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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这话,究竟有什么用意?”半晌,罗起东才勉强问道。
注目看向罗起东,萧呈烨平淡道:“倒也并无其他用意,我只是想告诉你,呈娴其实远不似你想的那么好,而且对你的恩情,也远不如你原本想的那么深厚。罗兄,进一步,你可能死无完尸,而退一步,你却必能海阔天空。这两条路,由你自择!”
听了他这话,罗起东心中倒不由的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其实是萧呈烨在这个时候,拿了往昔的恩情来压他,至于这等威胁的言辞,他却真是不怕。决然的摇了摇头,罗起东平静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世子请便,罗某不奉陪了!”言毕一拱手,转身欲去。
罗起东步入自己租住的小院时,第一眼便见院子里正悬着一盏气死风灯,丁一鸣与游方信两个正坐于气死风灯之下,悠然的下着棋。见二人如此,罗起东心中却不由的一阵愧疚。
他们三人所以能在这皇城根下,有这么一处清静小院容身,其实却还是多亏了萧府。而如今,他与萧呈烨冲突至此,怕是再也没有颜面继续住在此处了。罗起东想着,脚步不觉愈发的沉重起来。而这个时候,丁、游二人却也注意到了他。
“起东,你这是怎么了?”游方信回过头来,见罗起东神色有异,不觉拧眉的问着。
苦笑了一下,罗起东迈步上前,在二人边上坐了,先自伸手,将游方信面前搁着的那个粗瓷大碗端了,一仰头,将碗内清水一口饮尽:“这里,我怕是住不得了!”他道。
丁、游二人陡然听了这话,都是各自愕然,互视一眼之后,却还是游方信沉声问道:“起东,萧世子都同你说什么了?”罗起东才一回来,第一句话便是这话,二人如何不知,这事必然与萧呈烨脱不了干系,因此才会问出这话来。
重重放下将手中的粗瓷大碗,罗起东平淡道:“他来,只是想警告我,莫要痴心妄想!”
丁、游二人相视一眼,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齐声道:“痴心妄想?”提到这痴心妄想四字,二人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便是萧呈娴。然而能让萧呈烨亲自出面,想来不会是空穴无风,但罗起东明明日日都与二人一道,又怎会与萧呈娴扯上关系的呢?
是由】
第六十九章 抽丝剥茧(一)
罗起东自然明白二人诧异何来,苦笑的摇了摇头,他道:“这事其实也才是昨儿的事!”
大周宫廷侍卫,通常都是三班轮值,昨儿罗起东当值的恰是午后那一班,申时初接替,亥时末交班。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全无任何异处,直到酉时。众侍卫当班时,宫中按例是提供一餐饭食的,酉时才到,众侍卫便开始轮换着用饭。罗起东虽是今科武状元、天子门生,但毕竟新来乍到,这第一拨用饭自是轮不到他的。
将近酉正,罗起东才与几名平日相处颇善的侍卫一道,往侍卫用饭的善和堂行去。才到善和堂,便见门外多了一名有些面生的老嬷嬷,老嬷嬷身边,负责为他们送饭的大太监魏安立在一边,满脸谄媚笑容。见他过来,那魏安忙上前一步,笑嘻嘻的行礼道:“罗大人安!”
