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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汉也同样焦急万分,站在保安团大门口,来回踱步,象热锅上的蚂蚁,急切地等待着这位从天而降的儿子!汽车开到保安团门口,刚刚停下,王国汉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热切心情溢于言表。汽车尚未停稳,郭瘸子便从车上一瘸一拐地下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点头哈腰道:“恭喜王县长!您老今天大喜呀!王少爷救回来了。”王国汉泪流满面,语无伦次道:“在哪儿?在哪儿呀?我儿子王立宝!他在哪儿?”郭瘸子往车上一指,笑道:“就坐在驾驶室里。”早有两个团丁把鼻破脸肿,嘴唇外翻,手指头肿成红萝卜,面目憔悴,狼狈不堪的王立宝架出了汽车驾驶室。王国汉初见王立宝,不觉哑然失色,显然对这个儿子的形象极为失望。郭瘸子见王国汉沉呤不语,心中惴惴,小心翼翼道:“王县长!这一回俺们可没敢丢松,出了鲁南县城,汽车开得跟飞一样!赶到沈塘的时候,王少爷已被押赴刑场,正要行刑,刽子手把大刀片都扬起来了,情况万分危急,幸亏俺们及时,要不然……”王国汉这才回过神来,唏嘘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郭瘸子见王立宝愣在哪儿,慌忙介绍道:“王少爷!这位就是您的父亲。”王立宝这才知道,眼前这个高颧骨、深眼窝、口如面盆、两只饿狼眼,只有半拉耳朵的老家伙就是王县长!就是他这会的“爹”!王立宝不敢怠慢,赶紧推开搀扶他的士兵,踉跄着扑进王国汉怀里,声泪俱下,痛哭流涕,跺脚哭诉道:“爹呀!我的亲爹呀!我那日思夜想的爹呀!我差点见不到您老人家了。”王国汉也是悲喜交集,紧紧抱着王立宝,三角眼里挤出几滴泪来,哽咽着安慰道:“王立宝!爹的亲儿,爹也想你娘俩呀!能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王立宝两年来历经险恶挫折,遭遇曲折挫折、跌宕起伏,这两天更是生死悬于一线,差点丢掉性命,早已是心力交瘁。此时见没费多少周折,王国汉便痛快地认下了他这个儿子,心中狂喜不已。王立宝经此大悲大喜,又因悲恸过激,突然一阵弦晕,竟猝然昏厥在王国汉怀里。王国汉大惊,抱着瘫软在怀中的儿子,焦急地喊道:“王立宝!王立宝!我的儿也,你这是咋啦?”一连声地吩咐:“快!快!快去请医生!快去!”董“两大加一大”在旁边正仰着脸等待主子吩咐,大嘴一张,献媚道:“王县长!南关有个曾中医,不论啥疑难杂症都会诊治,医技高超,我去把他请来?”王国汉跺脚道:“那你还磨蹭啥呀?还不快点去请。”董“两大加一大”不敢怠慢,应道:“我这就去。”说罢,晃动着硕大的脑袋,飞奔而去。
过了一顿饭功夫,曾中医背着药箱,和董“两大加一大”匆匆赶到。曾中医见王立宝伤得不轻,不敢怠慢,忙放下药箱,仔细察看王立宝病情。须臾开言道:“王县长!您放心吧!王少爷没啥大事,只是悲喜过度,暂时晕过去了。王少爷受伤虽说不轻,却不是致命伤。鼻子是粘上了,就怕在狗肚里时间太久了,能不能再长上,倒说不准;食指骨头断了,得重新接骨药敷,还得上夹板固定。所幸都是外伤,治好却不难!王少爷受了惊吓,得多吃几付汤药调理调理。”王国汉关切地问道:“曾医生!俺儿王立宝没多大问题吧?”曾中医给王立宝上夹板固定好伤手指,又打开药箱,拿出几包汤药,一边笑道:“没问题!王少爷命大福大,吃我这几付汤药,立马见效,保管躺半个月就能起床。只是王少爷的鼻子整个削了下来,虽说安粘得及时,到底脱离了脸面,又在狗肚子里差点被消化掉。我已经给他敷上药了,就是不能见风。在鼻子长好之前,叫王少爷尽量呆在屋里,千万别外出闲逛。否则,天气酷热,见风生脓,万一有了炎症,鼻子就烂掉,没法治了。”王国汉见他说得厉害,心里也是害怕,生怕这个才认下的宝贝儿子烂掉鼻子,便点头道:“就叫俺儿王立宝在屋里多躺几天静养!啥时这鼻子长好,啥时候出去。”付了药钱,便打发他走了。
