瞧老虎公母的主。”
“君子和浪子,你说……”微顿之后韩朗又将一枚黑子举起:“这一局棋,到底谁会赢?”
“当然是王爷!”
“听华总受的!”韩朗高声,黑子落下,前后夹击将白子围住,连成了一线:“二百两!现在你欠我九千二百两!”
华容扁嘴,面皮更青,只差没当堂吐血。
韩朗就更快活了,干脆在地上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头枕上华容膝盖,眯上了眼。
“莫折信,信莫折,好名字,但愿你人如其名。”
这一声喃喃则是极低,连华容都不曾听见。
同一时刻,韩焉则是忙到手脚打结,正蹙眉盯着管家:“是韩朗?!你说韩朗去见莫折信?他们说了什么?尚香院的人呢,既然知道是他,为什么不给我拿下,他现在已经没有武功!”
“回主子,二公子去找莫折将军,是要将军帮他。可是莫折将军一口回绝,说是二公子不象大公子,心里没有‘家国’二字。”
“至于二公子的去向,尚香院也派人去追,可是二公子身边有十二个高手,很快就把咱们的人给做了。”
管家的回禀是一喜一忧。
韩焉顿了顿,手指在轿上打叩:“这么说,莫折倒是可信?既然可信,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莫折将军和二公子也有前缘。他将这事瞒着主子,反倒是能显出他的为人。”
韩焉沉默,对莫折不予置评,过一会才抬头望天,叹口气:“你说老二他能藏在哪?这京城三尺地,可还有咱没有挖到的地方?”
“回主子,咱们的人真已经挖地三尺,一刻都没闲过,再没有什么可能的地方漏下。”
“漏下……”韩焉念着这两字,食指打叩,越叩越紧,最后忽然停住。
“有一个地方我们漏下了。我家老宅。”他慢慢勾起嘴角,迎光将眼眯起:“老二,我言出必行没马能追的二弟,你是不是转了性,藏身在那里呢……”
“领人去我家老宅。还有,传林落音和莫折信来见我。立刻,现在,马上。”最终韩焉发话,将手一挥,轿子立刻如风,没进了暑日长街。
第三十六章
林落音见到韩焉时,他独自坐在树下饮茶。地上,树影班驳。
白亮的日光从他身后透出,如芒刺目,整个人都像变得透明,只隐约见些虚廓。
“唰”落音身后一声扇开,他扭头一瞧,只见一长衫书生,折扇慢摇,气质风流,脸轮清俊白皙,而双目却犀锐得让人生寒。
四目相对,两个心底各自了然。
落音自然猜到了,眼前这位就是在朝堂上传闻的莫折信。
两人先后向韩焉施礼。
韩焉见他们来了,放下茶盅,直接下令,简单明确:林落音出兵对阵潘克,莫折信留下镇守京畿,事态紧急,再无闲话。
“遵令。”落音和莫折二人毫无犹豫应声后,便欠身退下。
天上几朵浮云悠然飘过,韩焉又举杯,管家这时来禀,老宅确有韩朗,可去时就只见房子的光叔被五花大绑捆着,说人今大早溜了。“已经派人去追了。”
韩焉点头称知道了,管家犹豫没离开的意思。
他抬眸询问。的34
“既然怀疑莫折信将军,又何必让他驻留京师?”
韩焉笑而不答。如果皇帝没开口,所有的决定他不需要做得如此仓促,现在逼到如此田地,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罢了!林落音更擅长野战,派他去对阵潘克是最合适不过。再说,那日你们在尚香院不是听见了吗,莫折有言,帮我不帮老二,因为老二心里没有家国两字。”他最后摇首,将手抬起,背靠着粗糙的树干,见日辉渗过他的指间,“就这样吧!”
既然再次注定是对手,那奉陪到底,天经地义。
兄弟,兄弟,连生之命。
城外,烈日当空,一切依然好似浸浴在光中。
留守看家的流年突然骑马出现,见了韩朗翻身下鞍,单膝跪地禀报,韩焉已经剿了老宅,谁都回不去了,追兵随时杀到。
韩朗意兴阑珊地上了马后,又回首向京城遥遥而望,马蹄在原地踏转了三圈。
城郭外远处炊烟袅袅升起,随风而散开,再不见踪迹。
“华容,你信命吗?”
“不信,我只信王爷能实现诺言。”阳光下半人高的碧草如潮起伏,那片苍绿映进华容眼里,却如上古的深潭,不起一丝涟漪。一只枯叶蝶,巧妙地停在他的头上。
引得韩朗大笑,催马欺身靠近,呼气吹走蝴蝶,在华容耳边轻语,“是句动人的话,那你可要跟紧了!”
于是,大家开始收拾,准备潇洒逃逸,与潘克队伍汇合时,流云忽然冲了过来,面如死灰,“华贵不见了!”
