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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窃笑不已,暗道:“你少了收入,心中气愤,偏偏还要作出慷慨大度的模样,如此一来,说话更是粗状。”
红孩儿对杨起叹道:“杨公子如何打算,莫非要倾囊行侠、悉数资助不成?”
祁恬扑哧一笑,暗道:“如何细细听来,却与那趁火打劫一般,倒把那巧银奇盗,当成一桩倾销库存陈货的机遇了。”便轻轻扯拽杨起的袍袖,咯咯笑道:“若说倾囊资助,那是万万不可的,否则你我两袖清风之下,便是极其赤贫困苦之人,便连预先定下的江南美食也不能食用了。”
杨起应道:“何止如此?那酒菜一旦弄好,便是不成动筷分毫,那也是不能抵赖费用,你吃与不吃,都是一样的。”
见红孩儿与清风凝目注视,不觉有些尴尬,又道:“究竟是怎样一个采购的法子,还得黄管家拿定主意、说话算数。”神情怪异揶揄,似笑非笑,便往黄松觑来。
黄松心中气愤,忖道:“你们不懂得柴米油盐的珍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不知这等锦羹无忧俱是日常的种种节省、点点俭约长久积累而成?肆意挥霍,开销无度,便是金山银山也会消耗殆尽。”
只是这样的情景之下,又不好矢口推脱,心念一动,果真有了安排,笑道:“好说,好说,既然是笔买卖,你们要卖得开心,我也要买得合意,终究不能花着白花花的银子,却收了一堆无用之物。只是我却困惑,不知你们除了篮中的这些寻常吐泻丹药、跌打散粒之外,可还有什么稀奇精妙的药材,呕心沥血炼制,能有大用,那时无论多么昂贵,我也是要买上许多的?”
心中却是另外的一番寻思,念道:“稍时我每看得一味药材,便挑出一些弊漏,其时你能奈我何?”
红孩儿微微一愕,暗道:“好个一毛不拔的小狐狸,你说得机巧,分明就是悄悄推诿,但字字句句听来合情合理,我若是不能应允,众目睽睽之下,反倒要怪我不通情理、霸王兜卖了,如何能够辩驳?”
连声应道:“黄管家说得极是。”趁众人不备,朝清风使将出一个眼色,就见这小道士会意一笑,瞬间肃容整言,接口道:“红孩儿,你不是有着一些通设天地造化、真火圣水锤炼的药物么?平日里当作宝贝一般藏匿,不肯轻易示人,今日如此情景,还不拿将出来折换成三百、五百的黄金、或是那九千、一万的白银么?”
红孩儿正色道:“药宝虽好,却难抵我的一声信义承诺,待会儿生意成功,悉数逢上就是。”黄松闻言,心中顿时一凛,不敢懈怠丝毫。
红孩儿与清风引着杨起四人往厢房走去,进得屋内,教大伙儿各挑木椅板凳入座,却用昨日的茶水斟酌招待。
黄松心有不满,忖道:“若是巴结购买加工药材的大主顾,便该殷勤合礼,供奉好水好茶才是。这过夜的茶盅,如何还能饮用?”念头如是,却不好说出,随意寒喧客套得几句,看清风将一个布袋子拎来,往那桌上一倒,尽是虎骨壮筋丸、白犀驱寒风湿散、龙骨丹之类肃。
红孩儿笑道:“世间凡人的种种弊病,如筋骨风湿、侵肺涝咳、伤寒天花,只凭着民俗良方,只能治标而不能医本,反复发作,痛苦不堪。倘若得了我的这些药材,坚持服用,依从诸人禀赋不同,或三月,或半年,必定是药到病除、身体康健。”
祁恬不信,道:“既然有着许多的好处,你们不妨便拿到外面售卖,岂非抢购一空、畅销之极?”
