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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起暗道:“天下白熊虽多,但除红尘间的月牙黑熊、獠牙灰熊之外,不过也就是龙犬暴熊、青面翼熊、山岳巨熊、蛤蚧水壳、睿墓明熊云云,何曾听说过还有什么血角之属。便是与青衣闲聊,谈及三界化外的珍禽异兽,也未曾听说过这等怪物?”细细打量,却看它逡目鼻嗅,每每走得几步,便不时停歇下来,赫然一幅侧耳倾听之状,可见得极其小心谨慎,不似其余那壮巨猛兽一般鲁莽无忌。
祁恬未见回应,心犹不甘,张口才要探询,却被杨起摇头示意,默然阻止。祁恬嫣然一笑,忖道:“你怕我说话肆意,被它发觉行害不成?”心念一动,想起破裂牛尸的情景,不禁寒意陡起,脊背之上如有阴风抚袭,反将手指轻轻压在唇上,贴齿噤声,万千勿语。杨起微微一笑,心道:“你能够省得其中的厉害、道理,那自然是最好的。”
二人细观揣测之际,便看大白熊三两下踢开隔路木石,大模大样地爬到一只红通油透的烧烤全麂之前,一指戳去,沾些皮肉放入口中,眉目紧蹙,巨首轻摇,俨然一幅不满抱怨之色。
杨起甚是怔然,不觉往祁恬探去,却看她瞠目结舌,亦然举目移来,竟与自己是无二的心思,皆道:“它莫非也爱引火做食、弃生求熟么?只看方才那一番点戳品尝的举止,若是臆测无错,分明就是在试量麂肉烹饪的火候了?”
杨起一手握住干莫小匕,惶然防护之下,手心握捏之处本是冷汗涔涔、粘稠不已,此时见得白熊竟有兽中风雅、四足文明,未免有些轻松懈怠,轻轻将匕首揣回怀中安置。
祁恬瞥见他的这等动静,心中会意,卸了玉月弓的执意行使,一手伸指比将勾画,就在地上写了“半妖”二字。杨起恍然大悟,忖道:“不错,莫非此独角巨熊经过多年累世的修炼,在吸收日月精华、吐纳涵养之后,已然铸就得一颗元神内丹,具有常人意识么?虽然还未曾幻变人性,但饮食用度已脱离蒙沌禽兽之道。”
便看白熊围着盆柴篝火细踱慢步,虽是不曾忌惮火苗窜跳,但炎苗勃旺之下,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杨起暗道:“自古百兽畏火的道理,正是颠沛不破,即便你是什么半妖,想必也不得无所忌惮、火中取食吧?”
却见它左顾右盼,就似有了主意,一双前爪拨弄地上的石头,如踢球拨浪一般,三两下便将火扑灭了。待其中柴烟熄灭,不熏不呛,竟张口露出森森白齿,将窜麂木架随意叼在嘴里,动作甚是娴熟无疏。
杨起与祁恬极其诧异,欲言又止,却又哑口无言,犹豫窥探之下,便见那独角巨熊一摇三晃五悠七摆,已然到了洞外黑暗之处。杨起讶然道:“它相貌奇怪,举止更是迥异无比,这等机巧灵敏,还真与神兽差不多了。”
祁恬眉飞色舞,拍掌喜道:“难怪它先前裂牛碎尸,想必是要放在锅盆之中油盐烹制,后来看得牛的主人追赶,不及动手,只好作罢!”转念一想,不觉摇头叹道:“不对,不对,它连那许多的枪叉猎户也未有半分的恐怯,身长力猛,又如何会仓促躲避水牛的主人?”种种疑窦,悉数堵塞心胸,二人尽皆按捺不得好奇,也顾不得害怕踌躇,便从石穹上爬降下来,跳出山道,望着远远的一处白影,唯恐丢失踪迹,急忙便追了过去。
孰料此大熊极其谨慎,端端放着脚下的小路不走,偏要往那草密丛深、人迹罕至的泥石土坡之上行动攀登。所幸杨起自幼翻山越岭,随着樵夫药农采摘药草疗材,手脚甚是轻捷迅速,一旁的祁恬也是假男伪雄,越树纵墙,无所不能,如此一来,这悬崖峭壁、坚峰强丘,虽是跌宕坎坷、履足艰难,却也不能阻隔、拖延得两人。
一熊二人前后相垂相衔,或急或缓,忽快忽慢,倒也月夜浪漫,自得其乐。走约多时,揣摩得数盏茶的工夫,便看那白熊转过一处壁凹,瞬间消没了痕迹,继而听得隔壁隐约传来磨刃削兵的锐钝交杂之声。
祁恬奇道:“它在做甚?”脚步催促飞急,便要奔赶过去辨识究竟,却被杨起一把扯住袍袖,低声道:“鲁莽不得,这独角巨熊既非凡物,切莫焦躁冒进才是。”祁恬微微一愕,眼波流转,好半日回过神来,盈盈笑道:“是了,好歹你也是五成半色的干莫剑侠,此时便依从你的吩咐就是了。”
杨起甚是无奈,叹道:“这话却是大大的不敬了,又何谓五成、莫名半色?你若要诚心夸赞,只需万福施礼、垂眉顺目,只说我是那待磨候琢的上好璞石、唯望伯乐的千里宝驹即可。”
祁恬扑哧一笑,挤眉弄眼,低声呸道:“好一个不知羞臊、厚长脸皮的惫懒无赖,我不过给你一个梯子,你就不识得天高地厚,嚷嚷着要往兜率宫径直攀登、成仙成道么?”
