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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思豪不及避让,使一招“如封似闭”,双掌一封。二人拳掌
相交,何思豪只感手腕隐隐生疼,心道:“这小子蛮力倒大。”
霎时之间,二人各展拳法,拆了十余招。商宝震站着旁
观,见徐铮脚步沉稳,出拳有力,何思豪却是身形飘忽,显
然轻功颇有根基。
斗到酣处,何思豪哈哈一笑,一掌击中徐铮肩头。徐铮
飞脚踢去,何思豪侧身闪避,一招“玉女穿梭”,拍的一声,
又击中徐铮手臂。徐铮更不理会,抡拳急攻,突然直出一拳,
一招“弓步劈打”,砰的一响,打中对方胸口。这一拳着力极
沉,何思豪脚步踉跄,向后退了几步,终于一交坐倒。只听
旁边一个女子声音娇声叫道:“好!”
商宝震回过头去,只见两个女子站在厅口,一是少妇,另
一个却是个闺女。他先前凝神观斗,不知身后有人。原来马
春花和那少妇换了衣服经过此处,听到呼叱比武之声,在厅
口一望,竟是师兄和那武官打架,这时见师兄得胜,不由得
出声喝彩。
何思豪给这一拳打得好不疼痛,在女子面前丢脸出丑,更
是老羞成怒,当即一跃而起,乘着跳跃之势,已抽腰刀在手,
上步直劈。徐铮毫不畏惧,仍以“查拳”空手和他相斗,只
是忌惮对方兵器锋利,已是闪避多,进攻少了。马春花见这
武官脸上神情狠恶,并非寻常打架,已是拚命一般,不由得
有些耽心。那少妇扯扯她的衣袖,道:“咱们走吧!我最恨人
动刀子出拳头。”
当此情势,马春花哪里肯走,只道:“再看一会儿。”那
少妇眉头一皱,竟自走了。
商宝震凝神看着那武官的刀势,又留心徐铮闪避和上步
抢攻之法,手上暗扣一枝金镖,若那武官用刀伤人,他就要
伸手相救。但见徐铮双目紧紧盯住刀锋,刀锋向东,他眼睛
跟到东,刀锋削向西,眼睛也跟到西,眼见一刀迎面砍来,他
身子略闪,飞脚向敌人手腕上踢去。何思豪回刀削足,徐铮
长臂急伸,砰的一响,一拳正中他鼻梁。何思豪大痛,手脚
略缓,徐铮左手挥出,抓住他右腕一拿一扭,将腰刀夺了下
来。
何思豪怕他顺势挥刀削来,忙向后跃,举手往脸上一抹,
满手是血。徐铮将腰刀往地下一摔,说道:“你还敢瞎着眼睛
骂人?”何思豪满脸羞惭,不敢作声。
商宝震伸手一拉徐铮后襟,使个眼色。徐铮尚未会意,商
宝震已大声说道:“双方不分胜败。好啦,大家武功一般高明,
小弟佩服得紧……”徐铮急道:“怎……怎是不分胜败?”商
宝震道:“两位武功各有独到之处。徐兄的查拳纯熟。何大人
的太极拳和太极刀更是厉害之极。徐兄,你一时侥幸,其实
讲真功夫,还得算何大人。”一面说,一面取出手帕,帮何思
豪抹去鼻血。徐铮还要再争,马春花道:“师哥,别理他。咱
们出去。”
徐铮打了何思豪两拳,一口恶气已经出了,但商宝震说
话含糊,明明袒护对方,倒似自己输了,越想越怒,狠狠望
了他一眼,随着师妹出去。走到天井,天空轰隆隆一片雷声
过去,雷声中夹着商宝震、何思豪的大笑之声,显然这二人
在背后笑他。
他虽打架获胜,但越想越是不忿,气鼓鼓地坐在火旁。只
见师父双目似开似闭,睡意甚浓。过了一会,何思豪走了出
来,不知跟那两个武官说些什么猥亵言语,三人一齐哈哈大
笑,不时斜目瞟那美貌少妇。
马行空慢慢站起,伸了个懒腰,走到镖车旁边检视,忽
然叫道:“铮儿,过来,你瞧这儿怎么啦?”徐铮听师父叫他,
赶忙起身过去。马行空侧过身子,面向墙壁,伸手整理镖车,
低声道:“不长进的东西,你那招‘垫步踹腿’怎么踹偏了?
