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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忆中的浣纱,因为受尽骄宠,变得任性而无法体谅旁人。她绝不会纡尊降贵,更不会为了一个小男孩而奋不顾身。她应该是注重亮丽的容貌,只愿意偶尔略施小惠,不可能为了拯救他人而弄得一身破烂,满是鲜血与伤痕。
他无法理解,更无法确定,此刻紧靠在他怀里,就是他那个任性骄纵的妻子。她的言语,以及她的温柔,还有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过去那个凤浣纱所会做的。如今的她勇敢而坚决,甚至为了一个孩子,可以甘冒生命危险的上前营救。
“如果我不试着解开绳索,他会掉下悬崖的。”浣纱靠在他的胸膛上,不顾双手的疼痛,紧紧的回拥着他,她要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才能确定自己仍是活着的。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哭泣的小男孩,轻咬着下唇。她将小男孩看成另一个孩子,母性的本能让她无法坐视不管,在她能够思考前,她已经往前扑去,忍着剧烈的疼痛想救下他。
“你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一个孩子不值得你赌上性命的。”柯焰吼叫着,激烈摇晃着她纤细的肩膀,想要摇醒她的理智。更想要惩罚她,竟如此的惊吓他,让他承受最可怕的恐惧。
“我只是不希望他的母亲伤心。”浣纱避重就轻的回答,剧烈的疼痛席卷她的全身,被拖行许久的疲累,以及如今的松懈,让她难以承受。她的眼前徒然变得黑暗,软弱的跌入他的怀里。
“浣纱!”柯焰惊慌的喊着,摇奇+shu网收集整理晃着她的身躯,惊骇的感觉她的身子软弱得宛如柳条。他的手不断的触摸到鲜血,而她的肌肤十分冰凉,像是最细致的瓷器,他焦虑的颤抖着。
众人在他们身旁围了一圈,不晓得该怎么办。有人叫了救护车,在等待的时候想要上前去为昏厥的浣纱进行急救,但是柯焰始终紧抱着她,根本不愿意松手。
“楚依人,你在哪里?”他大声喊叫着,在闻见楚依人身上的特殊香气逐渐接近时,悬宕的心才略略安稳些。“她要不要紧?伤得重不重?你能救治她吗?”他焦虑的询问着,怎么也不愿意放开怀里的浣纱。
楚依人目睹了整件事情,气喘吁吁的追上前来,强迫自己冷静些,知道浣纱需要她的救助。
“你应该信任我的能力,再重的伤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她简单的说道,在听见柯焰尖锐的抽气声时,诧异的抬起头来,瞧见他苍白的脸色。
“她真的伤得很重?”他的声音紧绷着,全身宛如坠入冷泉深处般冰冷。
“不,别担心,这些只是擦伤,只会让她疼上几天。比较严重的是她的双手,以及背部的撞伤。先带她回石屋里,我必须好好的检查她,希望刚刚的撞击不至于留下内伤。”
楚依人打开随身的腰包,取出金缕梅的蒸馏液,简单的替浣纱止血,再拿出棉布,滴上熏衣草的精油,放置在她背后的撞伤上。她简单的检查过一遍,知道浣纱的伤并不碍事。
“她真的不要紧?你那些花花草草真的能够救她吗?我闻到血的气味,也摸到她身上的伤口,她要不要紧?能不能恢复?”柯焰焦急的询问,小心翼翼的抱起怀里昏迷不醒的浣纱。
楚依人叹了一口气,收起随身的腰包。“你要是不信任我,我可以要喜娜再去找一个外科医师来,详细的为她检查。”她知道如今跟柯焰说什么都没用,他已经为浣纱的安危担忧得失去理智,根本忘记他那一身的重伤,就是靠她的花花草草救回来的。
柯焰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没有理会男孩的母亲在一旁不停道谢。他抱着浣纱,笔直的朝石屋走去,满心担忧着她的安危,只想着要快些让她接受治疗。他的心如此疼痛着,她身上的伤,等于是划在他的心上,让他战栗着。
曾以为这一生不会再在乎什么,但是当她再度出现,他的平静就如春水上的薄冰,禁不起任何轻触,徒然的崩解流散。他的心始终惦念着她,他迷恋于过去那个任性却美丽的她,而如今她的勇敢与坚决,则深深的撼动了他的心。他是否在六年后,受她爱得更深了?