杨起笑道:“如有梦想,总比昏噩一生要好。即便狂妄,却更胜自惭形秽、枉自菲薄无数。”言罢,握住干莫小匕,待其化作三尺青锋,便一马当先,蹑手蹑足地往壁拐探去,示意祁恬默默跟随。
二人轻笑微趣,但虑及独角巨熊的暴戾彪悍,却是依旧难以掩饰胸中的不定惊惧,一步一逼,一足一探,细细密密为营作寨,果真用上了八分的谨慎、十分的戒备,终究转过了山隅,倒也平安无事。
两人方要说话,只觉得迎面刮来一阵清风,寒意彻骨,凉可透心,侧避之则隆隆贯耳,做势欲聋,正迎之却恍恍凝气,多有窒息,好不强劲使然。杨起背对逆避,护在祁恬身前,待风消止动,回头细细打量之下,却是到得了一处松柏层叠、涓涓流水的峰顶,罅隙山口之处,莫怪风起云涌一般,难以抗抵。
大熊立于一块极大的岩石之上,咆哮吼叫之余,尚左顾右盼、张望不歇,额上红角正在壁上往来磨锉,吸光纳影、磕碰铿锵,更是教人胆战心惊,不敢亲近。
杨起暗道:“这便是大熊逞威一时,狮虎退避三舍了。”恐被其察觉,便拉着祁恬远远地藏匿遁迹,挑了一棵苍劲耀岁、盘结环绕的松柏,就着树底的枝叶根节悄悄伏下,待自觉能够隐身藏影,便偷偷地探头伸脖地窥望。
却见前面峰顶之上,俨然两块巍然巨石相搭成拱,分明合成“人”形,草木其上,生长繁盛。隐约可见得空隙处,蓦然窜出一个体裁细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径直往那大熊奔去,相依相偎,竟是好不亲热。
祁恬极力窥望,但巨熊红角光茫闪烁流溢,一个个晕圈儿重叠接踵,恍忽浑沌之下,便是凭藉着体内半颗龙珠之力,亦然瞧得不甚真切,于是猜测想臆,喃喃道:“原来是头小小的独角幼熊,孤寂一身就在这穴窝石窟之内静静地等候。先前大熊从猎户的手中轻松夺得烧烤的鲜香麂肉,却也是一番孺慕之情,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果腹罢了。世间再是凶残之物,暴戾恶毒之外,尚有无限亲情怀柔至真。”
她见杨起神情愕然,张口欲言,也不待他说话,又道:“想必这小熊稚兽颇要饮食喂养,饥肠辘辘之下,眼见得独角巨熊携食凯旋归来,心中自然极其高兴、雀跃不已才是?竟然直直地竖立着两条小腿便走了出来,也不显丝毫的蹒跚踉跄之状。”
杨起心中窃笑,暗道:“你说这话却是三分真实、七分虚空了,否则依着你的性子,虽是忌惮大熊耳目,不敢用力言语,那也必定是满脸得意、骄傲之色才对,怎会如此这般的羞涩困惑?”