王立宝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方才醒来。醒来后,王立宝见王国汉正坐在床前,一脸关切地望着他。王立宝一惊,赶忙欠起身来,操着母鸭嗓子,甜甜地叫道:“爹!您老人家咋在这里?”止不住泪流满面。王国汉见他终于醒了,安慰道:“你可醒了!这两天可把我吓死了!”王立宝左顾右盼,没看见他娘芹儿,心里犯起了嘀咕。王国汉问道:“王立宝!你娘还好吧?”王立宝心里不由“格登”一下,心道:“俺娘好不好,我咋能知道?她不是在你这里吗?”见王立宝眼神异样,欲言又止,王国汉愧疚道:“王立宝!你们也别怪我心狠,这么多年了,没把你娘俩认下来!其实我也有难处呀!时局动乱不定,我怕认下你们,跟我享不了几天福,反而要受到连累。”王立宝疑惑地望着他,蹙眉揣测,心中嘀咕道:“这老家伙说这些话是啥意思?”王国汉见他还是不语,又笑问道:“你生的那个儿子叫啥名字?”王立宝抬头看了看王国汉,黯然神伤,低声道:“他叫沈庆丰!”
王国汉顿时脸色骤变,手舞足蹈,怒斥道:“啥‘沈庆丰’?他是我王家的子孙,该叫‘王庆丰’才对,他是我王国汉的孙子!沈学超也配有孙子?”王立宝吓了一跳,垂头不敢看他,赶紧道:“是,是,是该叫‘王庆丰’!”王国汉见他吞吞吐吐,不悦道:“听说我孙子王庆丰也娶上媳妇了?”王立宝察颜观色,慌忙答道:“是去年冬天成的亲。”王国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吩咐道:“王立宝!等你身体好了,去趟沈塘,把你娘和王庆丰夫妻,还有你媳妇,全都给我接到城里来,看沈学超敢放个闲屁!”王立宝不禁悲从心来,哽咽道:“王庆丰不可能来了,他死了好几天了。”王国汉一听,如五雷轰顶,脸色登时大变,急急问道:“你说啥?我孙子王庆丰死了?他是咋死的?”王立宝见他突然失态,顿时吓了一跳,心里嘀咕道:“这老家伙装得倒挺像的,不是给你盖屋,你不愿付工钱,叫你关起来半夜里逃跑,才叫人开枪打死的?”肚里有气,禁不住阴阳怪气,悻悻道:“咋死的?是叫人家用枪打死的。”王国汉“腾”得站起身来,紫涨着脸膛,手舞足蹈,大吼道:“反了,真是反了!他妈里个屄的,是谁这么大胆,敢在鲁南县开枪打死我王国汉的孙子!他不要命了?我抓住他,扒皮、抽筋、活埋;将他碎尸万段,放天花点天灯;叫他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王立宝翻翻母猪眼,看了看他,心情复杂,没有吭声。
王国汉瞪圆三角眼,连声问道:“王立宝!你说,这人到底是谁呀?是哪个打死了我孙子王庆丰?我叫郭队长带人把他拿来,碎割了他,给我孙子王庆丰报仇!”王立宝摇了摇头,冷冷道:“我也知不道是谁打死的!就在前几天,庆丰他们几个叫保安团抓起来半夜里逃跑,才淌过复新河,就叫人开枪打死了。第二天清起来,吊在城门楼子上示众,恐怕这会还在哪儿吊着呢。”王国汉一听,顿时惊得面如死灰,目瞪口呆。他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做梦也没想到,那天他一枪摞倒的,竟然是他自个的亲孙子王庆丰!半晌,王国汉才喃喃地道:“他是我的亲孙子!他是我的亲孙子王庆丰呀!我孙子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得追查凶手,得追查凶手!”他突然象苍老了十岁,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往门外走去。王立宝冷眼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啥滋味。