“浣纱。”他轻唤着她的名,将她放在胸前,那个最靠近心脏的位子。
楚依人目送着远去的柯焰,一边叮嘱着居民们传唤医生前来。她拿出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视线回到步道上血迹斑斑的绳索,遂渐上移到那把截断绳索的匕首。
当那把锐利而华丽的匕首映入眼中时,她因为震惊而僵硬,有半晌的时间只能瞪视着那把匕首,身躯宛如死寂的雕像,无法移动分毫。
极为缓慢的,她伸出手轻触匕首,颤抖的触碰刀柄上细致的花纹,摸索到某一个图案时,恐惧的神情徒然松懈,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期待。她焦急的举目四望,知道匕首的主人就在附近。
她认得这把匕首,更认得匕首的主人,知道是他在一旁出手,简单的用一把匕首,就拯救了两条人命。她知道他的为人,在某些时候,那双黑眸虽然冷酷而绝情,但绝不会让她伤心,他会因为她在乎,而去拯救旁人。
心在激烈跳动着,她的指尖深深地陷入柔软的掌心,几乎要开口呼唤他的名字,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
但是巨大的恐惧在同时笼罩了楚依人,她硬是压抑住呼唤的冲动,用手抵住唇,不让自己失声唤出他的名字。她是那么的想见他,却又不能见他,知道随着他而来的,会是可怕的邪恶,而为了她,他将承受最巨大的威胁。
她无法看着他落入险境,别无选择的,她只能慌乱的逃离,逃过一处又一处。偏偏那邪恶的力量不肯松手,执意要将她捆绑回去,她无法在一处停留太久,更无法走到他的身边。
她可以操控着别人的生死,却可悲的无法跟所爱的人相守。有时候真的怀疑,上苍给予她这些能力,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
拋下那把匕首,楚依人迅速的走回石屋,心中隐约的知道,在安德罗斯停留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已经有人找寻到她的踪迹,她必须再度展开逃亡。
不论追赶她的,是她最爱,或是最恐惧的人,她都只有逃走一途。
※※※
在小酒馆内的牌桌边,一个高大的男人静默的看着楚依人远去的背影。他看着她靠近那把匕首,神色由恐惧转为期待,接着再转变为坚决,之后毫不留恋的离去,男人的黑眸也随之变得黯淡。
他的容貌看来不像是欧洲人,但是身形却与一般的欧洲男人相仿,乌黑的发与深邃的黑眸,以及一身的黑衣,在酒馆内特别显眼。他的嘴里咬着烟,手中握着一副牌,始终坐在牌桌旁,俊朗的外表吸引了不少女性的眼光。
居民们已经逐渐习惯他的存在,这些天来始终看见这个男人握着牌坐在牌桌上,漫不经心的打着牌,视线总会飘向窗外,牢牢的盯住一个窈窕的背影。
众人都很喜欢他,因为他看来像是个职业赌徒,却不断的输钱,几天下来所输的金额简直令人咋舌。但他只是淡然的笑笑,毫不在乎的继续赌下去,像是有一生的时间,以及全世界的财富可以继续耗在这张牌桌上。
有人在怀疑着,一个人的运气怎么可能会坏到这种程度,从来都拿不到一副好牌,每天都是惨输的。
是他的运气太差,还是他能够控制牌,使得到手的牌都是惊人的坏牌?但是又有什么人会笨到让自己每天都输得一败涂地?