见他如此,罗起东倒不由的吃了一惊,忙拱手还礼道:“魏公公客气!”他虽来的不久,却早从其他侍卫口中得知魏安此人性子尖刻又极记仇,乃一小人,非不得已,决不可得罪。
与罗起东同行的几名侍卫难得见魏安如此,也不觉各自诧异。大周宫中,内监为内臣,侍卫则为外臣,却是分属两个不同系统。然内监乃为阉人,侍卫们或家世不俗,或科举出身、或军中提拔,平日对这些阉人虽也客气,骨子里却哪里看得上这等半残之人。当下各自哈哈一笑,草草的对那魏安一拱手,便一拥而入的进了善和堂用饭去了,独留罗起东一人。
见侍卫们如此,魏安心中也自气恼,然当着那老嬷嬷的面,他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状若无事的朝罗起东道:“罗大人,这位乃是……”
他话才说了一半,却被那老嬷嬷一口打断:“老身姓赵,罗侍卫可唤我作赵嬷嬷!”这赵嬷嬷看着不过五十许人,生得面皮白净、五官也自清秀端正,只是鼻梁高而细长,嘴唇薄而略宽,乍一眼见了,却予人一种刻毒寡恩之感。
罗起东入宫已有数月之久,自然明白这大周宫中,是宁可得罪阎王,不可得罪小鬼。而这赵嬷嬷看着不甚起眼,又谁知道她身后的是哪一位主子。朝着赵嬷嬷拱一拱手,罗起东客气道:“见过赵嬷嬷!不知嬷嬷找我,可有什么事儿吗。
冷冷看他一眼,那赵嬷嬷道:“请罗侍卫移步!”说过了这话后,她已一个转身,径往善和堂西头行去。见她这般倨傲,罗起东心中虽也恼怒,但毕竟忍了下去,举步跟在她身后。
善和堂,本就位于宫城的边缘,从善和堂往西再行不多远,便能见到朱色宫墙。夏初时分,正是花木最为繁茂之时,便愈加显得这偌大的一片地方荒凉不堪。
那赵嬷嬷在一丛灌木跟前停下脚步,甚至不及回头,便自毫不客气的问道:“听说罗侍卫识得清平侯府的大小姐?”言语之中,竟是毫不掩饰其鄙夷之意。
陡然听得这话,却由不得罗起东不微微怔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他与萧呈娴自然是相识的,但他一介男子,却与萧府大小姐相识这事若随意宣扬,却不免对萧呈娴的名声有所损伤,因此罗起东犹豫着,却没有立时开口说话。
然而他那犹疑的神色落在久经世事的赵嬷嬷眼中,却比什么言语都更能说明一切。冷笑一声后,赵嬷嬷淡淡道:“罗侍卫,老身奉劝你一句,人活世间,最紧要是知道自己的斤两。若打肿了脸强去充那胖子,虽则一时看来风光,却也难说最后落到何等地步!”
听到这个时候,罗起东如何不知这老嬷嬷所以过来寻自己说话必与萧呈娴有关,但却仍估不到这事究竟会是什么事。虽然如此,这老嬷嬷的这依稀倚老卖老的话却仍让他心中甚是不快,说话时候语气自也不会太好:“多谢嬷嬷指点!嬷嬷若再无指教,恕我告辞!”
那赵嬷嬷见他说过这话就要离去,顿然变色大怒,当下厉声喝道:“萧家小姐,那是何等身份,是你这等穷小子能高攀得上的吗?你最好是识相些,否则,仔细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罗起东原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闻声之后,也不免犯起了拗性子,当下冷声道:“嬷嬷说的不错,我本就是个穷小子,自不会否认这点。只是有些人,本是穷根,却偏偏做了奴才之后,便自以为高人一等,我每常见着这等人时,总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话一出,却立时激得那赵嬷嬷脸色既红又青,脸上看着倒仿佛打翻了颜料缸,一时五色俱全,半晌,才恨声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侍卫!我只怕你今儿说了这话出来,改日便是想吞回去,也不能得!”
既已得罪了她,罗起东自也不会再客气:“我既说了,也就没打算吞回去!嬷嬷回去后,若想颠倒是非,抹黑于我,我一个穷小子自也无可奈何,只是萧府那边,怕不易与!”他虽不怕这赵嬷嬷回去在她主子面前胡编乱造什么,但却不愿对方辱及萧呈娴,故有此语。
赵嬷嬷轻哼了一声,过得一刻,却放软了言辞道:“罗侍卫既肯这般为萧家小姐着想,怎么却不索性成全了她,却非要她与你一道去过那苦日子!要知道,萧家小姐,那可是世家千金,自打出生,便从没受过苦的千金小姐,你一介穷侍卫,又能给她什么?”
