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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殇眼中没有丝毫恐慌,也没有被拆穿之后的无措,有的只是对她无尽的纵容。他摸了摸胸襟,似那里面装着什么。最后,终是作罢,没有掏出。
曾经不知几次温柔吻在她脸颊、颈项的,他的唇,已经变得漆黑。脸色变得灰青。
“柳儿,刺杀国君,是死罪。朕的兄弟们登了基,不会放了你。我死之后,谁还对你这般包容,你孤独一人,朕放心不下。怕你会受委屈。”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着。紧捂着胸口。痛苦不堪。
心妍见他受尽百般折磨,却口中依旧是对她的关怀之意。心中慢慢升起苦涩,眼眶红了。从他膝上跳下,说道:“杨殇,你莫要佯装镇定。我手中玉佩,你不认得了么?你当年一剑一剑砍在我亲人身上。事后走的匆忙,将这落下,你都忘了吗?”
杨殇双眼亦流出鲜血。温煦笑道:“贾公公,我命不过喘息之间,不及再为她做些什么,我死后,你立刻取来空白圣旨,给了柳儿,让她保住…保住性命。”
圣旨,是就天命。任何人不得违拗。空白圣旨更加难能可贵,凭拿着圣旨的人写上去什么,都可算数。
他,咽了气。
心妍心中空荡荡。杀父仇人死了,她却不开心。哪里错了?
记起方才他摸了摸胸口衣襟,心妍前去翻找,一块刻着九条飞龙的玉佩,从他衣服掉出。这玉佩和她手中的那块一样。一模一样。
贾公公笑着说道:“皇后娘娘,不,心妍小主,先皇当年命人造了一对九龙玉。一块给了皇上,另一块给了睿王。”
心妍大惊。瘫坐地上。有种感觉,叫做被利用,涌上心头。
杨殇的玉没有丢,那她握在手中七年的玉,是睿王的。
贾公公是杨殇的亲信,却唤她心妍小主。是了,杨殇若是知道,他的亲信也是睿王的人。他死的会不会更痛。
贾信轻击手掌。有人鱼贯涌进金銮殿。
心妍身子一震。朝众人看去。却不见睿王高大身影。失落,悄悄从心底涌出。
来人中,为首两位青年。是睿王手边的红人。弟兄俩,哥哥叫作程天候,弟弟叫作程天骄。两个名字都是寄予了父母指望。
记得心妍父母双亡之后,投奔到睿王府,和哥弟俩初识。心妍说:两位哥哥,一个‘成天吼’,一个‘成天叫’,不知你们爹爹叫什么?
我爹爹叫程日高。程天侯说。
程天骄说,心妍,你要是敢说我爹是成日搞,我让睿王爷打你屁股。
“睿王有令,杀害皇上之人,即是睿王的敌人,将妖后柳心妍拿下。押入死牢。择日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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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重于命
程天侯说的话,字字虽然无情。可是语气很暖,狭长的眼中也是不舍之思。
心妍轻笑。亲如兄妹。怎能舍得看着她死。只是,睿王的令于他来说,比命还重,他必须遵从。
心妍回头看着贾信。杨殇咽气前说,让贾信给她无字圣旨。她知道贾信不会给。问道:“贾公公,睿王早已料到杨殇会命最亲信的人救我脱身。交代你勿要给我圣旨,是么?”
