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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呈娴第一眼见着凌远萱的面色,心中便不甚喜,不过碍于她是主家。不好随意发作出来,当下视凌远萱如无物,回礼后,径对郭氏笑道:“大嫂且看看这个!”便将那柬贴递了去。
郭氏忙接了柬贴打开扫了一眼。随后却是不由一笑,一面将柬贴递还给凌远萱,一面道:“有劳娴妹妹跑这一趟了!不过这疏影山庄我便不去了。倒是十妹妹与你们同去吧!”
萧呈娴听她不去,其实倒也并不意外。郭氏虽辈分与她几个相当,但毕竟已是妇人而非少女,身边又跟了两个孩儿,若真是过去,也实是有些插不上话,倒是不去也还罢了。
那边凌远萱扫了一眼那请柬。便将柬贴重又还给萧呈娴:“大嫂不去,我也不去!”这话却是说的态度坚决,神色更是极为认真。
萧呈娴见她如此,不由心下恚怒,接过柬贴正欲言语的当儿。那边郭氏却已蹙眉的拉了她一把,道:“十妹妹切莫胡闹!临昌公主下帖,乃是请你们姊妹过去说笑玩耍,我一个妇人家,身边又跟了两孩子,便去了,也只是扫你们的兴。你怎可不去?”
凌远萱樱唇微翘,却只不松口,倔强道:“那我也不去!昨儿早上我在照水林内受了些风。这会儿正觉头痛脑热,身子倦怠,还是在屋里养着的好!”
远黛听得蹙了眉,张口想说什么,却被一边的萧呈娴重重扯了一把,硬生生将到了口边的话语咽了回去。那边萧呈娴便自淡淡道:“十妹妹既是身子有些不适。那不去也还罢了!我们过去疏影山庄时,必会同临昌公主说得清楚,妹妹不必担心公主怪责!”
说得完了,萧呈娴却还不忘又补了一句:“妹妹既受了风,其实还是进屋躺着的好!还有,风寒之症,稍有不慎,身边之人便会染上!”她说着,便伸手一拉凌远萱身边的凌廷安,道:“安哥儿,快过来,仔细被你小姑姑染上了!”
凌廷安眨了眨眼,虽有些弄不明白,却还是乖巧的顺势走到萧呈娴跟前。
萧呈娴便又回头喝道:“烟柳、碧桃,你们两个却是怎么伏侍小姐的?你们小姐身子不好,怎么你们却还纵着她出来玩耍?倘或病情加重了,看你们太太不剥了你们皮!还不快将你们小姐扶进屋去躺下!”烟柳与碧桃两个无故的挨了一顿排头,虽知凌远萱生病只是借口,仍是不敢有所怠慢,忙快步上前,一左一右的将凌远萱扶了进屋。
萧呈娴也并不进屋,只立在外头扬声道:“十妹妹,你好生歇息,千万仔细自己身子!我这几日身子也不甚好,就不进去陪你了!”
郭氏在旁看的真是既好气又好笑,但她心中毕竟又怕凌远萱当真怒了起来,竟至冲了出来与萧呈娴理论起来,将这事闹大到不可开交,当下忙上前道:“娴妹妹身子既也不好,便也早些回去歇着吧!这处有我在,二位妹妹无需过分担心!”
萧呈娴听了这话,这才不言语了。远黛则轻步上前,朝郭氏一礼,轻声道:“十妹妹就拜托大嫂照顾了!”神色却是安闲如故,全无分毫得意之色。
郭氏见她如此,却也不由在心中暗暗赞了一声。及至进屋时,却见凌远萱正自不言不语的坐在炕上,一张俏脸青白不定,显见得适才被萧呈娴气得不轻。烟柳、碧桃两个原是同她一道长大的,对这位小姐的脾性自是了解得很,此刻各自垂首而立,却都不言语。
郭氏先自唤了乳娘将凌廷安与凌嫣晴安置妥当,又打发了烟柳两个出去,而后才过去,在凌远萱身边坐下,温声问道:“十妹妹今儿这是怎么了?”