否则哪用跟他缠斗这么久?”徐铮吓了一跳,颤声道:“你……
你老人家都瞧见啦?”马行空道:“哼,你莫想在师父面前捣
鬼。他使那招‘提步高探马’时,你干么不使‘弓步双推
掌’?迎面直击,早就胜了。你就是胆小怕死。”徐铮回想适
才相斗之时,初时不知敌人虚实,果然有些害怕,有几招使
得太过稳重了些。看来师父装作不知,其实是躲在窗外观看。
马行空又道:“快进去谢谢那姓商的吧。人家年纪比你轻,
可有多精明能干。”徐铮大为诧异,道:“师父,谢什么?这
姓商的偏心,不是好人。”马行空冷笑道:“是啊,他是偏心
呢。可是他偏心维护你徐大爷哪。”徐铮满心胡涂,怔怔地望
着师父。马行空低声道:“你打的是什么人?他是御前侍卫。
咱们呢,那是凭人家赏口饭吃的走镖的。官老爷当真跟你为
起难来,咱们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么?那少年护住了他面子,
叫你这楞小子少了一桩后患。”
徐铮恍然大悟,连称:“是,是!”奔到后院练武厅中,只
见商宝震抬手踢腿,正在练一招“查拳”中的“弓步劈打”,
正是徐铮适才用以击中何思豪那一手。他见徐铮进来,脸上
一红,急忙收拳。
徐铮抱拳道:“商公子,我师父叫我跟你道谢来啦。我起
初不明白你是好意,心里还怪你呢。”商宝震道:“徐大哥,你
武功胜过那个侍卫何止十倍?小弟佩服得紧。”徐铮听他称赞
自己,甚是高兴,当即跟他谈了起来,问道:“你练的是哪一
门功夫?”商宝震道:“小弟初学,什么也没学会,谈不上是
哪一门哪一派。适才见徐大哥用这一招打他,是不是这样?”
说着右足踏出,右拳劈打,左手心向上托住右臂。
徐铮刚才以此招取胜,见他比划自己的得意之作,自然
兴高采烈,说道:“这一招有两句口诀,叫作‘陆海迎门三不
顾,劈拳挑打不容宽。’”这两句顺口说出,忽然想起,这是
师门所传心法,怎能胡乱说与外人知晓,忙转口道:“你比得
很对,就是这招。”
商宝震道:“什么叫作‘陆海迎门三不顾’呢?”徐铮道:
“这个……我可也忘了。”他不善撒谎,这一句话出口,脸也
红了。商宝震知他不肯说,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着意结纳,将
他捧得全身轻飘飘的如在云雾。
徐铮道:“商老弟,咱们也别闹虚文。你使一套拳脚给我
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到的地方,我跟你说说,也不枉了今日
结交一场。”商宝霸大喜,道:“那再好也没有了。”当下拉开
架子,在场中打起拳来,但见他“头趟绳挂一条鞭,二趟十
字绕三尖”,使的是十二路潭腿。
这路拳脚使得倒是纯熟,但出拳不正,脚步浮虚,虽然
袍袖生风,姿式华丽,若是与人动手,却半点管不得事。只
把徐铮看得暗暗摇头,等他打完“十二趟犀牛望月转回还”,
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兄弟,莫怪我直言,教你武艺的师
父是耽误了你啦。”正要往下解释,忽见马春花在厅口一探头,
叫道:“师哥,爹叫你。”
徐铮忙向商宝震告辞,回到厅上。只见火堆旁又多了两
个避雨之人。一个是没了右臂的独臂人,一条极长的刀疤从
右眉起斜过鼻子,一直延伸到左边嘴角,在火光照耀下显得
面目极是可怖;另一个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黄黄瘦瘦。两
人衣衫都很褴褛。
徐铮向两人望了一眼,也不在意,走到马行空面前,叫
了声:“师父!”马行空脸一沉,低声道:“去了这么久,又在
卖弄武艺了,是不是?”徐铮道:“弟子不敢。这里姓商的主
人镖法不错,哪知拳脚一点儿也不成。”马行空道:“傻小子,
你给人家冤啦。凭你这点功夫,两个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徐
铮一笑,道:“那怕不见得。他师父教的十二路潭腿,尽是好
看不管用。”马行空道:“你知他师父是谁?”
