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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儿-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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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在那思想着什么。
他说:小孩不能吸烟,烟里有毒。
我知道,我没有吸。黑子说。
你坐着,我洗完脸就出来。他说。
你忙你的,就当没我这么个人。黑子说。
他走进洗漱间时,耳畔又响过小葱刚才在这里小便时的声音,他心里莫名其妙地动了一下。自从儿子送到幼儿园那天,他就认识了小葱,小葱一直缠着他要当演员。这时,他就想,干什么不好,非得要拍电影呢!
他从洗漱间出来的时候,黑子已经把那支烟放回到烟盒里,手托着腮,两眼盯着什么地方很忧伤的样子。
他拍一拍黑子的肩膀说:你妈得的是什么病,你知道么?
黑子转过头,一脸悲伤地说:我知道,妈妈是累的。她在为我挣钱。妈妈说,我们要有志气,不要爸爸的钱。
他听了儿子的话,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味。他知道,他和肖南芳离婚后,她便离开文化馆去了一家公司,那是一家合资公司,要求很严。
这时乔虹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包子。乔虹一边往茶几上拿包子一边冲黑子说:你叫黑子,对么?
黑子冲乔虹翻了翻眼皮说:你叫乔虹,是我爸爸的情人。
黑子这么一说,两个大人顿时白了脸。
谁说的?他有些气喘地盯着儿子。
这还用谁说,报纸上都写着哪,全城的人都知道。儿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
乔虹走进了洗漱间,很响地把门关上了。乔虹再出来的时候,脸上恢复了正常。她笑一笑冲黑子说:黑子,快吃包子吧,要不一会儿都凉了。
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冲儿子说:来,咱们一起吃乔虹阿姨的包子。
黑子说:我知道这包子不是专门给我买的。
乔虹吃惊地盯了他一眼。他冲乔虹摆摆手。
黑子一边吃包子一边又说:其实我早晨已经吃过饭了。但我还要谢谢包子。说完咬了一口包子,想了想又咬了一口。
乔虹的一口包子噎在喉咙里,她费了好大劲才把包子咽下去,她有些讨好地说:黑子,吃完阿姨和爸爸带你去动物园看老虎去。
黑子认真地看了一眼爸爸和乔虹说,其实我也不愿打扰你们。我不来,你们一定不会去动物园。
爸爸就想和你在一起。他说这话时有些动情。
三个人走出电影厂来到公共汽车站等车时,黑子冲两人说:对不起。
两人对望一眼,一时没明白黑子说这话的意思。
6
他和她共同拍的第一部片子非常顺利。以前他拍过的所有片子,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如意过。给乔虹讲戏,不需那么面面俱到,关键的地方点拨几句,乔虹很快就会领悟到导演的意图。有时她又不是简单的领会,还有着自己对人物的看法和把握,有时试拍一次就成功了。有时他就想,导演是伯乐,好的演员应该是千里马。他很讨厌不少片子的女主角并不适合剧情,可她们就是有着一个漂亮的面孔,才登上主演的位置,他觉得,戏拍得太可惜了。乔虹算不上漂亮,可她从里到外有着那一股琢磨不透的灵气。他想,这大约就是艺术上的感觉。
那部片子上演后,在全国的确引起了反响,影迷们因此而知道影坛上多了一个乔虹的名字和形象,他为此感到骄傲。
电视台组织一台晚会时,有意约请他和乔虹去参加,他本想拒绝,以前他一直在台后默默地工作,一部片子的成功,人们很容易记住演员,但很少有人能记住编剧和导演的,更不用说其他幕后工作者了。他对这一切已经习惯了,完成一桩事业是他最大的安慰。
那次他觉得有必要向更多的观众介绍一下这部片子,他也有意介绍一下乔虹,让更多的人发现她的表演才华。
那一天晚上,他面对着摄像机,很少谈自己,谈得更多的是乔虹和艺术。乔虹一直微笑着看着他。当电视节目主持人问他今后打算时,他毫不犹豫地说:希望有机会再度和乔虹合作,拍出更好的片子。主持人又问乔虹,乔虹因激动脸颊绯红,乔虹沉吟一会儿很腼腆地说:章导演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导演,我也很愿意与他合作。
这一切本身并不意味着什么,而这一切正是导致他和肖南芳离婚的契机。
自从走进电影圈子,他更深地体会到了影视界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他不想招惹什么是非,他只想踏踏实实地做点事。在文化馆碌碌无为的日子他过够了。他面对着影视圈内演员们的离婚、再婚、再离婚的现象,有着自己的认识和看法。男女在一起时间长了,没有不会生出感情的,他知道有人离婚是一种盲目,有人离婚是一次再生,一次次离异一次次结合是错误的,也是正确的。
一开始,他就防范着和女演员们之间生出是非。尤其是他有好感的女演员。
拍完那部片子后,他很长时间没再和乔虹来往。
突然,有一天他接到乔虹的一个电话。乔虹在电话里说:他们马上就要毕业了,希望他参加他们的毕业晚会。他挂断电话犹豫再三还是去了。那天他走时和肖南芳打了一个招呼,说他有事出去一下,可能晚回来—会儿。以前这样的事经常发生。
那一晚毕业班的演员们都很激动,他们像一只只雏燕就要离开窝巢展翅起飞了。他看着这些年轻的一群也很激动。那一晚,他陪他们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这一切使他想起自己上电影学院导演班时毕业的情景,他被眼前真挚的一群感动了。