凌远萱本来心中委屈,只是无人安慰,无可诉说。这会儿忽然听了这话,却是不由的悲从中来,竟是一头扑进郭氏怀里,大哭起来。郭氏不料她说哭便哭,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定一定神后,才伸臂环住她肩,以手轻抚其背,柔声道:“傻丫头,莫哭了!有什么委屈你只同嫂子说,嫂子必为你主持公道!”
骤然听了这温暖贴心的话语,凌远萱心下不觉愈发酸楚,非但不曾止住哭泣,反伏在郭氏怀中哭得愈发悲切大声。郭氏见自己愈是安慰,她却哭得愈厉害,不觉深感无奈,索性也不言语,只轻轻抚拍着她有些单薄的肩背。
凌远萱毕竟不是好哭之人,哭了一刻之后,便也渐渐止住了泪,但仍伏在郭氏怀里,不肯离开。郭氏见她不再哭泣,心下不觉稍安,忖度着凌远萱的心意,一面轻轻拍打着凌远萱的背一面温言劝慰道:“今儿这事,固然娴妹妹亦有错处,但依我看来,源头却仍在妹妹身上!说起来,妹妹与九妹妹生气,又何必连带着也不给娴妹妹好脸看!”
凌远萱听着这话,却是不由的心下一酸,险些便又要落下泪来:“她们……都是一伙儿的……我真心真意对她们,她们……有事却总遮遮掩掩……不肯带上我……直到最后实是瞒不过了,才……寻些言辞来哄我……”说到最后,语音却又不由哽咽了。
郭氏听得一阵愕然,好笑之余,心下却又不觉陡生怜惜,轻抚着凌远萱柔顺的乌发,她带笑道:“她们两个相识的原比你早些,便要好些,也不足为奇,你又何必太在意!”
凌远萱却只咬了牙不说话。郭氏见她如此,只得又道:“你再想想,昨儿你生了气,非要搬来我这里,你萧姐姐不是特意来劝你,让你搬回去住了?”
凌远萱闷闷的垂了头,轻声道:“她来,不过是尽些主家的心意,哪里就有十分真心了……”她说着,心中毕竟委屈,当下拉了郭氏的手:“大嫂,你说说,我是哪里及不上九姐姐了?论嫡庶,我是嫡出,她是庶出;论相貌,她也远远及不上我……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九姐姐而不喜欢我呢?”口中说着,眼圈儿却又红了。
郭氏料不到她会说出这话来,怔了一刻后,不免摇头道:“你这孩子,这却是说的什么话儿?你打小儿便是三叔三婶的掌上明珠,老太太也视你如珠如玉一般的捧在手心。反观你九姐姐,既是妾出,自小又不是在府中长大,三年前认祖归宗后,只在府中待了几日,便被打发了去妙峰山别院。却是直到前阵子,因你婚事近了,她那边却还不曾许人家,老太太恐旁人闲话,这才使人接了回来。你自己想想,却是谁更得人喜欢些?”
凌远萱听得怔怔不语,半晌又道:“可是九姐姐比我更会讨人欢心!我娘极喜欢她,人前人后的夸着她,又时常说我若有九姐姐的一半,她便也放心了!还有老太太……老太太也喜欢她,还为她觅了一个贵婿……我娘说,若是这桩婚事成了,将来说不得我们都要仰仗她……”她想着远黛那个“贵婿”,再想想自己那个“闷葫芦瓢儿”,心下不免又一阵郁郁。
郭氏忽然听她说起这个,不觉微微一叹,轻轻拍一拍凌远萱的手,慢慢道:“十妹妹,岂不闻‘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之语。你今儿既说到这话上,我便也不瞒你。你可知道老太太为你九姐姐选的那位贵婿却是谁?”