徐铮心中暗奇:“我师父没跟那姓商的见过面,又没见他
练过拳脚,怎么连他师父是谁也知道了?”当下答道:“弟子
不知,想来是个不中用的混混。”马行空冷笑一声,低沉着声
音,说道:“不中用的混混!哼,十五年前,你师父给人砍过
一刀,劈过一掌,养了三年伤方得康复。那人是谁?”徐铮一
惊,说道:“八卦刀商剑鸣。”马行空低声道:“半点儿也不错。
那商剑鸣是山东武定县人,这里可正是武定县,主人家姓商。
咱们胡乱进来避雨,初时并没留心,你瞧,正梁上绘着什么?”
徐铮抬起头来,只见正梁上金漆漆着一个八卦图形,不
由得大吃一惊,忙道:“师父,快抄家伙,咱们撞到仇家窝里
来啦。”马行空淡淡地道:“倒不用忙。商剑鸣早给人杀啦!”
徐铮曾听师父说过当年大败在一人手里,那就是山东大豪八
卦刀商剑鸣,只因这是师门的奇耻大辱,师父后来不提,也
就从此不敢多问一句,却不知商剑鸣原来已死,低声道:“是
你老人家后来报了仇?”马行空哼了一声,道:“商剑鸣的武
功,我再练一辈子也赶不上,凭我这点玩艺儿,哪杀得了他?”
徐铮大奇,问道:“那么是谁杀了他?”马行空道:“那少年用
金镖打木牌上的人形,商剑鸣就是给这两个人杀的。”
徐铮睁大了眼睛,道:“胡一刀和苗人凤?”
马行空点了点头,脸上神色阴郁,便如屋外的天空那般
黑沉沉地。
徐铮平素对师父佩服得五体投地,以为当世之间,说到
武功,极少有人能强得过百胜神拳马老镖头了,岂知这时听
到师父言道,非但八卦刀商剑鸣武功远胜于他,胡一刀与苗
人凤的功夫又在商剑鸣之上,不由得大为惊诧,低声问道:
“那胡一刀与苗人凤是何等样的人物?”马行空道:“胡一刀的
武功强我十倍,只可惜在十多年前死了。”徐铮舒了一口气,
道:“想是病死的了?”马行空道:“给人杀死的。”徐铮睁大
了眼睛,道:“胡一刀这么厉害,有谁杀得了他?”马行空道:
“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人凤。”
这“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人凤”十三个字一口气说
将出来,声音虽低,却是大具威严。徐铮胸口一沉,正待说
话,猛听得门外隐隐马蹄声响,大雨中十余匹马急奔而来。
那面目英俊的青年与那美貌少妇听到马蹄声音,互望一
眼,似在强自镇定,但脸上终究露出了惊惶之色。那青年拉
着少妇的手,挪动座位,似是怕火堆炙热,移远了些。
十多匹马奔到庄前,戛然而止。但听得数声唿哨,七八
匹马绕到了庄后。
马行空一听哨声,脸上变色,低声道:“定着点儿。”徐
铮极是兴奋,声音发颤,问道:“那话儿来了?”马行空不再
回答,大声喝道:“大伙儿抄家伙,护镖!”这句话一喝,镖
行人众登时大乱,知道有劫镖的黑道强人到来,当即跃起。戚
杨两名镖头和五名趟子手指挥车夫,将十余辆镖车围成一堆。
马春花反而脸有喜色,拔出柳叶刀,道:“爹,是哪一路的?”
马行空皱眉道:“还不知道。”接着自言自语:“这一路朋友好
怪,道上也不踩盘子,就这么说到便到。”
一言方罢,只听得围墙上托托托接连声响,八名大汉一
色黑衣打扮,手执兵刃,一字排开地站在墙头。马春花扬起
右臂,就想一枝袖箭射出。马行空脸色凝重,低声喝道:“别
胡来!瞧我眼色行事。”八名黑衣大汉望着厅上众人,一言不
发。
砰的一声,大门推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