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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说,这一定是他做的。
女儿下班之后,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刘大鹏感到很奇怪,平时女儿总是和张磊黏在一起,如胶似漆。一刻不见,恨不得把电话挂在耳朵上。可现在怎么了?她不出门,也不见张磊来。两个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大鹏敲了敲女儿的门,走了进去。刘艳抱着枕头,坐在电脑前,呆呆地听着音乐。
“小艳,这几天怎么不见小磊来?”
刘艳没好气地说:“他要来,我没让,烦人!”
刘大鹏知道女儿的脾气,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一般的事不会放在心上。能让她连续三天生气,这事小不了。
“你们闹矛盾了?能跟我说说吗?我给你们评评理。要是你的错,就别耍小性子了。要是小磊的错,我就告诉他,你生气了,不想跟他处朋友了,黄了。”
“哎,爸,有你这么劝架的吗?”刘艳瞟了父亲一眼,“人家正闹心呢,你还开玩笑?”
刘大鹏笑着说:“这都几天了,不管谁对谁错,总要有人先让步,每次都是小磊让着你,你也该大度一回。再这样下去,就算你不想黄,别的女孩也把他抢跑了。”
“不会吧?他敢……”刘艳咬着嘴唇,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他就是敢,也不关我的事了。”
刘大鹏明白,在女儿的心里,张磊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只有这样吓唬她,才能让她说出实情。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不是小磊的错。是阿姨的做法,让我不能接受。”
“你是说小磊的妈妈?你还没过门呢,就和婆婆闹矛盾,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刘艳辩解说:“我没和阿姨闹矛盾,是她搞了一个对象,你猜那个老头是谁?”
“谁呀?你认识?”
“本来我不想跟你说,怕你生气。你非逼着我说,我就说了。那老头是我大舅。”
刘大鹏讶然无语,脑子里一片空白。
刘艳说:“你,我妈,我姥,哪个没受过我大舅的欺负?他以前是怎么盛气凌人的?是怎么侮辱我们的?我们穷的时候,不去巴结他,现在更没必要去搭理他。上次,我和小磊去北京,我妈让我抽时间去看看大舅,我姥说啥也不让,心都伤透了,还见啥呀?”
“这都是大人之间的事,你们孩子不要跟着掺和。听妈妈的话,有时间去看看你大舅。人年纪大了,都怀念亲情。”
“不行!”刘艳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想再见到他。如果他和阿姨结婚,就是小磊的继父,就要做我的老公公。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答应!”
“你这孩子,太犟了。”刘大鹏摇摇头,叹息说,“这样吧,明天你让小磊来家一趟,我想和他谈谈。”
说完,刘大鹏走出女儿的房间,穿上外套,来到街上散步。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当年,黄哲明骄横跋扈的嘴脸,重新浮现在眼前——“你这个大骗子,把我妹妹的人骗走了,又来甜言蜜语哄我爸,骗我爸的钱!他老糊涂了,我没糊涂!你非要把我家弄得倾家荡产不可?刘大鹏,我警告你,趁早滚出我家……”
刘大鹏的心一阵阵悸动,回想妻子黄淑贤被其兄黄哲明连打三个耳光的情景,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妻子为自己受了多少委屈?今天自己在事业上能有这样的成绩,妻子付出了多少艰辛的汗水?
妻子是个好女人。另一个好的女人,在他的生活中同样至关重要,那就是赵一红。为什么生命中要出现两个好女人?都是那么善良,那么通情达理?伤害任何一方,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可是,这一切,社会不能理解,道德无法包容。
刘大鹏边走边想,不自觉地走进了赵一红的家门。赵一红和女儿赵春雨正在家里包饺子。
“正好,饺子包好了。一起吃吧,是你最喜欢的青椒肉馅。”赵一红洗了洗手,去厨房刷锅烧水。
赵春雨见刘大鹏闷闷不乐,便说:“刘叔叔,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没有啊。胃有点不舒服,老毛病了。”刘大鹏说,“最近工作怎么样?顺不顺心?”
“挺好的。”
“真不需要换个工作环境?”
“不需要。”赵春雨朝厨房的方向看了看,小声说,“上次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向我妈保密,也不会让刘艳姐知道的。”
刘大鹏欣慰一笑,春雨这孩子真懂事。张磊和刘强也很懂事,他们帮自己保守同一个秘密,其实都是为了一颗曾经受伤的心不再受伤。而这显然对妻子黄淑贤不公平,wrshǚ。сōm可又有什么办法,等她从北京回来,再从长计议吧。
“月末,你刘强哥就从深圳回来了。”刘大鹏同样小声地说,“有机会,我让你们认识一下。”刘大鹏发自心底地渴望,这一批年轻的孩子们,能够建立起深厚的友谊,以后能经常来往,相互关照。
“是吗?那太好了!”赵春雨不禁欢呼起来。
这时,赵一红从厨房走出来,笑呵呵地问:“你们唠啥呢?这么高兴?”
“我们唠啥呀?”赵春雨神秘地说,“保密!”
“呵呵,这丫头,饺子熟了,快去端上来。”
吃完饭,刘大鹏和赵一红来到楼下散步。离此不远有一个小广场,广场上矗立一座防洪纪念塔。塔身上雕刻着某年全市人民抗洪经历的碑文。
刘大鹏站在纪念塔前,默念一遍碑文,忽然说:“一红,你还记得吗?我们下乡时也曾遭遇一次特大洪水?”