凌远萱惘然抬眼去看郭氏,不无疑惑的摇一摇头。对于这事,她只是听罗氏简单的提了一句,但却并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只知既是贵婿,又连凌家也要倚仗,身份自不会低。
郭氏叹了一声,徐徐道:“若说起那人,你昨儿其实也见过了……”
凌远萱颇为不解的眨了眨杏眸,却还不甚了然,只疑惑的重复道:“我昨儿见过?”一抹灵光陡然闪过她的脑际,令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难道是……睿亲王……”
她失声的叫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死灰与死水
远黛与萧呈娴两个回了西厢,入屋坐下后,远黛才道:“姐姐其实不必如此的?”
萧呈娴微怒道:“我过去时,原没打算如此,但看她那样儿,实在忍不住便要生气!”她说着,便又瞪了远黛一眼,道:“倒是你,见着她那样儿,竟也丝毫不生气?”
远黛听得淡淡一笑,却道:“她既不愿去,姐姐又何必勉强!你勉强了她,自己心中也不快活,更是何苦来由!”她这一番话却是说得云淡风轻,全无一丝波澜。
萧呈娴见她如此,却是不由一怔,半晌方摇头道:“妹妹这话,可是真心?”若远黛这话果是真心,其实便显得有些薄情了,毕竟凌远萱与她也曾那么要好过。
远黛便也抬眸正色看她,反问道:“姐姐觉我此言像是假话吗?”
萧呈娴见她神色果然颇为认真,全无一丝玩笑之意,不觉怔愣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远黛漠然道:“合则来,不合则去!她既有意与我生分,我又何必强求!勉强来勉强去的求一个好姊妹的名儿,又有什么必要?好教姐姐知道,我这人素不爱行那无意义之事!”
萧呈娴定定看她,毕竟叹道:“旁人只道妹妹性子平和,却不知妹妹其实倨傲如此!”
远黛闻言,却只一笑,竟也并不辩解。二人对坐,闲叙一刻之后,外头青杏却又来了。萧呈娴见她又来,不免问道:“怎么?大爷可还有什么事儿要交待吗?”
青杏笑道:“大爷使我来同小姐说一声儿,说那位陆公子今儿也一道过去!”
萧呈娴听得“陆公子”三字。便不由皱眉,轻哼一声后,道:“我知道了!”
青杏去后,远黛看着萧呈娴。却忽而一笑道:“关于陆维杰,姐姐可不必担心了!”
萧呈娴听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不免讶异。当即举目看来,面上颇有疑惑之色。
远黛也不在意,便淡淡道:“那陆维杰此来,非为其他,却是为我!”若他为别人而来,那千日防贼,也难说便有一时疏失。但若是为她来的,那却是注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萧呈娴听得愈发不解:“为了妹妹你?这话却是怎么说的?”她虽不曾见过陆维英,但从远黛与凌远萱二人的言谈之中,却也可以大略勾画出陆维英此人的情性面貌。
远黛的容貌,虽算清秀。但放在珠围翠绕、侍婢皆美人的豪门之家,却实在毫不出色,加之远黛也非喜好卖弄之人,她自不会以为陆维英竟会对远黛有一见钟情的可能。
既是如此,这为她而来,却又如何说起呢。
察觉出萧呈娴寻根究底之意,远黛也只淡淡一扬眉:“这是有人不愿我飞上枝头,将来凌压在她头上,故而想弄出些事儿来坏了我的名声呢!”她语气淡漠。其中却不无讥嘲之意。
萧呈娴乍然听了这话,当真是惊得瞠目结舌,好半日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妹妹如今又是如何打算的?”远黛虽不曾点明那人究竟是谁,但萧呈娴又怎会猜不出。而也正因猜出了此人,却让她在震惊之余,心中更觉忐忑。
远黛扬一扬眉。神色却是全不在意的:“她若再敢如此咄咄逼人,说不得我便真去攀一攀那高枝儿!”说到这里,她竟是傲然一笑:“二十年了,这风水可不也该转一转了!”
她平素性情平和,少有对人高声言语,加之身体不好,令人看着只觉弱质纤纤,甚而是良善可欺的。然这扬眉一笑之间,俏脸竟自凛然生威,让人无由生惧,甚而不敢直视。
萧呈娴讶然看她,半晌摇头笑道:“睿亲王若在此地,听了妹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