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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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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沉鱼早知父亲冷血,可他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要来掺和一脚,实在是令人寒心之至,但事态危机,她无心与其争执,便转头命令江准道:  “哀家是皇后,听哀家的旨意——保大人!”
  “我是国丈,听我的命令——保皇子!”
  “保大人!”
  “保皇子!”
  “父亲!”姜沉鱼终于忍不住,厉声叫了起来,  “就算你不拿画月当你的女儿,可她永远是我最最至亲的姐姐!”
  “我是为了你啊!沉鱼!”姜仲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声道,  “你进宫时间尚短,如此年纪就当上了璧国的皇后,这本是你的福气,但现在皇上病成那个样子,而你又没有子嗣可以依靠,现在固然可以临朝听政,但以后呢?万一皇上有所不测,你怎么办?沉鱼!这个孩子不仅仅对璧国来说非常重要,对你来说,更是重中之重啊!”
  姜沉鱼心头一阵乱眺,其实父亲说的她又何尝不知道,虽然她现在可以仗着昭尹变成了个活死人而为所欲为,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曦禾已经死了,就证明那种毒终归是会死人的,一旦昭尹也死了,她这个皇后的地位也就跟着不保,所以,如果能有一个孩子傍身,一切就都会迎刃而解。可是……可是……“可是父亲……我的未来,可以有无数种可能、无数个机会,让我用其他的方式去弥补和挽救,而画月……只有一个啊……”
  这就是她为什么坚持要保大人的原因:
  别说昭尹现在还没有死,就算他育一天突然死了,事在人为,她不信凭借她的能力和势力,就一定控制不了时局,就一定要黯然退场。
  但如果画月死在了这里,那么就彻彻底底地没了。
  她已经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人走掉了,那些是无可选择,但这一个,可以选择,她就一定要争一争!
  “保大人!”她对江淮,做出了最后的命令。
  江淮看了面色如土但没再说话的姜仲一眼后,转身,进了产房。
  接下去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场十足的酷刑。
  画月的呻吟时断时续,虚弱得像是下一刻就会再也发不出来,而宫女们进进出出得更加频急,整个场景显得好乱,令得人心里也更加紊乱。
  就这样,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宣告了一切的结束。
  江准满头大汗衣衫俱湿地走了出来,颤声道:  “幸不辱命……”
  姜沉鱼和姜仲异口同声道:  “保的是大人还是孩子?”
  “回娘娘和国丈爷,贵人生的是位皇子,母子平安。”
  姜沉鱼顿时觉得整个人虚脱了,双腿一软,瘫倒在了椅子上。
  晶莹的眼泪,从眼眶中欣然落下,原来这一次,老天爷,没再残酷地对她。
  太好了……姐姐……太好了……半个时辰后,宫女们收拾完了产房,领着姜沉鱼走进去。看见床上虽然脸色如纸但明显还“活着”的姜画月时,姜沉鱼由衷地从心里笑出来,轻唤道:  “姐姐……”还待说些恭贺的话,就见姜画月颤颤地朝她伸出手,她连忙上前握住,坐到了床边。
  明明非常虚弱、明明连出声都很困难的姜画月,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忽然坐起来一把将她抱住,紧紧地抱住。
  姜沉鱼愣住了:“姐姐?”
  “沉鱼……”姜画月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  “谢谢。”
  “姐姐……”
  “谢谢!沉鱼,谢谢!谢谢!谢谢……”姜画月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声音一次比一次大,到了最后,几乎是在呐喊一般,  “我……听见了……谢谢……”
  她……听到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危急的关头画月竟然能听到自己和父亲的争执,但无疑的,这一番争执令画月最终变回了她昕熟悉的那个姐姐。那个喜欢她、疼爱她,处处都想着她的姐姐。
  一切原来都可以回到原点。
  回到最期冀的状态。
  当姜沉鱼从嘉宁宫再次走出来时,已经是夜晚亥时。
  星稀月淡晚风清,也许是因为心情愉悦的缘故,皇宫里的风景看起来也变得格外美丽。她深吸口气,揉着有些酸涩的手腕,刚想回寝宫,却在嘉宁宫外,看到了薛采。
  薛采站在路旁的一株柏树下,仿佛已经站了许久。
  “你怎么在这儿?”姜沉鱼有些奇怪,  “不回家?”都这么晚了。
  薛采依旧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般的人与人对视,通常是因为自己准备开口说话。而他倒好,与人对视,为的是让对方主动开口说话。
  不过姜沉鱼对此也已经习惯了,他不回答,她就自顾自地另选了个话题:  “对了,我姐姐生下了一个男……”
  “我知道了。”薛采打断她。
  也对,他在外头等了这么久,也早该知道消息了。“我给孩子想了个名字,叫新野,意喻革故鼎新、沃野千里,你觉得如何?作为璧国的太子,希望他日后能够带领璧围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薛采皱眉:“太子?”
  “当然。我已经让人去挑选吉日了……”对比姜沉鱼的兴致勃勃,薛采却显得更加深沉,他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说得起劲的姜沉鱼,最终选择了沉默。
  “……总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姜沉鱼终于描述完心中的憧憬,见薛采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有些无趣,只好再换个话题,  “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薛采淡淡道:“不想回。”
  姜沉鱼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立刻静默了。
  姬婴临死前,除了把自己的部分势力留给了薛采,也把自己的府邸给了薛采。
  如今的薛采,就住在淇奥侯府。睹物思人,一个没有了姬婴的姬府,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吧?
