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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受封疆 (原版)-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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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愣着做什么!救盐啊。”他咆哮着发令。 

  可等他赶到时,已经太迟了,军中的盐已经完全浸透,和着泥水河沙,汇合成一条条小溪完全水化,捞都捞不起。 

  落音双手一把抓起泥,水无情地从指缝流出;他不甘心,急中生智扯倒军旗,浸在泥沙里,却还是无力回天。 

  如今时晴乍雨、天气闷热,明显已过了沿海晒盐的最佳时期。而盐井所在地,均都在韩朗掌控的后方。 

  无论怎样,远水已救不了近渴。 

  满身中箭垂死的精甲军头领倒在地上,扫了他一眼,用尽最后一口气大笑,“终不辱使命,这辈子值了!”他的战马在一旁声声哀鸣。 

  林落音胸闷,眼前混沌,却又好似能见那厢韩朗伸手接着雨水,侧头莞尔。 

  翌日,一夜的大雨终于停歇,日不出,天却依旧热如荼。 

  人不动,都会不停地冒汗。 

  一场胜利,韩朗倒没显露骄横情绪,只不动声色询问潘克下一步意见。 

  “王爷,林落音现在定在气头上,现在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不如再磨上几日,他们没盐自然退军。到时追击也不嫌迟。” 

  韩朗托腮冷哼,“他什么时候成虎了?不过要收拾他,当然是不急;凭他的个性,也是退军时压后的命。说不准还想偷袭伏击,板回一剧呢。潘克,等到他们退到下坡山道,给我直接用山里的巨石,滚坡开路,全部碾死算了!” 

  “是。” 

  韩朗扬笑,这类猫抓老鼠的游戏,向来是他的大爱。反正一个快没了粮,一个已没了盐。这仗打得真有意思,扳扳指头,估计自己秋日定能杀回京师;可一想起京城,他又拢了拢眉,“潘克,月氏国边境婆夷桥那事,你可看仔细了?” 

  “绝对不会错。” 

  “如此说来,京畿果然有内奸。不知流年留京调查,情况怎么样了。”韩朗凝眉又陷入沉思。 

  五日后,中招后的林落音无奈,只能拔营退兵。 

  而潘克见势立即下令,退原阵型,拉队呈弦月形,落日前全军出沼泽,不紧不慢地逐步收拢、压近。 

  多日无盐下来,林落音手下的将士,在酷日折腾下逐渐没了力气,就算看着饭都没任何胃口。 

  必须等到援军,林落音咬牙。 

  军队出了徊风谷,他全然察觉出谷后山势的陡变,高空中几只秃鹫盘旋飞过。 

  “咚,咚,咚!”三声炮响。 

  脚下砾石剧烈震动,林落音勒住战马,别过马头,要来的终于来了。“准备迎战!” 

  可惜他等来的不是潘克的大军杀下,而是黑乎庞大的山石,趁着地势,压着崎岖的山路,滚落了下来。 

  战马嘶鸣,列好的阵形骤然全乱。 

  列在前头反应比较慢的几个,还来不及呼救逃命,已经被活碾而过,残肢血肉成浆汁溅开。 

  林落音蹬马上前,枪头斜探地,紧闭眼双臂发力一挑,银芒电裂,这两人高的巨石,被他硬生生地挑开,“哗”地滚落山道另一侧。 

  马腿发颤,他长吁了一口气枪尖支地,谁知刚一抬头,第二块巨石已经到了。 

  “你们先撤!”林落音大吼命令,持枪再挑! 

  第二块石也滚开了。 

  大军狼狈往前,他果然如韩朗所料,一人断后,想要独力将巨石挑开。 

  这时,林落音只觉眼略微发黑,喉间涌起股股甜腻,一道血箭倏然从口中喷出。 

  潘克军队步兵拿着刀剑敲击盾牌,有节奏地逐渐逼近。韩朗得意地跟着这拍调,亲自下令军士斩断缚山石的粗绳,推石滚下山道。 

  “禀王爷,元帅。林落音卸了铠甲,放跑了战马,小的看他快不行了。” 

  “他还活着?” 

