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林秀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轻声埋怨道:“什么都看,还闲不住嘴!”
“哎,告诉我,这是什么?我上次就看见了,没时间问……”方向晖说的“上次”是指他们云雨之欢的那次。
林秀一听,羞得满面通红。她站起身就走。
她本来就不想参加这个舞会,被方向晖拽过来,早就要离开了。现在这么一羞,立马就走。
“哎,这位小同志,要到哪里去啊。舞会刚开始,怎么就要走啊?”一个洪亮而亲切的声音向她传来。
林秀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陌生人。
这个人50岁左右,中等个子,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军服,胸前插着一支钢笔,脸上的皱纹中沉淀着岁月的沧桑,但眼里还是流露出和蔼的目光。
林秀估计他是一个首长,来参加战前军事会议的。至于这个首长是哪支部队的、什么职务、姓甚名谁,她并不清楚。她也懒得弄清楚。
“小同志,如果你没什么事情,就陪我跳一支舞,怎么样?”这位首长客气地征询林秀的意见。其实,他是专门冲着林秀来的。
刚才,他坐在西院墙边,就注意到了小手扇风的林秀。因为,这个动作比较显眼。
他悄悄观察着林秀,包括和她窃窃私语的方向晖。这样的过程持续了有四五分钟。
几十个人把大院子挤满了,乐声和笑声也充塞其间,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位中年首长的目光。
林秀的动作和身影让他的心里一阵异样。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正在他迟疑着要不要过去搭话的时候,却见林秀站起来,似乎和她身边的方向晖闹了点别扭,要生气地离开了。
那种异样的感觉驱使这位中年首长立即站起身,迎着林秀走去。如果此时不过去,他这一生可能会很后悔。
林秀面对这位客气的首长,似乎有点为难。从内心来说,她不想和男人跳舞,不管这个男人是青年人,还是中老年人,也不管这个人是当官做爵的还是平头百姓。她只愿和两个人跳舞,一个是方向晖,还有一个人,不在身边。
可是,她看见这位首长的笑容,心中不忍心拒绝他的邀请。他的笑容褪去了首长的威严,却含着长者的慈爱。然而,林秀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迟疑片刻后,她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首长。我有点事,我要先走了。”
首长很失望的样子:“那……就算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秀。”
“哦。”首长微微仰起头,有点意味深长的样子。
林秀正要走,方向晖走了过来。
“林秀,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军长,二野第五军军长。她是林秀,是我们情报科报务组长,侦讯专家。”
“哦——”陈军长目光中流露出赞叹和意外,还有一丝欣喜的样子,“不简单,不简单。”
“陈军长过奖了。”林秀有些羞涩。
“我有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陈军长说。
“坐下说吧。”方向晖说。
“不了。林组长要有事,就不用了。”话一说完,陈军长就后悔了——“林秀有事,不是还有方向晖吗?自己这么说,不是明白着告诉别人,自己盯着林秀吗?”
林秀听陈军长这么说,觉得自己再要急于离去就有点不通情理了,只好说道:“我陪陈军长跳一支舞。”
说着伸出手去。
两人走到院子中的“舞池”里。
斯特劳斯的曲子又响起来了,十来对舞伴在院子里转开了。
“怎么又是这支曲子?”林秀埋怨。
“可能是他们只有这一张唱片吧。”陈军长善解人意地说。
林秀不吭声了。她不想再说话。她只想这舞曲尽快结束,自己好离开这里。
“林组长,你老家是哪里的?”