红孩儿叹道:“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能多见,所以暴殄天物之事便常见不鲜。那外面的食客既不曾知晓我二人的真实来历,也不得听我娓娓道来,想必反以江湖朗中、邋遢骗子相视。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是一笑呵呵,不了了之的。好在你等尽皆掌握根底,知悉我这药材的好坏优劣,我不消广告游说,也能轻易交易。”
黄松听话识音,暗道:“你语气轻柔,却是步步进逼、绵中带针,以为不买便万万不可了。”
他几人你拉我扯、轻轻过招,愁坏了一旁的祁恬,暗道:“我虽是女儿家,却最是厌烦这等讨价还价之事。”不觉叹道:“你们慢慢闲聊,我看这后院之中假山流水,隐约几分雅致,便出去听听禽兽言语怎样?”
她掏出细竹青木,便要衔在嘴里,却唬坏了清风与红孩儿,急道:“这大宗的药材买卖重要之极,岂能当同于寻常无关的儿戏?虽说祁小姐不懂家务、不擅整理,但既然也是其中的买主之一,好歹也该仔细查看、认真验收才是。莫待交易之后,心生后悔,以为是我二人合谋诈骗云云。”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只说将得祁恬昏头转向,甚是无奈,只好将哨子重新纳入怀中,轻轻拈起一颗白色的药丸,随意打量,却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奇异奥妙。
青衣懂得医理,兴致勃勃,问起配制药方,红孩儿也不隐瞒,便将材料名称、火候一一传授,只是其中的许多药材或是九天独生,或是黄泉单长,也不是红尘俗世、九州八方可以轻易使用的。
黄松暗暗叫苦,眼见得杨起、祁恬、青衣三人俱有解囊之意,只恐再要独立支撑、概不采购也难,心中不觉感慨万千,忖道:“同心同德,其利断金;离心离德,束手投降,苦也,苦也!”
好容易谈妥八百两的价格,换了几个白玉瓷瓶,清风与红孩儿相视一笑,作揖称谢而去,却教黄松叹息心疼不已,道:“你我一路偶尔机缘,方才累积得些许财物。忆起当日铁鸡镇时,一个佃户长工,日晒雨淋,辛苦劳作,一个药铺伙计,跋山涉水,捣杵研磨,莫说八百两,就是今日看待的区区的八两,那也是如天大的一笔财富。”
祁恬与青衣掩口而笑,不言不语,杨起道:“无妨,无妨,待到了辉照山、寻觅得解救秦缨的法子之后,我便与你一并搜索蚩尤的藏宝所在,其时休提这八百两,就是八千两、八万两,也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黄松叹道:“正该如此!只是财宝倘若容易获得,便反而不能知晓劳作赚钱的无穷乐趣了。便如偶尔小酌,清香陶醉;每日海饮,淡如凉水了。”
众人哈哈大笑,以为从此太平,待要出城回那筝船之时,黄松执意不肯,大声道:“我苦苦节省,毕竟还是便宜了仙鬼二童的钱袋,如何能够甘心?今日我也要奢侈挥霍一把,在这上好的酒楼投宿一晚,明日赶路西去不迟。”
祁恬拍掌称好,笑道:“如此甚好,每夜在那船舱中歇息,哪里会有躺在地面的床铺之上舒适?”不待黄松后悔,便与青衣二人急急吩咐伙计打扫清洁,要了一间三室嵌套的上房,那银子也被杨起先行支付。
黄松只看得目瞪口呆,他不过是赌气一说,却被她三人乘隙钻了空子,果真是捶胸顿足、咬牙切齿,恨恨道:“如何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是败家的主子?”
四人用了酒菜,便在房中安歇,青衣依旧要得当地的地方史志翻阅观看,见得一处精采,连唤奇怪,引得杨起、黄松觑探不已,震愕莫名,方要询问,却听得一声巨响,原来是祁恬蓦然跳跃起来,力道颇大,却将椅子都掀倒了。
杨起不知所以,讶然道:“你姐弟二人,一个惊异、一个暴燥,究竟是何道理?”祁恬将口中的青竹细哨取下,呵呵一笑,对青衣道:“我若说了,敛财管家必定是寝食难安,哪里还能再听你的故事?还是你先说罢。”
青衣也不推辞,道:“若按正史记载,又听得县里的百姓所言,这所谓‘三圣’的姓名来历,本是为了纪念孟山风祖孙三代筑城建设而来,是也不是?”众人不解其意,颔首称是。
青衣凝眉蹙目,乍舌不已,道:“这便是大大的怪异了,我看得这地方史志与他处不同,既有正史,又有野史,后者讲述三圣,却是另外的一番见解。”
杨起道:“如何的见解?”