  “是。”小心翼翼的回复。 

  韩朗眨眼无话,都推下六块大石头了,怎么还不死;他瞟了眼身边正没章节乱扇风的华容,突然笑着建议,“咱们瞧瞧他去。” 

  崎岖道间。 

  单枪撑住一人,周身浴血;脚下泥地,也不规则龟裂散开。 

  林落音! 

  他赶走了已经累得不行的战马,卸下了盔甲,已经没有气力多撑哪怕一分重量。 

  双手因为力量透支,而不停地发抖。虎口全部裂开,皮肉都翻了过来,血蜿蜒顺着枪杆而下,滴答入土。 

  潘军杀到,并没有出手,只策战马步步围拢过来。 

  林落音咬牙再次拔枪。 

  银色长枪,天际划出一道流星,凛然之气直冲云霄。 

  带血枪尖卷风来袭,寒森森的煞气,如贲龙翻海,这刻的林落音,仿佛是苍穹炼狱间的利器,锐不可挡。明明是一人断后,竟然让人有百万雄师跟随其后的错觉。 

  潘克正准备催马迎击,却被韩朗叫住,打了个哈欠后冷冷一句,“直接点炮,轰他上天。” 

  “王爷说过林落音是个将才,杀了可惜。”华容终于手势道。 

  “他是将才,就该反我?”韩朗睨了华容眼,反问。 

  “人有失手,马有漏蹄;华容愿意再替他作保。” 

  “我若不肯呢!”韩朗瞳仁缩了一缩。 

  华容没回答,翻身下马,朝着林落音那方向走去。 

  “你敢过去,我马上点炮!” 

  华容径直迈步,丝毫没回头的打算。韩朗恼怒地夺过手下的火把,当下点燃了铁炮的引信。 

  信绳“滋滋”发声,华容就似聋子样,什么也没听到,不当回事。 

  眼看这炮的引信即将燃尽,韩朗下马箭步冲出,伸右手,一下掐灭了火头。 

  “王爷。”几名将军急唤道。 

  华容这才回转了身,躬身而拜,算是谢他不杀之恩。 

  韩朗冷笑,一把推开相扶之人,将被炮引灼伤的右手扬起,“华容,你不用得意,要饶林落音没那么容易,今我伤了哪只手,就用他哪只手来抵!” 

  华容也不客气,站在那厢缓缓施礼,手动回答,“悉听尊命。” 

  交代完毕,华容拂袖要走,却被韩朗追上拦抱上马。 

  马上的韩朗诡秘的笑容,声音也变得低沉,“我反悔了,你回来吧。” 

  华容深吸口气,细长的眼睫半垂,掩住含带心绪的眸光,人缓缓开扇轻摇,“王爷究竟想怎样。” 

  韩朗眼波流动,透出浓浓戾气,“要么留他手,要么留他命。” 

  第三十七章 

  雨又开始淋漓而下,林落音还在原地站着,枪尖支地,眼眸横扫众人,丝毫也不畏惧。 

  身后大军已经撤去,狭长的徊风谷底,如今就只余下他断后,一人迎对潘克千军。 

  包围圈正在缩小,最里圈的那些刚刚被他斩杀,很凑巧,刚刚好二十人整。 

  外圈的人见状难免胆寒,上前的步子一时停顿,握刀的手在集体颤抖。 

  力竭之虎也是虎,光凭他一人断后单枪挑石的胆气,已经足已让人畏惧。 

  徊风谷此刻无风,气氛一时凝滞。 

  林落音还是那个姿势,只是被雨水裹住了眼睫,目光不再凌厉。 

  韩朗打了个哈欠,不耐,从华容手里接过雨伞,居然穿破人群,一步步朝林落音走去。 

  潘克大惊,连忙策马跟上,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厢韩朗却已立到了林落音跟前,站定,露出了他的招牌玩味表情。的71 