“陈军长,你别这么客气。就叫我林秀,或者小林。我老家是……山东青岛的。”
林秀不想说话,却拖拖拉拉地说了这么多。其实,她前面的话是没有意义的,是用这几秒钟的时间来思考最后一句话的。
“哦。”陈军长这一次的“哦”声比刚才的那一声要轻多了,有一丝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失望在里面。
“吗,小林啊,你不要怪我啰唆。我刚才问你这些是有些原因的。”
“什么原因?”林秀本不想再说话,可一听陈军长这么说,不由自主地跟上一句。
“你今年多大了?”陈军长却不回答她,而是反问了一句。
“21。”
又是一声“哦”,声音更轻,失望的意思更明显。
“不瞒你说,我一看到你,就想到了我的女儿。她比你小一岁。”
林秀的心中不禁一动。
她反问了一句:“你女儿现在在哪里?”
“哎——说来话长啊。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林秀一听,决定不再吭声。
铜管乐器的节奏越来越快,音调越来越辉煌,激烈的打击乐器预示着高潮即将到来——圆舞曲要结束了。
就在这时,陈军长从灯光中——那是葡萄藤架上的灯泡发出的橘色光亮——看见了林秀脖子上的红痣!
“姑娘,你……你脖子上的……红痣……”陈军长有些奇怪地说道。他不再称呼林秀为“小同志”,而是用了“姑娘”这一称谓。
林秀的脸红了。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她仍不吭声,她知道,还有十几秒钟,这支舞曲就结束了。对她来说,这场舞会也就彻底结束了!而她与这位和蔼而奇怪的军长可能永远也不会再见了!
“这痣……是……”陈军长吃力地试探着问道。
林秀沉默着。
“是后来长的,还是……”他斟酌着字句,似乎很想搞清楚这痣的来龙去脉。
“后来长的。”林秀极不情愿地憋出了这几个字。
“姑娘……我想……我们出去谈一谈,好吧?”
“为什么?”
“嗯……”陈军长有点难堪:“不为什么。看到你,我想到了我的女儿。”
林秀听到这里,心中的预感越来越沉重。她想起了前几天在方向晖的卧室看到的现在藏匿于她微缩胶卷中的《渡江战役参战部队师团级以上干部花名册》,其中的一个名字曾让她痛苦不堪。
“难道真是他?他现在做军长了?”
林秀的手和陈军长的手握在一起,她不知道是该立即放开,还是该握得更紧;不知道该扑向他的怀抱,还是该诅咒他的丑恶。她只觉得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女儿这里也有一块痣,也是红色的。不过……”陈军长低低的耳语在林秀听来,却犹如一颗重镑炮弹,把她炸得头晕眼花。
她很想问眼前的男人这样一些话:“你叫什么名字?你女儿叫什么名字?你和她是怎么分开的?”可是,她不敢问!因为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会将她推到疯狂的边缘、崩溃的边缘!
长号、长笛、提琴、军鼓、巴松管、单簧管、定音鼓……一起将圆舞曲送到华丽而兴奋的巅峰,随即戛然而止。
“陈德伦,你的舞跳得不错啊。”突然,一个豪爽的声音在林秀和陈军长的身边响起。
陈军长掉头一看,是他的上级,兵团雷司令。
林秀的右手还没来得及从陈德伦的大手中抽出,一听“陈德伦”三个字,犹如听到了一声炸雷,右手触电般的快速紧握了一下,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陈德伦明显感到了林秀的小手那一瞬间的紧握!条件反射般的紧握!痉挛般的抽搐!