睿王教过她,走一步之前,向前看百步。制敌也一样,将敌手看得通透、不给敌手留下任何退路,才能取胜。
睿王将皇帝揣摩的透彻,知道皇帝爱她胜过己命,舍不得她死,所以他一早便堵绝了杨殇的后路。
“心妍小主,爷有不得已的苦衷。皇上驾崩归天,龙座将是睿王的。爷若留你,难以服众。唯有杀了你,才能平百官之愤。”
心妍胸口很痛,如刀在绞,呼吸不能。
爷。他们都那么唤睿王。心妍十一岁那年刚到睿王府,以为‘爷’就是他的名字,于是也喊他爷。
一日午后,她从睿王书房门前经过。有女人欢愉、迷乱的声音传出。‘噢,噢。’
心妍喊来程天骄、程天侯。问道,两位哥哥,那女人为什么在爷书房内难过的连声叫唤。
天候说,她不是难过,是开心。
天骄低笑,心妍,爷的屋子、床榻被你霸占,每晚都要拥你入眠,只有把妻室侍寝的事换在白天来办。
心妍不知什么是侍寝。拧眉问,那女人怎么只叫‘噢’。
程天候凤眸一横,声色俱厉:骜,是爷的名字。
杨骜。
心妍眼眶一涩,落下几滴泪水。“我杀了皇上。自该偿命。我跟你们走。”
而,她真正的仇人,当朝三皇子睿王爷,杀了她一家人的性命,却要登基为王、九五之尊。
心妍举步。慢慢朝门口走去。
侍卫纷纷朝两侧退去,无一敢上前押解。因为,众人皆知,伤了她一根头发,睿王绝对不会轻饶。
“小主,王爷吩咐让我来,一路小心搀扶,送你去大狱。王爷说,千万小心照顾你。他心里记挂你。”粉面丫鬟,草芽扶住心妍的胳膊。落着泪,轻轻的说着。
心妍笑。却落了泪。
七年前,睿王说,草芽,你比妍儿年长几岁,给本王好好看着这丫头,她被本王惯得无法无天,小心她再去将书房奏章、书籍翻得乱糟糟。
“他记挂我,为什么不亲自前来?”心妍还是忍不住,抱怨指责,心中委屈极了,泪水绝了堤。
草芽犹豫、挣扎了许久。低声说道:“颜泽雅跌了一跤,险些小产。爷…守在床边陪着她。说,他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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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冀的笑
颜泽雅是睿王的女人。心尖上、骨髓里的女人。心妍一直知道,睿王府里有女人。许多。但是,自打十一岁到睿王府第一天,睿王的床榻就有一半是她的。
犹记那日,一个女人眉梢眼角都是被男人宠爱后的娇媚,脖颈里,也有点点吻印,恼怒看了心妍一眼,离开了睿王的卧房。
心妍嘟唇:杨骜,她是谁。
睿王敞着白色的长衣,汗珠一颗一颗顺着有致的胸口、小腹肌理流下。啖了口酒水,挑眉轻笑:给本王暖。床的一个女人。
心妍那时不懂,他口中的暖。床是什么意思。认为,苍穹四季皆是冬天,他怕冷。从那以后,她每天光着火热的小小身板,把他冰冷大床暖热。杨骜没有拒绝。一连六年,两人同榻共眠。她枕着他的手臂。他搂她在怀,紧紧的。
直到睿王将颜泽雅娶进门。这一切发生了变化。那年心妍十七岁,那晚将被窝暖的热乎乎。睿王却久久不回来。
草芽说,王爷和王妃在侧房洞房花烛,以后不再和小主一床睡。让小主不要等他。
心妍哭了。披了单衣,光着脚丫,坐在杨骜新房门外,抽泣。那天的雪,在地上积了很厚,雪花飘在她身上,很冰。
程天骄小声禀报,爷,小主在外面,不听劝,不肯回房。
睿王开门走出新房。一袭红袍,身上有淡淡酒气,眼眸中似还带点糜烂情。欲。低声道:妍儿,不许胡闹,快回屋去,好好睡觉。
他声音比积雪还冷。
心妍身子剧烈颤抖。真的冷。她被冻僵了。站起身拉住他的手,他掌心很烫。
她说:你跟我一起回去,我已经把被窝暖的热烘烘,你不会冷的。
她牙齿打颤。甜甜的、希冀的笑,眼中的泪滚落。
杨骜看了看心妍赤露的一双脚丫,根根细嫩的脚趾,被冰雪冻得通红。斥道:立刻回去,不要让本王说第二次。
他转身跨进了门槛,似随时都会将门关住。
