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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决计逃出吴家大院那天起,她就留心收集必不可少的物件。这只箱子从她被捕,基本没有离开身边,除了明面那些现大洋,夹层里面还暗藏着一些美钞,那还是欧阳亮坚持藏在里面的。美钞虽然值钱,回到乡下如同废纸没地界兑换去,要想换成能花的钱,只有等着见到玛丽能办。所以,他只把箱子里面能拿出来的东西摆了一炕。
在香港的时候,人人都用牙膏牙粉刷牙漱口,乡下人还没有养成这个毛病。花筱翠现在不刷牙漱口不行了,在吴家大院的时候,偷着积攒了十多袋火车头牌的牙粉,几把牙刷子。她想给德旺媳妇一袋牙粉一把牙刷,论着说人家是长辈,算个见面礼吧。
衣裳都是在香港做的,样子肯定在这儿穿不出去,她想得空自己拆改几件寻常好穿。带来一床丝绵被,她想不论到哪儿总得有个挡风御寒的物件,所以不怕占地界就带来了。炕上那两床棉被,也不知道是谁盖的,脏得看不出本色了,正好大锅里有热水,当时拆开扔进瓦盆泡上了,大木盆还在只是风干晒漏了,她拿到院子里先倒上水泡着,泡泡就严丝合缝了。
难得她想得周到,拿出丝绵被下面是块青布料子,她准备送给赵老疙瘩屋里的。花筱翠脑子里总出现赵老疙瘩屋里的那个老婆子,天热时候穿的裤子,总露半个屁股蛋子,这块料子正好给她做身裤褂。想到这儿,她忍不住乐了。布料子里面裹着几盒杀虫盘香,他想送给赵老疙瘩。赵老疙瘩没少为秃子的脑袋费心,送给他,省得到了夏天给人家剃头,特别是傍黑的时候,总拿着刀子轰蚊子,看着都悬得慌。这几盘杀虫盘香,还是上海三星牌子的,冒起烟来可有劲头了。
箱子底下还藏了几把挂面,这是强子从老白伙房淘换来的,她想给德旺爷两把,老爷子肯定没有吃过这种稀罕面条,赶上老爷子过生日,往哪找这么顺溜的喜面去。
她把李元文吃的药全都划拉来了,先留着吧,等见到玛丽让她看看,不看她也知道是治伤痛的,肯定特别贵,那个缺德鬼不会吃便宜药。
再有就是女人讲究臭美的东西,一瓶劳氏白玉霜,两盒夏士莲雪花膏。这些带香气的东西,花筱翠到了这里肯定不会再用了,本不想带的。她记得李三有个闺女叫麦收(她不知道是小德子没过门的媳妇,要是知道或许还准备点别的),她想把自己不用的这些香东西送给麦收,这个村就是这个闺女长的甜哏儿又喜性……花筱翠自己捣腾着,心里一样一样做着分派和归置。翻到箱子低,居然还有好些纸币,有法币也有联银券。哦,想起来了,那天带着赖五上街买衣裳,剩下的钱随手塞到里面的。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德旺爷,于是归置好屋子,拿起挂面就要出门。
打开房门还没有走出院子,只见三德子挡在柴院门前,花筱翠不由一惊,“你是……小二德子,还是小三德子?长成大老爷们,我都认不出来了。”
小三德子两手叉腰,挺起胸脯子,“别管我是几德子,花筱翠俺问你,以前的事咱管不着。只想问问你,俺们大师兄是不是你出卖给李元文的?”
花筱翠猛症一愣,“你是说小德子,他怎么了?”
小三德子撇起嘴来,以不信任的口吻质问她:“别装糊涂啦,到底是不是你给白脖儿通风透风,让李元文把俺师兄抓起来的?说实话!”
闻听此言,花筱翠才把李元文前前后后说的话,闪电般滤了一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不等李元文放风造谣,村里人都这样以为,花筱翠所有的心理准备,唯独没有这一项。“这话是从何说起?我压根儿就没见到小德子兄弟,可不能凭空栽赃呀!”她的脑子开始乱营了。
小三德子铁嘴钢牙地说:“俺师兄去天津就是奔你去的,回来就没人影了。不是你透的信儿,会是谁!”