青衣道:“野史所述,此地数百年前未曾筑城之时,方圆百里皆是一片乱葬岗所在,荒坟无数,白骨层叠,中间有着一座大庙,据传是地下一位大将军的陵寝入口所在。庙中住着三个妖怪,或是鬼王,卑劣凶残之极,却最是忌讳别人以‘鬼魔妖精’称谓,便自号环剑三圣。”
杨起闻听用剑,精神一振,问道:“既称环剑,这三个妖怪想必用的都是剑刃了,胆敢称圣,那剑法必然也是极其高强。”
祁恬笑道:“你想与它们切磋风雨剑法么?只怕沧桑之下,三圣早已不复存世。”
青衣摇头道:“三圣是否用剑,或是剑法如何,我也不能知晓。只知道某日从外面的州府之地来得一个豪杰,说道要将大庙铲除,作为各地犯民流放之地。三圣自然不肯,便与他打了起来,以为红尘凡人,自以为高贵无极,如何会是妖魔鬼怪之异类的敌手。
孰料那豪杰有着一件颇为厉害的仙家法宝,唤作五行紫金锣,交手之下,五行气数尽出,气势骇人,威力无比,只逼得三圣魂飞魄散、落荒而逃。那五行紫金锣本是江南建康之地、紫金山麓的灵气凝结之宝,豪杰又是孟姓,时代又早得孟山风许多,若是揣测未错,想必就是他的祖先,跋山涉水,由中土迁徙至此的。”
黄松不以为然,道:“此三圣却非彼三圣,有何奇异怪哉?”
青衣道:“你看不得城中的三圣祠么?这野史记述,说道孟山风子孙垒成江南小城之后,昔日三圣却挑选着一个黄道吉日,于城东牌楼显性出现,捉了十数人以为血食,留下叮嘱,说道城中的居民若是建立一座三圣祠,每日供奉香火,便可无忧无惧,安然无恙。”
黄松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这祠堂并非感念孟家三代的恩德所建,却是因为畏惧三个妖鬼的歹毒,不得不从么?”继而笑道:“这也不奇怪,县人逼迫立祠树堂,不是什么光彩炫耀之事,如何好向外人炫耀?索性说道感恩之作,也好保全自己的颜面。”
话音方落,便看青衣将地方志史平摊于桌上,手指轻轻移动,随口诵道:“祠堂立三日,孟公殁。众民啜泣相送,见环剑三圣拦道相阻,道‘三圣香火承袭不绝,唯说祭祀孟家三代恩德,不可言我妖怪嘱咐,若违此誓,天灾人祸,遽看县城灭绝’云云。”
杨起极其诧异,道:“三个妖怪强索祠堂,享受烟火,为何偏偏要以孟家祖孙三代为遮作掩?”
黄松蓦然一念,笑道:“莫非是它们也被孟家的作为感化不成?”言罢,灵光一闪,不觉羞臊得面红耳赤,暗道:“它们既然暴戾蛮横、凶恶无比,况且又与孟家先祖有着驱逐仇恨,如何能够这般容易地就被撼动了?”
青衣默默收拾书本,脱有所思,道:“既然口头言传恩义,为何还要在野史中留下这等的痕迹,分明就是有意要人探查。”杨起与黄松面面相觑,齐声道:“果然是诡异无比。”
祁恬笑道:“你们不能知晓原委,何不来问我?”手指轻轻拨弄,指着窗外的一只喜鹊,圈唇撮口,正是吹将口哨的模样。
杨起喜道:“不错,你有了青竹细哨,能听闻各种禽兽言语,或能从它们那里探析得一些底细?”
祁恬甚是得意,道:“这环剑三圣就在这县城之中,从来就未曾远去。”众人愕然,便看她眉飞色舞,乐道:“昨日三圣腹中饥饿,便偷偷跑出洞穴,从清风的包裹之中盗取了十两纹银,又变幻成人形,相携结伴,跑到街上的一味独香楼中置换了一桌丰盛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