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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饭后,二人又与凌远萱说了一刻闲话,这才起身告辞离去。
因着二人一时心血来潮偷溜出去的缘故,第二日,萧呈烨与凌远清都不约而同的加强了对二人的监管,二人便也再没找到机会溜了出去。
下晚时分,一众人等自平京返回文宣阁,才刚进了屋,萧呈娴便不由的叹了口气。随后进屋的远黛闻声,却是报以一笑。或是因为有陆维杰在,这一整日,凌远萱却都正襟危坐,少言少语。回来之后,更婉拒了萧呈娴的邀请,自行回屋去了。
“明儿便要回去了!”过了一刻,萧呈娴毕竟忍不住说了出来。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却忽而便想起了昨日路上所见的那个莽撞男子:“你说……他回来吗?”她忽然问道。
在她身侧坐下,远黛轻舒一口气,接过巧兰送上的茶浅啜一口后。才正色道:“昨儿姐姐对萧大哥说的那些话,其实有些过了!”
“不知妹妹说的是哪一句?”有些弄不明白远黛的意思,沉吟一刻,萧呈娴仍是问道。
“昨儿姐姐曾对萧大哥说,那人若真是来了,你萧府也不差他一口饭吃。”
萧呈娴倒还记得那话,因点头道:“这话正是我说的!只不知妹妹为何觉得此话不妥?”
略一沉吟之后。远黛道:“昨儿那人,怕不是寻常草民,因此我才说姐姐这话过了。”见萧呈娴面上似有诧异之色,她也只得解释道:“姐姐可曾注意那人口音?”
想了一想后,萧呈娴道:“那人仿佛说得一口官话。至于口音,我却听不出来!”
点一点头,远黛道:“不瞒姐姐,单听口音,我亦听不出他的来历,但我知道,他绝非京畿附近之人。”萧呈娴低头细细想了一刻,果觉那人口音在细微之处与京畿人氏并不相同,因此点一点头。表示同意远黛的说法。远黛便又道:“他既非京畿附近人氏,却忽然在此刻出现在京城。姐姐以为,他可能是什么身份呢?”
她已说的这般明白,萧呈娴又怎能听不出来,一怔之后,她摇头道:“此人身着短褐。行止莽撞,言谈之间,也全无一丝书生气息,若说他竟是前来赶考的举人,我却是万万不信的!”
轻轻咳嗽了一声,远黛徐徐道:“如果……他不是文举人而是武举人呢?”
忽然听了这一句,却是不由的萧呈娴一阵瞠目结舌:“武举人……”仔细回想一刻,萧呈娴毕竟一撇嘴道:“也许吧!不过对我来说,文举、武举都没什么了不得的!”
她既说了这话,远黛自也不再继续往下说,只调侃道:“他若真是个武举人,姐姐那件衣裳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毕竟一件衣裳,便再珍贵,也是死物,怎及得武举为奴来得风光!倘或那个冒失鬼出息些,或者竟能中个武状元。到那时便更显得这衣裳价值连城了!”
萧呈娴听这话说得俏皮,不免失笑,又指着远黛道:“妹妹如今可愈发促狭了!不过这武状元虽不如文状元来得清贵,但怎么说三年也才出一个,哪那般巧,便落在那莽夫头上!”
大周如今虽有北狄为患,但朝中重文轻武之风却仍强盛。而这重文轻武之风表现在文武科举之上,这文状元自然也就比武状元要清贵了许多。
远黛笑笑,却是不置可否,便又寻了些闲话与萧呈娴说笑一刻。眼见着外头天色渐渐浓黑,这才起身欲待告辞回房。她这里才刚站起身来,还不曾说出话来,萧呈娴已一把将她拉住,道:“妹妹且慢!我还有一事想与妹妹商量一番!”
远黛闻言,便又重新的坐了回来,疑惑问道:“不知却是什么事儿?”