男人始终维持淡淡的笑意,他的目的不是金钱,这只是他打发时间的消遣。他的手上有着握牌所形成的厚茧,显示他是长期握牌的人。他是个职业赌徒,但就算赢得全世界,他的心中也会有着遗憾。
他始终追寻着她,却不明白她为何不愿意走入他怀中,难道他刚刚在她眼里看到的欣喜与期待,都是虚假的?他不明白她的恐惧,却不愿意逼迫她,只是追寻着她,在一旁守候着。
旁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会出手相救,只是知道若有人死亡,他最在乎的那个女人,将会伤心难过。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他所在乎的,只有她。
“原,怎么了?”坐在对面的牌友,喜孜孜的数着一叠钞票,分神关心一下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肥羊。
“我出去走走。”他再度点燃手边的劣等香烟,俊朗的五官被包裹在烟雾后方,看来更加神秘。
罔顾牌友们的喧闹,他缓慢的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牌走出小酒馆,笔直的走向匕首,之后将嵌入石板的匕首轻易拔起,放入腰际的特制皮套中。这把匕首是他从不离身的武器,几乎等于是他身分的宣告,而她也轻易的认出了他。
他的视线始终追随着远去的那个女子,一声低喃溢出他的口中,被风吹得很远,而那声低喃里,有着深深的爱恋,以及迷迭香的气味。
楚依人。
※※※※※
第七章
隆冬的风仍旧吹拂着安德罗斯,海面上的风暴席卷了岛屿,暴烈的风雨让天空变得阴暗,暗色的云朵遮蔽阳光,使得四周宛如黑夜,眼前的景色显得诡异莫名。
在悬崖旁的石屋中,柏特医生慎重的检查着昏迷中的浣纱,之后缓慢的放下听诊器。
柯焰在一旁焦虑的走动着,终于忍耐不住的上前询问:“她要不要紧?是不是需要送到医院去?”自从那场惊心动魄的拖行后,浣纱始终是昏迷的,偶尔发出的低低呻吟,刺痛着他的心。
“她的伤并不重,只是一些细微的擦伤,唯一比较严重的是被绳索磨伤的双手,以及撞击上石柱的背部。虽然没有伤到内脏,但是淤青与疼痛是免不了的。”柏特将装满医疗用品的大皮箱关上。
“但是她一直没有清醒。”柯焰坐到床畔,用手指探索着她平稳的呼吸,心中被担心折磨着。
“请别担心,那或许是某些心理因素使然,绝对不是那些伤造成她的昏迷。她的伤口被处理得很好,其实根本不需要我前来的。”柏特看着窗外阴暗的天色。他从不曾在这么糟的天候下出诊,但是提出要求的人,有着特殊的身分,他无法拒绝。
楚依人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很抱歉还让你跑这一趟,实在是这位先生无法信任我的能力,坚持再找一个真正的医生来进行治疗。”她将一盅熏衣草精油放进柯焰手里。“这些是治疗伤口用的,可以为她止去疼痛,你若是担心她,就帮她抹上。”
她领着柏特离开,悄然关上卧室的门。
窗外风雨逐渐增强,寒风呼啸而过,让窗棂颤抖了。滔天的海浪在悬崖下汹涌着,形成惊人的景观,在壮观之外还有着某种骇然。
柏特随着楚依人来到起居室,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闪动着,满是皱纹的脸上有着慈祥的笑。“有楚小姐在这里,还轮得到我做什么事情?柯先生对楚小姐太没信心了,完全忘了你还救过他一条命。”
他曾经在六年前,亲眼见识过楚依人的惊人能力。那时李韬步从台湾带着伤势严重的柯焰来到岛上,任何医生看过柯焰的伤后,都只能摇头叹息。正巧楚依人到此处购买迷迭香,接下了治疗的工作。在众多名医的惊叹中,她在短期内救回柯焰,之后就突然失踪,只留下众人的诧异。
是在许久之后,他才知道楚依人的身分极为特殊,她的能力不是一般医者能够衡量的。
“大概是因为当时我只是救活他,却没有治愈他,他自然对我的能力有所怀疑。”
楚依人坐在椅上,双眼里有着审视的光彩,柔和的灯光映照着她美丽的五官,让人移不开视线。“我将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