众人也随之脸色大变,韩朗眉头一皱,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真快。”
“我要去找!”流云执拗地转身,而深谙他的流年已经接到的韩朗的眼神,一记刀手,将流云击昏。
“王爷。”华容呀顿不前。
“放心,我不会丢下华贵人不管,而流云也不是哭爹喊娘的种。”韩朗眼神似魔,冷冷地一踢脚蹬,语气生硬,不再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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徊风谷,夜无风。
两边山峰陡峭,削落直下。
谷内,旌旗垂挂不动;谷外,林落音驻军营盘却是战气冲天。
“潘克还是按兵不动,不肯出战?”林落音盯着谷口问道。
“是。”
对于这个回答,落音也不感意外,他拢起眉,却也不得不心折,潘克布军巧妙。
两军相持,潘克偏偏就隔着沼泽地扎营,并成龟形,能伸能缩,能攻能守,又使得林落音占七成的骑兵完全失去了优势,令他头疼不已。
“当地百姓都打听清楚了?”
“是!和将军上次探谷,发觉情况相符,这徊风谷,一进谷风向就会大变,四下乱窜,绝对是吃不准风头。”
落音阖眼深思,忽地又睁开眼睛抬头看天,“看这日头,近日里要下大雨。”
是夜,潘克军营。
逻兵注视着营地的周边,骤然有人发现林子那头有动静。
“有人……”巡兵话音刚落,就觉得脖子刺疼,紧接热腾的鲜血喷射四溅,一箭已洞穿喉咙,人轰然倒地。
刹那,带火的箭支在空中交错。林落音开始了又一轮火攻夜袭,目的明确,必须在雨前把他们引出沼泽。
硫磺味伴着沼气近糜烂的气息四处流窜扩散,潘克挥手亲自指挥众兵士救火。
但很快风就转了方向,逐渐向林落音那边吹去,使他不得不又一次鸣金收兵,一切如往常几次突袭一样,有惊无险。
太白星坠,绯红的火光逐渐褪去,一切暂时又恢复了平静。
潘克安排妥当了后,马上来到军营的一角落,向韩朗禀报。
却见韩朗早就负手站在自己帐前,半眯的星眸似乎穿透了这份嘈杂,根本无视混乱。他的帐子早移设在营边的一角,偏离沼气,林落音的箭支再厉害,火势再猛烈,也烧不着他们。
“王爷,对方的突袭日趋频繁,可见林落音已经快沉不住气了。”
韩朗眸光流转,阴鸷一闪而过,“他怕下雨,我却在等雨。”
潘克低头,铁盔下隐隐散腾出杀气,“王爷,精甲军早已准备妥当,随时候命,回敬林落音。”
韩朗颔首,正要说话却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回头就瞧见大汗淋漓的华容,他摆手让潘克退下,人迈步走到华容跟前,探身鼻尖轻蹭华容的,“你不好奇?”
“华容相信王爷。”华容对外依旧装哑巴做手势。
“来吧,猜我精军何用?猜对了有赏。”韩朗边大方地替华容抹汗,边狡猾地诱惑。
天已然亮透,大伏天朝阳日光灼灼。
华容咧嘴笑笑,抬起眼睛,双手挥动轻盈,“潘元帅返京匆忙,军中没有足够的军粮……这次精兵是要抢粮?”
韩朗得意地摇头,“精兵不过百余,哪里运得了很多粮食。”
“莫非是去烧粮,弄得双方旗鼓相当?”华容追击。
“华容身体不好,脑子也跟着变笨了。夏日烧军粮,岂不是笑话!如今哪里会没东西吃?”最近他人冒虚汗,体温却发凉,韩朗不是不知。
华容收扇无比遗憾地耸肩,笑容也随之褪去,摇头不猜了,谁知刚想转身,却被韩朗拦腰抱住,隔着薄衣摩挲着他,“提示句,我要他知道何为有气无力。”
华容眼波灵活出水,忍住微喘,毫不迟疑极轻唇动道,“毁盐?”蜻蜓一路低飞,空气中都透着粘稠味。
“我们回帐。”眼神不容反驳,意犹未尽地淫笑。
次日傍晚,天果然下起来了漂泊大雨。
帐内。
他们两人身先力行地讨论着花开结果问题,“弹”到激烈处,韩朗用手拨开华容额前的被汗浸湿乱发,盯着他的脸。
“王爷忘了菊花,只开花不结果。”华容含笑大胆回望,身体像把随时张开弦,支上箭的弓。
帐外。
雨无情倾泼斜下,突然一道电闪如链,撕破苍穹,鞭策天地。
精甲军潜行穿过沼泽,一出沼泽林,突然举旗,佯装突围,浑厚的马蹄下泥花飞溅,谁知没入对方营门,已经被箭雨吞没了。
领头的战马扑通倒地,人马顷刻间插满利箭。
炮鸣声中,后面有一骑兵已然冲到了前面,将快倾倒的军旗再次高举,“军规第一条,闻鼓进,听金止,旗举不得倒。违令者,斩!”
处于军营中心的林落音,很快听到了动静,他立即奔出帐,大雨劈头盖脸,几乎砸得人睁不开眼。
“禀元帅,敌军闯营,放火想烧军粮。”
“这种雨天烧粮?”落音皱眉,明知道有诈,却没明白对方葫芦里埋的什么药。
风雨里那血腥味道越来越浓了,营门内外已冲得没有血色的尸体慢慢堆积起来。
“元帅,不好了!盐……被浸水了。”一个士卒飞奔来报,当空一声轰天雷鸣,几乎盖了他完整的句子,可林落音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还愣着做什么!救盐啊。”他咆哮着发令。
可等他赶到时,已经太迟了,军中的盐已经完全浸透,和着泥水河沙,汇合成一条条小溪完全水化,捞都捞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