吃完饭以后,是毕业舞会,昔日的排练厅成了舞场,被同学们装饰得别有一番情致。那一晚乔虹一直陪着他,他跳了一曲又一曲,自己觉得也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许是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整个舞会的情绪一直很高涨,后来灯光熄掉了。被换成了蜡烛。舞曲由奔放变成了舒缓。朦胧中他看见舞厅里一对对舞伴相亲相近地偎在一起,享受着这暂短又永恒的分离情绪。不知什么时候,乔虹也偎在他的臂弯里,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乔虹的一切,他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曲子是连奏没有休止一曲曲地演奏下去,最后他在朦胧的烛光里看到乔虹泪流满面,他不知乔虹这是怎么了。他轻声问:你怎么了?半晌,乔虹喃喃地答:我高兴。乔虹用一双波光涟涟的眼睛望他,他心里热了一下,胳膊用了些力气把乔虹拉向自己,乔虹顺势倚在他的胸前,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乔虹的眼泪一直在流着,打湿了他的前胸。
一组悠长的曲子终于结束时,他也突然醒悟过来,说了声我该走了。乔虹顺从地把他送出门,来到学院门口,等了半晌,街上连个车影子也没有。这时他抬腕看表时,才发现已经是下半夜了,别说公共汽车,就是出租车也没有了。他无奈地说:只好陪你跳一个通宵了。乔虹笑一下陪他又走回舞厅。舞厅里又熄掉了两支蜡烛,光线更暗了,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使他和乔虹都有些清醒。两人又跳了几曲,清醒的两个人便有一种距离。更多的时候,两人是坐在一旁,看别人跳。两人谁也不说话。一直到天亮。天亮的时候,乔虹再次送他出门。

 ·9·
 


蝴蝶
7
动物园里也并非是他们想象的清静之地。他们刚来到狮虎山,黑子看不见,乔虹把黑子举起来放到水泥台上。老虎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踱着步,用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目光打量着观看它的人们。这时他们就听见背后有人说。看那就是乔虹。一个女人的声音。那个男的呢?一个男人的声音。还用问,一定是那个章导演。女人的声音。
那个孩子不会是他们的吧?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前妻的。前一个女人的声音。
听说他们快要结婚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们回了一次头,看见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他们正把看动物的目光移过来,笼在他们身上,那眼神是亢奋和激动。
黑子突然转过头说:我讨厌他们。
乔虹说:我们走吧。
乔虹抱着黑子,黑子挣开乔虹的怀抱说:我自己能走。
他们每走到一处,那儿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还有不少尾随者,他们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
这孩子以后不会受气吧。一个哑声妇人说。
现在的后妈哪有好的,你看乔虹那样,能像个会当妈的!另一个女人说。
演戏的女人有几个是正派的。几个女人附声说。
乔虹的嘴唇在打着颤。
他觉得浑身上下有一股莫名的怒气在升腾。
咱们回走。他说,没争取黑子意见便抱过黑子。黑子冲一群观望的人嘶声喊了声:我讨厌你们。
他们刚走出动物园门口,一辆出租车很快地停在他们眼前,车上走下一个戴眼镜青年,眼镜几步来到他们面前,掏出个什么证在他眼前晃一下说:我是晚报记者。他马上想起了报纸上发表的那些花边新闻。聚在心头的怒气又涌上来几分。
记者说:章导演能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滚你妈的,他大吼一声把黑子放到地上。他真想把这个记者揪住揍上几拳。
记者闭上嘴却从后面拿出一架像机准备拍照,乔虹去拦出租车。黑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拾起一块石头,在快门按响前,准确地砸在记者的头上。记者惊叫一声。他一把抱起黑子和乔虹一起钻进了出租车。
在车上黑子一字一顿地说:我也讨厌你们。
8
他和肖南芳刚结婚时一切都过得很平淡。两人一起在文化馆里上班,又一起下班。
一切的变化都是那天他在报纸上看到的那条广告开始的。广告上说,电影学院正在招导演学员。看完广告他随手把报纸扔到桌上,可不知为什么他一直坐卧不安,说不清有个什么东西在他心里鼓噪着。他读完大学中文系,他想当一个作家,他没日没夜地写了不少小说,也发表过一些,可那些小说他自己也清楚绝对算不上什么好小说。他想自己写小说也许是一种误入歧途,虽说自己念过中文系,可每年中文系毕业生成千上万,难道这成千上万名中文系毕业生都能成为作家?这是不现实的,他清楚这一点。那一天,他一直在一种焦躁惶惑中度过。直到下班了,他才理出了一天来慌乱的心情,他重新找到登有招生广告的那张报纸,拿了回去。
肖南芳看完那篇广告说:你去试一试也好,在文化馆这么不死不活地靠一辈子也没什么意思。
肖南芳说这话时她正怀着孕。
他吸了两支烟,又想了一会儿说:要不我真的试试去。
你去吧,我支持你。肖南芳摸着已经怀孕两个月的肚子坚定地说。
他报了名。
然后是复习文化课。
再后来就真的考上了。
接到电影学院的通知后,矛盾来了。文化馆的领导不同意他去上学。理由是他毕业后一定不会再回文化馆了,文化馆没有必要为别人培养人才。两条路由他自己选择,一是继续在文化馆干,二是离开文化馆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们得到这一明确答复时,犹豫了。那天晚上他找出电影学院那份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一支接一支地吸烟。。
肖南芳就说:你去,咱们两人靠我一人工资也能活。
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这是不可能的。他说。
孩子做掉,以后再生吧。肖南芳温柔地抚摸着肚子。
他摇摇头,顺手把那张通知书撕成两半扔到了地上。
肖南芳拾了起来,放到抽屉里。
那一晚他们久久没有睡着。
转天一早他就上班了,似乎把昨天的事忘了,肖南芳在他临出门时冲他说:你帮我请个假,今天我不太舒服不去了。他应了一声。
他再次下班回来的时候,看见肖南芳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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