王国汉来到办公室,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显得极为沮丧。郭瘸子等人见他阴沉着脸,均吓了一跳,无不战战兢兢,噤若寒蝉。王国汉三角眼里露出杀气,恨恨地吩咐卫兵:“你去把那个董‘两大加一大’喊来,这人很会办事,我得好好地奖赏他。”那卫兵一听,哪敢怠慢?赶紧往城西关飞奔而去。
董“两大加一大”闲来无聊,正躺在家中搂着他那个矮胖女人睡觉,准备再造出个小“两大加一大”!给他董家传宗接代!他正爬在媳妇身上剧烈动作,累得气喘吁吁,一听王县长传唤,而且还重重有赏,不由得大喜。董“两大加一大”顾不得工作才干一半,便慌忙收工,起床穿衣,撇下那个矮胖女人!屁颠颠地跟着卫兵跑来了。王国汉一见董“两大加一大”!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掏出手枪,指点着他的脑门,瞪着血红的三角眼,怒声斥骂:“董‘两大加一大’!你这个狗日的东西!胆子可不小,竟敢开枪打死我王国汉的孙子!”董“两大加一大”本来满脸堆笑,等待着赏赐。谁知非但没等来赏赐,反而突遭飞来横祸。董“两大加一大”脑袋“嗡”得一下,如五雷轰顶,魂不附体,象一段枯木桩僵立在哪儿,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媚笑却依然凝固在脸上,极为恐怖。
郭瘸子一听,也感到事态严重,望着面目扭曲变形的王国汉,不敢则声!心中却极为震惊,莫明其妙。他心中暗忖:“王县长才找到儿子,又从哪儿蹦出个孙子?而且口口声声说是叫董‘两大加一大’杀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呢?”董“两大加一大”也醒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鼻涕皆流,大声哭诉道:“王县长!您恐怕弄错了,您就是再借给我一个胆,我也不敢杀您王县长的孙子呀!俺从出娘胎,连只鸡都不敢杀,别说杀人了。不信,您到俺家去问问,您肯定是弄错了。”王国汉恨得咬牙切齿,把桌子一拍,骂道:“你这个狗日的东西!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怪不得你嘴大,挺会说理的。”董“两大加一大”大哭道:“王县长!我可冤死了!我啥时杀死了你的孙子?我就是死,您也得叫我死个明白,不能叫我当个糊涂鬼吧!”
王国汉阴沉着脸,冷冷道:“那好吧!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叫你死个明白:前天夜里,在复新河东岸打死的那个人!你知道他是谁吗?”董“两大加一大”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已猜出八、九分,瞠目道:“他是……是谁呀?”王国汉恨得咬牙切齿,吼道:“你他妈里个歪屄,还敢问他是谁?给你狗日的说吧,他不是外人!他就是我王国汉的亲孙子王庆丰!知道不?”董“两大加一大”吃惊地睁大眼睛,头上冷汗直冒,心惊肉跳,说不出话来。郭瘸子也是大吃一惊,城门楼子上挂了两天的肉干,竟是王县长的亲孙子,真是天大的笑话!董“两大加一大”这才知道根由,他带着哭腔争辩道:“王县长!我冤枉呀!孙少爷不是我打死的,是你亲手开枪打死的呀!您咋赖我呢?保安团有那么多人在场,都看得清清楚楚,真的不是我呀!郭团长当时也在现场,他就能给我当证人!郭团长!你说是这么回事不?”眼巴巴地望着郭瘸子,把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个瘸子身上。郭瘸子哪里顾得上理他,赶紧离开办公室,带人急匆匆来到城东门楼子,把早已腐烂露骨、恶臭四溢、生满肉蛆的王庆丰的尸体解了下来,清洗干净用白布缠裹。郭瘸子马不停蹄,慌忙又来到棺材铺里购买了一口上等柏木棺材,把王庆丰成殓装棺,置于保安团门口,搭上灵棚,组织人祭奠。
郭瘸子一走,董“两大加一大”更是六神无主,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