他生气了!心妍很怕,固执的蹲坐地上,哽咽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我就要在你门外坐一夜。直到你肯和我回屋为止。
颜泽雅那时在屋内轻轻喊了一声,骜。那是心妍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很柔,很美,所以杨骜才爱她吧。
杨骜说,再问心妍最后一次,回不回去。心妍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鼻尖、脸蛋儿都被冻得通红。
杨骜冷冷下令:杖责二十大板。木棍比杨骜的胳膊还粗。行刑。棍棍打在屁股上。她纯白色的亵裤被血染成鲜红。剧痛传遍身体。
心妍紧咬下唇,张大眼睛看着同样仅披着单衣,站在雪中的睿王。轻声说:你快回去长廊下,雪淋到你,你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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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飞思绪
睿王暗暗收紧了拳头,避开心妍真挚、关切的眼瞳,冷问:你知错了没有。
心妍抿着嘴不说话。倔强的一字不说。
睿王轻笑:狠狠打,不痛,她不会长记性。
颜泽雅从新房走来,倚在睿王怀中劝道:心妍还小,你跟她计较什么,算了。
睿王环住她的腰肢,不悦道:这事你别管,今天不将她打怕,她明日还会光着脚、穿件单衣坐在门外。
颜泽雅眼中的妒,心妍不懂。挨过打,依旧不知悔改。伤痕累累,伏在地上,低喃:杨骜,你就是打死了我,我也要把你带回屋去,我不要你跟她在一起。
睿王没了耐性。命人将心妍锁在主卧,断水断粮,直到她认错求饶。程天骄偷偷从门缝塞进了煮鸡蛋。他说:门缝只能塞得下这玩意,心妍,你多少吃点。
一连两天,门口堆了十几个鸡蛋,心妍动也没动。到了第三天,心妍用力的捶门,哭着道: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打扰你洞房,杨骜,你不要生我的气了,放我出去吧,好么。
她怕了,不是因为饿,不是因为渴。而是,这三天,睿王没了声息。她细细的听了,却没有从院中听到他一点动静。她想他。
她的话才说完。锁被人由外打开。门开一瞬,细雪被风吹进。睿王一袭绯色华袍站在门外,发丝被风掠起拂过俊逸的颊。仿佛他一直都在门外,时时等着她求饶那般。
心妍泪水滚落,扑在他怀里,狠狠吸着他身上馥郁的香,她闻了六年的味道。以至于到了现在,没有这香气,便不能安心、无法睡下。
精致的脸颊在睿王胸膛轻轻的拱,白皙的手也紧紧搂着他紧窄的腰,耳贴在他的心口,小心的听着,仿似,他的心跳,是她活命的源。小声道:杨骜,我知错了,你别从我眼前消失不见。让我时时都能看到你,不然我会怕。
睿王将她抱起,坐在床榻。退了她亵裤,给她臀上伤口擦药。药接触伤口,蛰得生疼,她闷声不语、咬牙忍痛。
睿王修长的指伸进她口中,搁在她齿间。轻声道:别咬坏了牙齿。你既知道错了,以后便不能再犯。再要挨冻作践身体,下次打的更重。
心妍被他看着、抚着臀背,心中是甜的。舍不得咬破他手指,抱着他的手,乖巧道:我的伤口不痛,咬破你的手,我才痛。嗯。。。没有你,我睡不好。一连三天,都没有合眼,那床榻好空。
睿王当时长睫垂下,他的目光,深邃冷漠,复杂莫测。心妍不明白。仅知道,从那日起,睿王每晚会远远的,手持卷宗坐在床沿,伴着她入睡。却不再躺在她身边。
心妍每每一点一点挪去,枕在他膝上,才肯睡去。她睡着后,他一定就离开了。因为,每天清晨醒来,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颜泽雅小产?”心妍收回飘飞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