  “薛采,总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姜沉鱼凝视着他的睑,很真挚地说道,“相信我。”
  薛采没有回应她的这句话。
  姜沉鱼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缓缓道:  “就在几个时辰前,我还在跟你抱怨,抱怨命运对我苛刻,我好生委屈,觉得不公平。但是你说得对,我之所以委屈,不平,是因为我贪心。我想要一些东西,但我不肯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我撒娇,我逃避,我总是连累身边的人。如果当例不是为了救我,师走不会残废;如果我肯干脆一点,曦禾就不用用自己当陪葬去达成目的;如果我能忍受痛苦,就应该早一点让曦禾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做好,我不肯付出我自己。但是,就在刚才,就在姐姐难产,江太医问我要孩子还是姐姐的耶一刻,我悟了……”
  她的目光一下子灼热了起来,转过头望着薛采,眼睛亮晶晶。
  “小采,我悟了!父亲对我说新野于我,是多么多么重要,可以让我之后的道路,都走得非常平坦。但是,我为什么就一定要平坦呢?如果遇到问题,就勇敢地去面对,想方设法处理掉;如果害怕皇上驾崩,那就遍寻奇方,不让他死掉;如果害怕朝臣为难,就做到让他们无法挑剔……谁的人生会一帆风顺?不都是一步一步刻苦地、努力地走过来的吗?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坏,昕以,要期待明天更好——我明白了。”
  薛采凝郁的睑上,也终于绽出了些许柔和的表情,他扬了扬唇角,似乎想笑,但目光依旧深沉。
  姜沉鱼便先他一步笑了笑,低声道: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新野的出世会对我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如果你担心有臣子会拿他做文章来威胁到我的地位的话,那么就把那些朝臣找出来,铲除掉;如果你担心新野得知父王的真相会恨我,那么,就自小引导他……不管你担心的是什么,面对之,挑战之,粉碎之——事在人为。”
  薛采终于笑了,目光闪动着,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的五官显得说不出的好看。
  姜沉鱼看得呆了一下,轻叹道:  “你这佯的孩子,长大后,不知道该让多少女孩伤心呢……”
  薛采刚起的笑意瞬间就沉了,瞪了她一眼:  “那也跟你没关系。”
  “我操心呀。”
  “你先替自己操操心吧。”
  “我有什么好操心的。我都嫁人了的。”
  “当一辈子活寡妇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虽然这是事实,但你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会让我忽然间又觉得自己的人生很不幸哪……”
  “你本来就不幸!”
  “可我今天很幸运啊,老天听见了我的请求,救了我的姐姐,也救了我的小侄子……”
  “你快烦死了!”
  “本宫不跟小孩一艘见识……”
  “哼。”
  “哼……”
  图璧五年五月初十,姜贵人诞下麟儿,后大喜,亲赐名新野,册封太子。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新相


  这世上有个词,叫“天道人事”。
  天道人事不可违背,意谓大势所趋。
  以往看见,也不过是当寻常的一个成语记了,理解了,便丢诸脑后。世上的或语很多很多,但人的一生中真能亲自经历的,其实很少很少。
  可当姜沉鱼看到那封署名为“姜仲”的请辞书时,脑海里第一个反应起来的词就是——天道人事。
  继画月最终顺利诞下了新野,母子平安之后,又一桩困扰她许久的难事自动在她面前解开,不复存在。
  但比起画月来,事实上,姜仲才是她的心结。因为,对于姜画月,姜沉鱼有的只是怜悯和珍惜,无论画月怎么嫉妒她怨恨她,那都是画月单方面的感情,姜仲则不同。对这位养她生她栽培她在她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也寄托了很大希望的父亲,姜沉鱼的感情非常复杂。
  一方面,她厌恶他的人格,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姜沉鱼既然不肯盲从,就注定他们不是同路人。
  但另一方面,骨血至亲,毕竟不是说决裂就决裂,说分道扬镳就可以分道扬镳的。
  因此,如何处置自己的父亲,就成了她最头疼的一件事情。虽然她也说过一切秉公办理,但真要实际操作起来,却十分艰难,更何况有些事情不是发生了就可以彻底过去的——比如说,杜鹃。
  回城事毕后,虽然姜仲寻了个机会将卫玉衡招回帝都,且杜鹃也跟着他一起回来了,但姜仲终究没有认这个女儿,杜鹃的身份还是得不到承认。原本姜沉鱼还为这个烦恼了一阵子,但当她去卫府看望杜鹃时,却发现身为当事人的杜鹃自己反而想得很开,理由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跟着遭罪。我已经很不幸了,但我起码可以让始终被蒙在鼓里、毫无过错的母亲,避开这种不幸。所以,我不会认祖归宗的,我也不屑认祖归宗。”
  “那么,你以后怎么办呢?难道就一直这样下去吗?”
  杜鹃将一双毫无光彩的眸子对准她,最后轻轻一笑:  “我不会停止报仇的。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然后,寻找每个可能的时机,扳倒姜仲。就算报不了仇,我也要恶心着他,让他愧疚,让他头疼,让他时时刻刻记着——他曾经做过多么卑劣的事情。”
  那就是杜鹃的选择。
  姜沉鱼觉得她其实没有说真话,但是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只能放弃。
  也许,比起自己,杜鹃对父亲的感情更加复杂吧。
  如今,姜沉鱼在灯下,捧着这本折子,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抬起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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