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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转化为怒火,熊熊燃起,快要将我的理智燃尽。
但我始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因为我害怕,害怕事情的真相就是我想的那样。我不想在跟他重逢的第一面,就彻底永远地失去他这个朋友,那样的难堪,我无法承受。
所以,即便明知道自己是在掩耳盗铃,我也不愿意去揭开这个答案。
我眼睁睁看着杜思哲和蒋晨浩两人礼仪性地握手,客气打招呼,只静静站在蒋晨浩身后,一动不动。
杜思哲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脸上的标准化笑容假而陌生。
只是经过一个暑假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杜思哲么?我找不到答案,心里一片茫然。
蒋晨浩和杜思哲打完招呼之后,韩茉儿又立马凑上前来跟他寒暄,和刚才一样,亲昵地称呼他为:晨浩哥。
“晨浩哥,蒋伯父现在身体还好吧?我爸爸上次还说呢,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请他这位老朋友到家里坐坐,一起杀一盘棋。”
蒋晨浩声音里带着笑意,回答她:“我父亲很好,多谢韩伯伯惦记。很久没见到韩伯伯了,改日有空一定登门拜访。”
“我爸爸很好,现在肖钰也在公司帮他的忙……”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聊上了,韩茉儿时不时地就拿杜思哲打趣,杜思哲虽然一直没说话,但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我一个人静静站在一边,插不上话,也根本没想插话,只觉得自己是这么的多余,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悲凉。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终究是谈不到一块去的。我越来越相信这一点。
不过,我该感到幸运,也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把我遗忘了,至少还有一个记得——
蒋安至对三个大人之间的谈话毫无兴趣,仰着脸看我,声音难得的不像平时般刁蛮不讲理:“安染你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是不舒服吗?”
他声音虽不大,却将正在谈话的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了过来。
蒋晨浩立马转身来看我,在看到我的脸色时眉头皱了皱,随即温柔地对我说:“安染,你脸色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我目光愣愣地看着他,手缓缓举起来抚上自己的脸颊,半天没说话。
蒋晨浩见我这样,眉皱的更紧,征询我的意见:“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们立马就回去,好不好?”
他话音刚落,立马有人抢着接了话——
“是啊,安小姐,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是不是没有休息好?”韩茉儿微笑地看着我,笑容和声音一样甜美。
我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了几秒,随后目光转移到她身边的男人脸上。这一次,杜思哲没有再故意躲着我,眼神带着一丝担忧地看我。
他是在担心我吗?呵……我一声轻笑。
立马又转移视线看蒋晨浩,淡淡开口:“没事,我只是觉得有点困。你们继续聊吧,我先回去了,安至今天落下的课我以后会帮他补上。”说着,就转身离开。
我没有撒谎,我真的觉得好累,累得没有力气再面对眼前的这一切。
不想听韩茉儿口蜜腹剑的关怀,看杜思哲蕴涵着我看不懂情绪的复杂眼神,以及,他们三人对我的视若无睹……嫉妒也好,不合群也罢,我现在只想清静一下。
“安小姐——”
我刚转身,韩茉儿的声音就又在身后响起,我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她摇曳着身姿走到我面前,双手环在胸前,看着我一笑,优雅地说:“安小姐既然累了,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喝杯下午茶,休息一下再走,也不迟啊。”
去喝下午茶?我狐疑地看着她。
这可不是以她韩茉儿的立场该有的举动。她不是就盼着我远离杜思哲么?现在我主动要走,她却又挽留,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在这时传来杜思哲的声音,他不带语气地对韩茉儿说:“既然累了就该早些回去休息,茉儿,别出馊主意了。”
他竟帮我拒绝了韩茉儿的邀请。
我和韩茉儿同时转身看他。
他本来在看我,但一对上我的目光,就立马转为去看韩茉儿。
“这怎么是馊主意呢?你想,安小姐要回去还得坐公交,这么多路,不如去休息一下再走。对吧思哲?”
韩茉儿语气里有撒娇的味道,一边说着一边人已经走到了杜思哲身边,手又自然而然地搂上了他的手臂。
她一脸无辜又真诚的表情看我,歪着脑袋朝我笑。
我在心里冷笑,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回答。
半晌的沉默后——
蒋晨浩突然开口,平静地说:“我送安染回去,茉儿,就不打扰你和思哲喝下午茶了。”
一边说着,一边人已经往我身边走过来。
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蒋安至,蹦蹦跳跳地朝我嚷嚷道:“安染,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不置可否,目光始终集中在杜思哲身上。
蒋晨浩停在我身边,轻声提醒我:“安染,走吧。”
我突然扯唇,扭过头满面笑容地对他说:“我改变主意了,我想先去喝杯下午茶歇息一下,蒋晨浩,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蒋晨浩嘴唇动了动,看我的眼神有不解。
我没给自己时间多想,就固执地扭过头去,笑着对韩茉儿和杜思哲说:“谢谢韩小姐的好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韩茉儿脸上的表情也僵了半秒。随即,笑得比之前更甜美。
而杜思哲,一直深深凝视着我,从始至终皱着的眉头都没有放下过。
这次轮到我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回头笑着喊一声蒋晨浩和蒋安至:“喂,回神啦。”话音一落,便一个人笑嘻嘻地往电梯方向走,脚步轻快。
走了几步,蒋安至追了上来,抓住我的手跟我一起走,却不见蒋晨浩。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他,就见他还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我扯唇笑了笑,转过身的一刹那,唇角的弧度突然僵住——我突然就意识到他刚才嘴唇动了动是说了什么。
两个字:何苦。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
☆、轰然倒塌
何苦——
嗯,确实是够苦的,我都被苦得忍不住皱眉头。
喝了一口面前杯子里的咖啡,我便再也没了兴趣,于是干脆轻轻将杯子放下,抬头看坐在对面的人。
韩茉儿面前摆着一份青草慕斯,她用小勺舀了一口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细细品尝,动作无比优雅。随后又舀了一勺,递到身边的杜思哲面前,笑着柔声诱哄他:“思哲,这青草慕斯的味道很正宗哦,来,试一下。”
杜思哲看她一眼,淡淡说:“不用了,你喜欢就好。”随后,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放在他面前的勺子。
韩茉儿也不生气,看起来很大度地耸耸肩膀,语气娇嗔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反正晨浩哥还有安小姐都是朋友,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说着,转过身来笑问我们一句,“对吧?”