花筱翠简直有嘴难辩,“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呀,我再不懂事,也不会不分好赖人呀!”
小三德子话赶话张口就来,“你要是会分好坏人,还会跟李元文那种东西穿一条裤子!”
这就叫舌头板子压死人,这句话像把刀子一样戳在心窝子上了,花筱翠一下子撑不住了!她嘛话也不再分辩,扔掉挂面捂着脸跑回屋去,“咣当”关上房门,再也没有出来。
小二德子本来让小三德子,前去花筱翠那儿,打听一下是不是知道师兄的下落。没想到这个愣头青伤人太重,回来一学舌,小二德子怕花筱翠心眼窄,求白蝴蝶过去宽慰一下,“师娘,就算赔不是也行啊,小三德子这话说得太离谱了,换谁心里也装不下。”
白蝴蝶说:“我替你们赔不是也行,你们得跟师父先认错去,要不真的出了意外,我可担不起。”白蝴蝶真识托,数落完他俩就去了秃子家。
德旺听了小二德子的学说,把小三德子骂了个狗血喷头,连小二德子也捎上了,“人命关天的事,也能扑风捉影!小德子出了事,连何太厚都没说出一二三来,你们就能掐会算,一口咬定花筱翠使得坏?再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刚才那话扔出去,气量小的女人,就得抹脖子上吊。”
小二德子跟着也训斥小三德子:“你这孩子的话是说得太重了,哪许这么说话的!话又说回来了,这事明摆着,师哥不是她出卖的,会是谁呢?”
小三德子跟着来劲,“是呀,凭俺们师哥的心眼跟功夫,暗地里不使绊子,休想把俺师哥制住了。”
德旺实际上也拿不准小德子的事,反正跟花筱翠那么说话不对,“还犟嘴!凭这个就能断定花筱翠使了坏?”
爷仨正锵锵没完,白蝴蝶一路喊着跑了回来,“不好了,出大事了,秃子家的上吊啦!”
别看花筱翠回来,村里人谁也不跟她打照面,其实她的一行一动都在人们眼皮底下。自从花筱翠进村,除了孩子们回家带来有关她的行踪,就看德旺一家子出出进进。小三德子一番话,让花筱翠万念俱灰,反正该办的全办了,心愿也了啦,再活着也没嘛意思了。再说了,死在自己家里也算替秃子抵了命,于是,房梁上搭根绳子,在凳子上站好,留恋地环视了最后一眼房间,一狠心套上了绳子。
花筱翠命不该绝,世间还有好多未了的情缘等着她呢,她能死得了吗?就在她踢倒凳子的瞬间,白蝴蝶推门进来了。再能耐的女人遇事也容易慌乱,白蝴蝶看到花筱翠上吊的场面,身子还在晃荡呢,你跑嘛呀?救人要紧啊!她乱了方寸,吓得她扭头就跑。亏了她大声喊叫,赵老疙瘩闻声从家里抓起一把镰刀,几步窜到秃子家,割断绳子救下花筱翠。
等德旺赶到的时候,李三家的、赵老疙瘩屋里的,两个妇人正在里里外外忙活着,麦收姑娘蹲在外屋,添着柴禾烧着大灶。雾气腾腾中,赵老疙瘩显得手足无措,面对一个妇人寻短见,施救下来,后续工作不知打哪儿下手。
花筱翠渐渐苏醒,李三家的从屋外锅里盛了一碗棒子面稀粥端来,和赵老疙瘩媳妇一道儿,给花筱翠慢慢灌下去。
还是德旺有大将风度,看到花筱翠没有大碍,开始发号施令:“你们两个妇道人家先回去吧,让她躺会儿缓一缓。”李三家的用枕头给花筱翠垫在后腰上,赵老疙瘩媳妇拉被子给她围上,互相递着眼神准备出去。
临走李三家的劝解道:“水流千遭归大海,回都回来了,怎么还想不开呢,这不是犯傻吗。德旺爷在这儿,有嘛想不开的跟德旺爷好好念叨念叨。”
赵老疙瘩媳妇用最美好的生活景象,引导她看到光明,“金窝窝银窝窝不如家里草窝窝。眼一闭就不要这个家了?凭你这强梁人儿,好日子在后头哪!”