罗起东听着这话,却是愈听愈觉不对。他与萧呈娴之间,虽是认识,但却并无任何私情。若强说有些什么,那也应当是他一厢情愿,怎么这事从这赵嬷嬷口中说来,俨然便有二人已自私定终身之感:“我不知嬷嬷的主子究竟是谁!但从嬷嬷的这副嘴脸可知,嬷嬷的主子,必然身份非凡,他能给萧家小姐的,我怕是挣一辈子也未必就能给得起……”
赵嬷嬷听着这话,虽觉有些不对味儿,但听罗起东说到这最后一句,却还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罗侍卫知道这点,那是再好不过的……”
她还待再往下说,却被罗起东接下去的话语毫不客气的截断了:“不过你那位主子能给萧家小姐的,我固然一辈子也给不起,但我能给她的,你们主子也未必便能给得了!”
虽说到了此时,罗起东仍然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也明白过来,萧呈娴必然是不愿意嫁给这位嬷嬷的主子的,因此这会儿说起话来,便愈发的没了顾忌。
赵嬷嬷原以为他已服了软,却不料他竟又说出这么一席话来,不由恨得牙痒痒的:“你这穷小子,你倒说说,你能给她什么,竟连我家主子也给不了?”
毫不畏惧的直视着赵嬷嬷,罗起东一字一字道:“我能给她我的命,你那位主子能吗。
陡然听得这话,赵嬷嬷的脸色顿时便青了,半晌方怒道:“你这条命能值几钱,萧家小姐金尊玉贵一般的人物,要你这条命又有何用!”她虽说的嘴响,语气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轻轻点头,罗起东忽而又道:“若能得萧家小姐为妻,我愿倾心相待,此生再不二色。这一点,不知嬷嬷的主子可能做到?”
…………
屋内沉寂了片刻,却还是丁一鸣开了口:“起东,这事,你有些太冲动了!”游方信则静坐一边,虽未言语,但面上神色无疑却是认可丁一鸣所言的。
沉默了一刻,罗起东才轻声道:“当时……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就那么脱口的说了出来!”
叹了口气后,丁一鸣摇头道:“我并非是说那最后一句!事实上,若真能得萧家小姐为妻,这世上怕也没有多少女人能入得眼了,为她,生平再不二色,其实也值!我说的冲动,是指你对那赵嬷嬷说的那些话!你如今将她得罪狠了,日后却难保不被她嫉恨在心!”
失笑的摇了摇头,罗起东淡淡道:“话都已说了,再收回已是不能,只由得她去吧!我如今只想着,怕是要连累得你们没有落脚之地了!”因将萧呈烨与他先前的那一番话也说了。
游方信听得浓眉紧皱:“不意萧世子竟是这等样的人!既如此,这里我们不住也还罢了!”言毕起身,便要进屋去收拾。
他人才刚刚站起身来,却被一边端坐着的丁一鸣一把拉住:“方信兄,且听我一言!”
游方信被他这一拉,也只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沉吟良久之后,丁一鸣才道:“起东所言,我相信不会有假,只是这里头,只怕是另有玄机!”
罗起东与游方信听得都是一怔,互视一眼之后,却不由的齐齐注目看向丁一鸣。
“起东,方信,你们有没有想过,萧府嫁女给安亲王,对萧府有什么好处没有?”丁一鸣斟酌着言辞,慢慢的道:“当今皇上膝下诸皇子之中,以安亲王年纪最长,也最是平凡。甚至可以说,安亲王是诸皇子中,最无希望承继大统的一个。而且,他的王妃才刚刚过世,他便急于另立新妃,此等举动,何等薄情寡义。我等三人也曾见过萧老侯爷,对老侯爷的人品,也是多所钦佩,你们觉得,萧老侯爷会愿意将他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