我没有回答,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随即转移了视线。
蒋晨浩在我身边一声轻笑,声音温和地接了她的话:“茉儿,你的性子还是这么张扬。”
“哪有?明明就是思哲太害羞了嘛,明明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我听着耳边传来的韩茉儿语带娇羞的反驳,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唇角。
默默听着她和蒋晨浩之间的闲聊,目光在四周飘忽了一阵之后,停留在不远处墙壁上挂着的一幅油画上——
丛林深处的湖泊边,一只刺猬正站在岸上站,低头看湖水;湖水水面以下不远的地方,停着一只鱼,正仰着头向上看刺猬。
刺猬和鱼的对望,好熟悉的场景。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以前从杜思哲那里听来的故事……
“一只孤独的刺猬常常独自来到河边散步。杨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柳絮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这时候,年轻的刺猬会停下来,望着水中柳树的倒影,望着水草里自己的影子,默默地出神。
一条鱼静静地游过来,游到了刺猬的心中,揉碎了水草里的梦。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忧郁呢?’鱼默默地问刺猬。
‘我忧郁吗?’刺猬轻轻地笑了。
鱼温柔地注视着刺猬,默默地抚摸着刺猬的忧伤,轻轻地说:‘让我来温暖你的心。’
上帝啊,鱼和刺猬相爱了!
上帝说,你见过鱼和刺猬的爱情吗?
刺猬说:‘我要把身上的刺一根根拔掉,我不想在我们拥抱的时候刺痛你。’
鱼说:‘不要啊,我怎么忍心看你那一滴滴流淌下来的鲜血?那血是从我心上淌出来的。’
刺猬说:‘因为我爱你!爱是不需要理由的。’
鱼说:‘可是,你拔掉了刺就不是你了。我只想要给你以快乐……’
刺猬说:‘我宁愿为你一点点撕碎自己……’
刺猬在一点点拔自己身上的刺,每拔一下都是一阵揪心的疼,每一次都疼在鱼的心上。
鱼渴望和刺猬做一次深情的相拥,它一次次地腾越而起,每一次的纵身是为了每一次的梦想,每一次的梦想是每一次跌碎的痛苦。
鱼对上帝说:‘如何能让我有一双脚,我要走到爱人的身旁?’
上帝说:‘孩子,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因为你本来就是没有脚的。’
鱼说:‘难道我的爱错了?’
上帝说:‘爱永远没有错。’
鱼说:‘要如何做才能给我的爱人以幸福?’
上帝说:‘请转身!’
鱼毅然游走了,在辽阔的水域下,鱼闪闪的鳞片渐渐消失在刺猬的眼睛里。
刺猬说:‘上帝啊,鱼有眼泪吗?’
上帝说:‘鱼的眼泪流在水里。’
上帝啊,爱是什么?
上帝说,爱有时候需要学会放弃。”
杜思哲的声音已经落下,可我们这群围坐一圈的人却都还仰着头呆呆看他。
他沉默地站在夕阳的余晖里,全身上下都被笼罩上一层梦幻的橘黄,看起来俊逸得不真实。
……
我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脸上那认真又带着淡淡忧伤的神情。
事后我们纷纷戏谑地调侃他,讲得太深情,以致于把自己都卷进去了……
我静静想着,唇角不由自主地便弯弯勾了起来。
回过神来,便发现蒋晨浩和韩茉儿的话题已经从她和杜思哲转移到我和蒋晨浩身上。
“对了晨浩哥,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和安小姐一起在逛商场呢?”韩茉儿依旧甜美地笑着,一边问蒋晨浩,一边目光从我身上扫过。
蒋晨浩语气淡然地回答她:“安染是安至的老师,也是我的老朋友。”
“哦?是吗……”韩茉儿面露惊奇状,话像是对我说的,“真没想到,安小姐和晨浩哥原来早就认识,怎么以前没听提起过呢?”
好奇怪的问题。
就凭我和她的关系,我要是跟她提起过,那才奇怪……
我朝她微笑着,沉默两秒后,开口,答非所问:“你们看,那边墙上挂着的那幅画是不是很有趣?”说着,下巴点了点画所在的方向,跟他们示意。
在场的人都因为我突如其来的话愣了愣,随后疑惑地顺着我的视线向看过去。
这些人里头,也包括杜思哲。
他今天从来到咖啡厅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