他看得更为真切,连连摇头,轻声道:“明明就是一个双手双足的小儿人,自然站立行走,哪里会是什么嗷嗷待哺的嫩角幼熊。”继而满脸狐疑,搔首道:“这异兽既然是海北官家苦苦追缉的恶物,正合凶残无度、暴谑无比才是,如何竟能与凡人的幼童和睦孺慕?却是这等的亲密无间?”
祁恬闻言,忖道:“天生人兽便是一弱一强的道理,本来就不能共存同宿,你说得尽是废话了。”但看他肃容正色,不似玩笑嬉闹,渐渐也是半信半疑,又见弯月破云而出,银丝贯圈,正是定睛观看的上好时机,忙不迭仔细觑探。
只闻得她啊呀一声,继而羞臊得面红耳赤缩回身子,颇似随意地倚靠在树上休憩,眼见得杨起嘴角含笑,有意无意间瞥视一眼,不由胸中砰然,嗫嚅道:“果然是一个小娃娃跑到了它的跟前,倒是我眼花磕睡、莫名晃目了。”她方才窥认得清晰无错,是以心中虽然甚是不甘,却也不便否认抵赖。
至于所谓的额顶独角,却是头发束扎以后的两个翘髻,多因视角所致,二者无意相合,便只能看得其中的一个罢了,况且月下恍忽、光息黯淡,不及仔细望视,委实与那独角长形还真有几分相似类同,却是辨识大谬。
他二人窃窃私语,声音竭力低微,夜色垂笼之下,只道从此隐藏得神不知、鬼不觉,却陡听那大熊咆哮不已,作势便要扑将过来。此兽身巨步广,不过数步,便到得匿身的松柏跟前,杨起、祁恬猝不及防之际,不由魂飞魄散,一探匕弓,便欲防斗。
却看那小小的身影儿紧紧伏在大熊身上,大声叫道:“谁,快快出来,不然我便放出阿保咬人啦。”果然是个女孩儿的声音,虽是清脆悦耳,却难掩几分奶气胆怯。
杨起轻轻触碰祁恬肩头,低声叹道:“你我的踪迹悉数暴露,再也躲闪不得了。她一个小娃娃,好好哄将一番,当无大虞才是。”祁恬讶然不已,犹自犹豫为难,却听他朗声叫道:“我们不是坏人,你若是肆意纵熊为恶,那真是伤害无辜、罪莫大焉。”口中念念有词,反将三尺青锋缩幻匕首,重新纳入怀中,双袖一展,果真站了出去。
祁恬劝阻不及,苦道:“叫我莫要鲁莽轻率,自己却不识厉害,强要出头作着什么英雄好汉。”又急又气之下,不及思忖考量,只好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心中依旧惴惴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那女孩看他二人不似猎人,心中稍宽,道:“你们走近一些。”
祁恬见独角巨熊前肢粗硕,掌似蒲扇一般,能够戏风耍雾,不禁有些害怕,暗暗嘀咕道:“便是以斤数论算,它的力道莫说一万,也有八千,难怪能将一头鲜活的水牛裂成碎片,如百刀切割、疱丁游刃无二。”
她双足有些颤栗,勉强按捺心神,冷笑道:“无妨,我们还是只在这阴暗之处歇将得好,你若是顽皮淘气,不懂得性命攸关的道理,放出恶熊扑咬过来,那可怎生的是好?如此离得远些,逃跑起来也更为便利,倘若依旧不幸被它追撵,不想落入那熊口尖牙,好歹也能跳下峰顶悬崖,落下一个全尸整体。”
话音方落,见杨起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不觉捶胸跌足,急道:“真是一个天大的木头疙瘩,烧不动,劈不得的。她随口叫你过去,你便这般老老实实地应承听话,便是不慎当了恶熊的食物也没有畏惧么?也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少不得陪你过上一遭。”
拔出一箭搭上弓弦,以防不测,却被杨起回头喝止,听他道:“拔剑亮兵,正是敌意昭然,便是本来无恙,却也会惹出许多的事故,还不快快收起?”
祁恬顿足道:“好,好,此地若是风水不贵,我便要陪你死在这里了。”见他眉头微蹙,心弦便似被轻弹拨弄了一番,慌忙掩口而噤,自怨自艾道:“我莫非糊涂了?如何会说出这等大不吉利、颇不福祥的恶语?”
她背上寒颤陡起,呸呸两口唾沫吐在地上,犹自颤颤巍巍躲在杨起身后,默默盘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