微微迟疑一刻,萧呈娴终究还是开口问道:“妹妹以为,那人……他……会来找我们吗?”
眸中闪过一丝极为清浅的讶然,远黛却未将之表现在面上,只轻笑道:“据我看来,他来找我们的可能该在五五之间!”
萧呈娴听得只在五五之间,却不由皱了眉,没有言语。
看出她的不满,微微一笑后,远黛又道:“但我所言的这五五之间也并不完全准确!姐姐也知道,我们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人心多变,又岂是一眼便能看透的。不过我倒觉得,他若在科考之前前来寻找我们,那便表明此人性情纯挚,并无多少机心!”
萧呈娴挑眉反问道:“妹妹这话又是作何解释?”
远黛笑道:“昨儿一见,我说姐姐身上所穿,乃江南所贡云锦,其价寸锦寸金。此人便是当时不曾细想,过后想想,也必定知道姐姐身份不凡。在这等情况下,他若忍到科举登第之后,再来寻访我们,那便是存了结交攀附之心。只因姐姐便再大胆,想来也不敢令一位新科武进士入门为奴吧!此等行径,说重些,几乎便可算得是僭越造反的大罪了!”
若有所思的点一点头,萧呈娴道:“妹妹可是想说,若他在开科之前便来寻我们,那便表明他确是守信之人,而且也已决心卖身为奴了!”
微微一笑之后,远黛道:“正是如此!”
萧呈娴想了一刻,心中却还不服,当下道:“或者此人竟是心机深沉,愿意搏上一搏,赌赌自己的运气呢!若运气好,或者竟被他赌上,从此得了贵人赏识呢!”
远黛听得“噗哧”一笑:“若姐姐是他,可敢赌吗?姐姐要知道,科考之事,今科不中,还有来年,这一旦卖身为奴,入了奴籍,必要革去功名,从此也就再无翻身之望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武举人守信得善报(一)
萧呈娴其实还真不知此事,这会儿忽然听了,却不觉沉吟起来。
微微一笑之后,远黛忽而道:“姐姐若有兴致,我倒愿意陪姐姐唱上一出好戏!”
萧呈娴听得唱戏二字,不觉失笑莞尔,忙追问道:“不知这唱的却是什么样的好戏?”
沉吟片刻之后,远黛终是低笑道:“这戏的名头嘛……不妨便暂定为‘武举人守信得善报,金榜上一朝登龙门’,姐姐以为如何?”
了然看向远黛,萧呈娴道:“看来妹妹倒是有意想要资助他一二了?”
远黛摆手笑道:“姐姐错了!此事我只是参赞,资助他的,该是姐姐才对!毕竟他撞上的,乃是姐姐。要赔的,也是姐姐的那件衣裳,其实倒与我全无干系呢!”
萧呈娴轻嗤一声道:“罢了!银子的事儿倒也不必仔细议论!只是我看他那样儿,即便我助他些银两,他也未必就能得中。届时可别龙门登不成,却入了我家为奴偿债!”
远黛轻笑道:“止姐姐那身衣裳,也值上百银子。他若登不得龙门,也非三年五载便能赔得上。既如此,姐姐何不再助他一助,或者竟成一出好戏也未可知!”
这会子远黛说的若是文举人,或者萧呈娴也便会过意来,明白了远黛的真实用心。
大周一朝,虽有北狄为患,但京师左近,却是承平多年。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大周的武举与文举虽同为三年一试,但其受重视的程度却远不及文举。即便较之文进士,武进士升迁更易,同科出身的文武进士,武进士的官品往往更比文进士要高出数品之多,但仍不被尊崇。
而在大周文人士子眼中,武人就是武人。其粗鄙不文之处,全不是一个武进士甚或武状元的名头便能掩饰。而官场之上,二品武官恭谨称呼四品文官为大人的现象也是屡见不鲜。
故而远黛的意思虽已很明白了,但萧呈娴却仍没放在心上。以她的出生、品貌,即便有心榜下选婿,但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竟会去选一个武举出身之人。
不甚在意的一笑,萧呈娴道:“那依妹妹之见,该如何行事才好?”