“怎么了?姑娘?”他关切地问道。
幸亏林秀是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她用超强的意志顶住了崩溃的感情:“哦,没什么。刚才他那一声,差点震坏了我的耳朵。”说着,不好意思地瞄了一眼雷司令。
“哈哈哈。”雷司令一听,仰头大笑起来,“对不起,我是个粗人。哈哈哈。”林秀连忙应付了两句,匆匆离开了张家大院。
“真是他!”她边走边想。
二十四、林秀之谜
林秀跨出张家大院,快步走在瑶岗村中心的土路上。路边的柳树在春风沉醉的晚上轻轻拂动,田野中散发出清新的气息。可是,这样的柳树,这样的晚风,这样的气息,此时在林秀的感觉中,却犹如疾风暴雨,扑向她、抽打她、包围她。
童年的黑色记忆在心底深处涌动。她想把它按下去,可是,记忆裹挟着风声、雨声、哭泣声,还有鲜血和恐惧,一起向她呼啸而来。
林秀出生在安徽繁昌县横岭冲,那是长江边的一个小山村,水清岭秀。小时候,她还不叫林秀,叫陈红萍。爸爸很宠她,昵称她“红萍萍”。
当“红萍萍”长到11岁的时候,中国发生了一件震惊世界的惨剧,史称“皖南事变”。
1941年1月4日,新四军军长叶挺、副军长项英奉命率军部及皖南部队9000余人,自安徽泾县云岭向北移动。7日,行至茂林地区时,突遭预先埋伏的国民党第三战区5万大军的包围袭击。新四军浴血奋战7昼夜,弹尽粮绝,除2000余人突出重围外,大部分壮烈牺牲,或失散被俘。军长叶挺在与好友——第三战区司令官顾祝同谈判时被扣,政治部主任袁国平牺牲,副军长项英、副参谋长周子昆遇害。“皖南事变”在中华民族的解放史上写下了悲壮的一页。
1月16日傍晚时分,正当小红萍独自一人在家门口玩耍时,突然有七个人从小路上向她走来。
小红萍远远地看见这几个人走得跌跌撞撞,很是匆忙。等到他们又走近了一点,发现这几个人都是男的,衣服又脏又破,脸色也不好看,很仓皇的样子。
小红萍感到很害怕,正要躲进家里,却听得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叫了一声:“红萍萍!”声音很轻,却很欣喜。
小红萍一愣,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就扭过头,只见那个人张开双臂快步向她走来。小红萍打量了一下来人,然后喊了一声“爸爸”,就扑向来人的怀中。
爸爸把她抱起来,不断地亲她。小红萍发觉爸爸胡子拉碴的,脸上很疲惫,好像老了不少,而且衣服皱皱巴巴的,也不是上次回家穿的那身好看的军装。她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爸爸了。
“陈连长,你女儿好乖哟!”同行的人露出久违的笑容。笑容有些僵硬,但却是由衷的。
“是的。快进屋。”
陈连长将女儿抱进屋里,然后将她放下,招呼同伴坐下休息。
“爸爸,你回来啦。”一个声音从后门口传来,带着变声期特有的粗哑、稚嫩的粗哑。
几个人闻声望去,一个小伙子从后门跑进屋内。虽然穿着很破旧,但掩不住他少年的秀气和英俊。
陈连长“嗯”了一声,同时看了看儿子,发现他嘴巴上长了些毛茸茸的胡子,很细,很疏,比汗毛显眼一点。
“又长高了一点。”父亲的欣喜藏在心里,他也只是在心里说了这几个字。
“陈言,你到村口的三岔道上看着点,一有情况你就回来。嗯,叔叔们有点累,我让他们休息一会儿。”陈连长对儿子说道。
“好的。”陈言立即出了屋子,沿着小路向三岔道口跑去。
“红萍萍,乖,帮爸爸做一件事好吗?”陈连长低下头,双手抚摸着女儿的头。
“好。”小红萍高兴地说。
“你到村西头的馒头房买些馒头回来,”陈连长边说边从兜里掏出钱,“带上篮子,紧钱买。要是人家问为什么买这么多,你就说晒干了吃。千万不要说我回来了。”
“好。我晓得了。”
小红萍提着篮子雀跃着出了门。
“哎,终于到家了。累死我了。”直到此时,陈连长才稍微安下了心。这是他近十天来第一次这么安心。
同行的人也纷纷叹了口气,紧张的身体一下子松弛下来,有一个人竟在桌上打起了呼噜。他们在生死线上跋涉了好几天,太累了。
原来,陈连长几个是皖南新四军。事变发生后,他们陷入重重包围。陈连长带领全连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