  “我敬你神勇,现在恩准你倒下。”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伸出的那根手指也毫无力道,只是轻轻推向林落音额头。 

  风声这时大作,林落音没有抬枪,居然被他这根手指推中,喷出一口鲜血,人轰然倒地。 

  他早已力竭,方才枪尖支地立身不倒,就已经是他最后的气力。 

  “收队回营。”韩朗这时高声,伸了个懒腰,回身,上马后来到华容身侧,一把抄起了他腰。 

  “请问王爷,林落音要如何处置?” 

  潘克问这句话的时候,韩朗正在帐内斜躺着,一只手捏着华容的头发,绕圈圈玩。 

  “华总受,你说该怎么处置?”微顿了一会之后他道,半个身子靠上华容肩膀。 

  华容耷着脸,慢慢手动:“王爷,我不是喜欢林将军,只是敬重他,和王爷一样。” 

  “我问你该怎么处置。” 

  “王爷圣明,王爷说了算。” 

  “我现在问的是你。” 

  “那就依王爷说的,废了他的……右手。”华容这个手势比得沉缓。 

  “右手?因为他使的是左手剑?”韩朗将眉挑了:“背叛我的下场不过如此?好,我依你,就仁慈一回。只不过这手……该谁来废?” 

  华容顿住,慢慢吐纳,将眼看住了韩朗。 

  “我。” 

  最终他比道,食指微挑,指向了自己心门。 

  雨停,日出,夏日的骄阳,是能把人热血灼干的。 

  林落音睁开双眼,抬眼望了望天,又望了望身周,大致明白自己状况。 

  这是在潘克军营,他如今赤着上身,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柱上,正在被烈日灼烤。 

  胸腔、虎口……全身,没有一处不痛,这说明他活过来了,不像当日在徊风谷,一口气已经杀到麻木。 

  天地还是有些虚飘,他还是看不清远处,只听到周遭有些喧哗,有个人在他正前方,正一步步走来。 

  等走得近了,他才看清那是华容,还是穿着一身绿,前胸被汗微微浸湿。 

  想说话,可是他发觉喉咙发涩,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华容更是一路沉默,走到他跟前,先是将他右手绳索解了,然后迎光,将手间长剑一分分出鞘。 

  就时间和距离而言,都足够林落音夺下他手里长剑,拿下他做为人质脱身。 

  可是林木头就是林木头,从始至终就只会看着他,抿着干裂渗血的嘴巴,生生挤话:“你最近可好?” 

  华容差些呕血,再无法可想,只得将剑身侧过,搁上了他右肩。 

  这一次木头开窍,终于说了句明白话:“韩朗派你来杀我?” 

  华容不答,只是一味看他。 

  林落音黯然,点头,半晌才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适合江湖,不适合党争。可是江湖寥落,我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隔平时他断不会讲,这时候说了出来,已是料定自己必死。 

  华容于是叹气,将剑高执,对牢他右臂,迎光斩下一道弧线。 

  而林落音到这时方才明白,眼里终于露出惧色,急急发话:“你该明白,我不怕死,可是不想做个四肢不全的废人!” 

  华容动作稍顿。 

  “如果你还念你我有缘,就违逆你家王爷一次,赏我个痛快!” 

  这一句已经有了怨愤哀求。 

  华容再次将剑抬高,看了看眼前这人,这道他常用来对照自己黑暗的光明,还是无话。 

  手起剑落,林落音右臂生生离体,鲜血喷薄而出,热辣辣溅了他满脸。 

  心不是不疼,只是出乎韩朗意料,他没有吐血。 

  来的时候韩太傅很有兴致,跟他下注一千两,似笑非笑:“我赌你会吐血。” 

  一千两,韩太傅这次又输了,华容冷笑,慢慢将脸上鲜血抹干,回身,一步步离场。 

  大雨才歇,屎壳郎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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