…… ……
大周会试三年一次,由礼部主持。故而又称礼闱,其地点便是在平京礼部贡院。由于会试时间为春日的二月初九、十二日、十五日三天。因而又称之为春闱。
因大周疆域甚是广阔,京畿附近之人,前往平京赶考自然并不着急。便在家中过了正月之后,再缓缓赶来。也自来得及。但有离得近的,自然也少不了离得远的。而这些举子一路千里迢迢赶来平京,所考虑的问题则更要多得多。
一则是长期赶路,难免精神倦怠,若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怕不免影响考场发挥。二则却还有个水土不服的可能存在。因此上,许多新进举人都是乡试秋闱过后,便打点了行礼。一路赶来平京。到平京后,家境富足者或在山寺之内寻一处静室、或在亲朋家中觅一间厢房安居读书。略次一等的,便寻一处客栈居住,读书之余,更可与同来赶考的举人彼此切磋、探讨文理,以期在春闱之前能在学问之上更进一步。
然赶考之人,既有家境富足者也不乏家境贫寒之人。这等举子到得平京之后,通常都在京畿左近的村镇之中租住一间民房,每日如寻常人家一般举炊做饭,清寒度日。
而在这个小镇的最西头,便有一片这样的草屋房。草房里头,住了十数位举子。正是午时,在其他草房之中陆续传来饭菜香味之时,其中一座草房之中却忽然传来了一连串的咳嗽声。咳嗽那人年可二十余,面色青白得全无一丝血色,人也瘦的几乎脱了形。
随着这一串咳嗽,紧闭的大门陡然被人推开,一名身着青色短褐衣衫的青年男子急急迈步走了进去,手中捧一只粗瓷大碗,碗内浓汁深褐,药香浓郁。
“大哥……”男子叫着,快步过来,将那碗送到瘦弱男子面前。
默默抬头,瘦弱男子苦笑道:“我不是说了,让你莫再去抓药了!你怎么还是去了!”
青年憨厚一笑,却道:“如今药已抓来了,大哥若不喝,可就浪费了!”
瘦弱男子笑容愈加苦涩,却终是接过那药,仰头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那青年见他喝了药,却比自己吃了山珍海味还更高兴,接过空碗,便道:“大哥饿了吧!我已熬了粥了!”一面说,他便匆匆转身出去,不多一刻,又捧了那碗进来,只是此刻,那碗里装的却是满满的一碗白粥:“大哥,快来喝些粥吧!”
深深看他一眼,瘦弱男子伸手推开那碗粥,却忽然开口问道:“你已想定了?”
青年被这忽然一问,问的一惊,半晌才勉强笑道:“大哥在说什么,我怎么却听不懂!”
瘦弱男子轻轻摇头,平静道:“起东,你我自幼一道长大,你的心思,怎瞒得过我。我如今只问你,你当真打算放弃这大好前程,去那富贵人家卖身为奴?”说到“卖身为奴”四字,他的声音却陡然拔高了许多,苍白脸上也骤然浮现出不健康的红晕来。
那名唤起东的青年默默了片刻,这才轻声道:“大哥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我既撞坏了人家衣裳,又怎能不赔。既答应了卖身为奴,又岂能不守信遵诺……”
他才说了这一句,那瘦弱男子已是大急:“你……你忘了姑姑吗?她老人家如今正倚门相待,巴望着我们能光宗耀祖。你若……卖身为奴,来日……我却怎么同她老人家交待……”这话却说得断断续续,堪堪说完,却早咳得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不薄不厚的双唇抿得死紧,强忍住想要上前扶住那瘦弱男子的冲动,起东沉声道:“我若卖身为奴,也还有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