“怎么会忘呢?”赵一红伤感地说,“小英子,就是那次被洪水卷了去了。”
“救我……”那最后一声凄厉的喊声,仿佛又回荡在赵一红的耳畔。一双伸出水面的胳膊,挥动了几下,便在激流中永远地消失了。小英子就这样离去了。
小英子,名叫张红英。是和刘大鹏、赵一红同一批下乡的知青。她活泼、聪颖、富有青春的朝气。兜里揣着小镜子的秘密,只有赵一红知道。她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即使在恶劣的环境下,两个人仍乐观向上,怀抱青春少女的梦想,经常在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
“红姐,你说,人为啥活着?”一天晚上,熄了灯,两人躺在各自的被窝里闲聊天,小英子提了这样一个问题。
那时,赵一红和刘大鹏暗地里搞对象,正是最幸福的时候。她记得偷看过一本被禁小说,还是刘大鹏塞给她的。里面有对这样问题的阐述。
“人呐,活着就为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小英子迫不及待地问。
“‘爱’和‘情’!”
“‘爱’和‘情’?爱情?”小英子脸一下就红了,“咯咯,姐,你真不害臊,咋还说这儿呢?”
赵一红把手伸进小英子的被窝,轻轻掐了她一把,“你才不害臊呢。你以为说‘爱’和‘情’就是搞对象?”
“那是啥?我不知道,反正我也没搞过对象。不像你,跟刘大鹏那么黏糊,还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呢?这叫啥来着,对了,叫‘掩耳盗铃’”
两个人都把杯子蒙在脸上,痛痛快快笑了一回。
赵一红说:“‘爱’不仅包括男女之爱,还包括父爱、母爱、对祖国的爱,对社会的爱……就像我们的爱,就是对社会主义的无限忠诚!!!‘情’也有很多种,亲情、友情……如果人没有情,那与动物有啥区别?”
“红姐,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懂了。我们应该爱生活,爱明天,珍惜亲情和友谊。你说,对吗?”
“你真聪明!”
“红姐,跟我说说呗,你和刘大鹏在一起的时候,你们都干啥?上次我看见你们钻进苞米地里了。”
“你咋啥都问呢?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小丫头,把你的手拿出去,别咯吱我,刺挠。”
“咯咯……”
一年,距知青点不远的江水支流泛滥,夜里大堤被冲出两丈多宽的决口。呼喊声、水声、风声混在一片。所有的人都来堵决口,沙袋一个接一个摞了起来,决口渐渐变小。可是到了半夜,洪水突然变大,将沙袋冲散。抗洪指挥的领导决定打桩,桩子在洪流的干扰下,根本打不住。刘大鹏第一个跳下水,年轻的孩子们纷纷跳下坝口,横把着一根电线杆,组成血肉屏障。桩子一个个打下,然后填下沙袋。就在决口收拢之时,小英子体力耗尽,被一波巨浪击倒,在大家的眼前消失了,只留下那句悲凄的喊叫——“救我……”
回想起小英子俊俏的脸庞、甜美的笑容,回忆起那段痛苦而又珍贵的往事,赵一红眼里噙满了泪水。
“别难过了,都过去了。”刘大鹏安慰道。
赵一红点点头说:“我们还活着,应该好好地活着!”
第二十三章
这几天,张母头晕恶心。张磊没有去晨练。星期日哪儿也没去,在家陪母亲待了一天。周一,刚到单位就听到一个噩耗。
“你知道吗?前天晚上,老于头死了。”赵春雨说。
张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微张嘴巴,发起愣来。
“今天上午出殡。陈经理和主任一大早就去了。哎,真没想到!”
“怎么会这样?”张磊缓过神来,他记得前天白天,一个拖欠物业费的业主打来电话,家里电路出了问题。张磊来到半地下室找于师傅,当时他正靠在椅子上听广播。听说有报修的,连忙收拾工具,和张磊一起来到业主家。老于头技术精湛,不大一会,就把故障排除了。他还叮嘱业主注意用电安全,态度极其诚恳。业主深受感动,拍胸脯保证,有这么好的物业服务,以后哪能再拖欠物业费呢?
怎么才隔了一天,竟出了这样的变故?
“听说,老于头是服毒自杀的。”
“这怎么可能呢?”张磊无论如何不肯相信。
赵一红说:“开始时,我也不信。后来听知情的人说,老于头有个儿子,大学毕业一直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找个临时工,给私营化妆品老板送货。往零售小市场送货,货送到了,打白条,月底一起结账。老于头的儿子有个毛病,嗜酒如命。零售小市场的几家主顾,轮流请他喝酒。直到有一天,他被灌醉了,整整一兜子白条全被人偷了,以后再也没人请他喝酒了。那一包白条,价值五万多块啊!”
“这么多钱?”张磊惊讶道。
“老于头辛辛苦苦供儿子上完大学,家底早空了。又赶上下岗买断,五十多岁的人了,退休连个劳保都没有。要不他那么好的手艺,怎么到物业来打工?一个月才挣几百块钱。”
你记得吗?有一次,他来找维修经理,就是想先支出两年工资。维修经理哪有那权利?老于头没有钱还债,儿子被起诉带走了。估计他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张磊重重叹了一口气,说:“于师傅啊!你太糊涂了!把事情跟大家说说,每个人帮一把,或许问题很容易就解决了。”
一个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究竟是谁的错?
生命如此脆弱!老于头的死给张磊带来很大的震撼。年轻人的过错,哪怕是一点点,都可能伤透老人的心。绝不能让母亲伤心,张磊心想,这次母亲受得打击很大,一定要设法把她从消沉中解救出来。
下班以后,张磊给母亲买了一个西瓜,一切两半,薄皮沙瓤,红得可爱。在半个西瓜上插上一个勺子,端到母亲面前。
“妈,你吃点西瓜吧,去去火。”
张母摇摇头说:“我吃不下,肚子鼓鼓的。小艳这几天都没露面,肯定生我的气了。你去把她找来。妈跟她保证,以后再也不见老黄了。”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