其实两个妇人说的,全都在理儿,也全都切中要害,对花筱翠是很适用的。至少让她体验到了人间温馨,重新品味到乡民的淳朴善良,她心里开始暖和了。德旺从外面进来,轰着两个老娘儿们,“行了,别絮叨了,就像刚知道她回来似的,你们都早干嘛去了?早过来扒扒头,至于出这档子事吗?出去吧,治病的朗中来了。”
正文 四十二回故居会审对口供;老牛舐犊剪童心一
(更新时间:2006…11…20 8:21:00 本章字数:2828)
“在下不敢称治病郎中,我只问病情不开方子,开方子治病还要等真正的郎中。”王警长这里边话里有话,不过进门还是把话挑明了,暗含着也亮明了自己的身份。王警长为嘛这么说呢?关于花筱翠的问题,并不只是涉案的罪犯,另一方面还是功臣,甚至是个大功臣。他得等何太厚拿章程,据说那边建立了政权,赏功罚罪人家都有尺度,这个尺度就是他刚才说的方子。
花筱翠从来没有见过王警长,不知道来者何人,浑身无力只是茫然的看着德旺。
德旺说:“这位就是当年办案的王警长,煎饼秃的这桩案子,这么多年一直压在乡亲们的心里,难免有些话说重了,你自己也应该想开一点。话又说回来,不能让煎饼秃死得不明不白呀,等你缓过劲来,把事由跟王警长说个清楚,这个案子就算结了,你自己心里也卸掉一块石头。王警长你看,我这么说对不对?”
王警长说:“按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本陈年老账,从官面上来讲,没人管这个案子了。今天碰巧让我遇上你这麻烦,不是谁把我请来专门审案的,再说我也没这个身份了。等你缓过劲来,要是乐意说说呢,是你的罪份就担着,担着也不会给你下大狱。是别人的罪份,也把自己择捋清楚,你好堂堂做个人。要是觉得我说的在理儿就点点头,你先歇着,等消停了把全部真相道出来。”
这是第几次闯阎王殿,花筱翠自己也记不清了,这回是真悬了,要不是赵老疙瘩麻利,再有几个花筱翠也踹腿了,说了归齐还是命不该绝。死不了,就得照规矩活着,听这位王警长说的规矩,花筱翠跟惹了祸的小孩没了主张一样,任凭大人怎么说怎么认了。于是按照王警长的要求,默默点了点头。
刚才王警长说了,“等消停了把全部真相倒出了。”这个“消停”表面上,是让花筱翠彻底缓缓身子,别人虽然没有上吊的体验,肯定不是摘下来就没事了,多难受说不准,反正不舒服。消停一下,另外的意思是等一个人,来二十一里堡的路上,王警长打发老铁请何太厚去了,他们之间也有联系渠道,这是最近建立起来的。
趁着这个机会,王警长回到德旺的住处,跟他合计道:“昨天夜里,我看了全部案卷,这个案子已经很明了,主要是核对一下情节,看看跟李三、赵老疙瘩的旁证是不是接上茬。再一个,直接杀人的凶器,还没起获。主要问这两点,至于怎么发落,得听老何的。”
王警长能跟自己商量案子,俨然自己成了大法官,按照他想象的排场,似乎还应改准备文房四宝,找一个录供的。便推荐白蝴蝶当师爷,“我屋里的那口子会文墨,找她录写供词行不行?唉,就是没有文房四宝,要不到小酒馆借来使唤一下,用完了再还回去。”
王警长说:“这些都用不上,那些旁证案卷上都有,只要花筱翠说的接上茬就完了。听我跟你再念叨一边,你听听哪有出入。”接着,王警长凭记忆,把案卷上的内容学说了一遍。
出事的那天情况,大体是这样的:运河大堤上,煎饼秃跟赶火车似往家赶,打鱼的李三喊他:“秃子没出摊呀?”煎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