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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公子。
千毒草丛之中,唯有菱儿。
痛,自心底肺腑袭上,鲜血自口中喷出,眼前黑影乱晃,却是她穿梭丛间,惊动了栖卧花朵上的毒蜂。
头脸、肩头、手臂,被毒蜂蛰的极痛。“好痛。。。”
“菱儿。。。”
聂擎天颊上温热,抬手触了,方知是泪。
那女子便在丈外,隔着千毒,他却步不前。
不爱她,于是可以置身事外么?
可,心中却痛了。
冷宫院外一阵喧嚷。
“芊芊公主,你不能回去!皇上有令要咱们送你回房。。。啊呀!”
而后,身影一闪,芊芊奔进了院中,她手中紧攥匕首,锋刃之上,挂着丝丝血迹,方才割在那拦阻她的侍卫身上手臂上所致。
“母亲!”
芊芊望着毒株之内的女子,大声疾唤,声音凄厉沙哑,已难成声。
“母亲回来!”
芊芊疾奔而至,扑身便向草丛之内奔去。
腰身骤然一紧,被一只冰凉手臂钳住,那人纵跃而出,落地时,已在丈外。
“芊芊,不要送死。你母亲刚才交代你的话,你可忘了?”
他声音比这夜的雨还冷。
芊芊心中却慢慢的暖了起来,抬眸望去。少年丰姿如画,左眉尾红印,在夜间亦使人心中收紧。
呼吸,漏了一拍。
“是你。。。怅儿!”
芊芊认出了少年,正是大胡子叔叔的儿子,杨怅。
“我要去救我母亲,你不准拦着我,不然我还要拿匕首刺你。”
芊芊疾步便朝草丛奔去。
杨怅伸手扼住芊芊的腕,“你母亲身中千种剧毒,已经没救了。你去,只是平白丧命。”
芊芊手腕生疼,他的手如同铁箍越收越紧,她泪眸回视。
“那芊芊便随母亲一同丧命,也。。。也不要母亲一人孤单离去!”
“那也于事无补!”
“芊芊乐意!”
“你!”杨怅气结。
“放开我!”
芊芊用力向回抽手臂,却不料杨怅丝毫不将她丢开。
她气极之下,低头咬住他的手背,只觉丝丝腥咸进入口腔,低眼看去,却是昨日她以匕首划在他手背上的创口,一咬之下,创口破裂,鲜血直淌而下。
芊芊心想一酸,泪水簌簌落下,滴在杨怅创口之上。
蜇噬的痛意使得杨怅手臂轻颤,却依旧不肯放开她的手腕,冷冷道:“你帮助过我父亲,我。。。我不能看你送命。不要送死。”
芊芊惨然一笑,“怅儿哥哥,芊芊不能从命。母亲她。。。她的命好苦。芊芊要陪她。。。芊芊必须陪着她,不然她一人会孤单。”
右手执起匕首,朝着自己左腕切去,芊芊愿意自断一腕,以挣脱杨怅的手,而不愿以匕首伤及杨怅身体,使他吃痛躲避。
“不要伤害自己,我放开你!”
匕首触及芊芊肌肤前一瞬,杨怅大惊之下,丢开了手。自然有人会拦阻芊芊。
芊芊一得自由,身影疾驰,喘息间便要进入丛中。
“站住!”
草丛中,菱儿低声喝阻,缓缓转身,气息已弱,恍如游丝。
“母亲还未离你而去,你便将母亲的嘱托忘了!”
芊芊登时止步,颤着嗓子道:“芊芊没忘。。。”
“念一遍,给母亲听!”菱儿泪眼模糊。
芊芊泪落,声音颤抖,“芊芊向母亲起誓,这一生一世不会对世间男子动心。不会记恨父亲,也不会为母亲报仇,会安安好好长大成人!”
菱儿微微一笑,瞥目望向聂擎天,却见他双目满是茫然,仿佛陷入了极大的迷惘之中。
菱儿伸手到怀中摸出一物,左右摇晃,倏地亮起了一点火光。
是一个火折子。
手轻轻向上抛出,火苗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弧线,噗的一声落在毒草丛内,呼的一声,火苗窜起数尺,十数丈见方的毒草丛,一寸寸、一尺尺卷入了火舌之内。
芊芊望着火海包围之内的母亲,缓缓跪倒在地,大声说道:“母亲,芊芊向母亲起誓,不会为母亲报仇,不会。。。”
十指成拳,掌心刺痛,指甲没入血肉,鲜血淌下。难道。。。母亲便如此白白丧命?
“擎天哥哥!快命人施救!兴许菱儿还有救!”
白薇与杨煜自看到菱儿扑身入毒草丛一瞬,便闪出屋后,疾步朝近处奔来,然而赶到近处之时,一切已晚。
闻声,回神。聂擎天微微苦笑,看着火焰慢慢席卷而去,仅剩数尺便要吞没满身荆棘创口的女子。
“已经迟了。一切都迟了。”
“擎天哥哥,你。。。”
倏然间,冷宫院外一阵脚步声起,来人不下数千人,白薇的话便即止住。
“冷宫内火光大盛,驸马爷和公主想必躲在这里了,进去搜!”
白薇、杨煜互看一眼。
“杨五哥,我母后所派的追兵到了,咱们快离开!”
“嗯。”杨煜看向杨怅,“小子,你只身来的?三哥可有拨兵给你?”
杨怅眸光一动,颔首道:“五皇叔果然聪明。”眸光睇向聂擎天,“聂国主,我手下数千士兵,掳了你吉恩几千士兵,穿上吉恩兵的军装,混入了你皇宫之内。咱们现在要离开,劳你阻住这些吉恩追兵。不然,我传出号令,我手下士兵,便要在你皇宫之内小小的开场杀戒。”
聂擎天手臂一震,“你。。。”淡淡一笑,“不愧是杨骜的儿子。不过,你以几千士兵,便要让朕对你惟命是从,未免太不将人放在眼中了。”
杨怅剑眉挑起,淡淡道:“忘了告诉聂国主。那些士兵通通埋伏在了凤和殿,凤和殿中的主子是谁,不需我提醒你吧?”
凤和殿,正是皇帝生母,于清凤,吉恩太后的居所。
聂擎天心中一紧,唇角露出苦色。
便在此时,数千精兵纷纷涌进冷宫之内,将院子清醒看进眼中之后。
“驸马爷果然再此!将他拿下!”
“别伤了他性命,太后娘娘说是要捉活的!”
士兵呼喝之下,一齐持刃朝杨煜蜂拥而上。
“都退下。”
聂擎天左臂微微抬起。
“随他们去吧。母后那里,朕去交代。”
数千士兵莫敢违背君令,登时止步,队伍后头的士兵没有听到皇帝的话,并未住步,于是碰在前面人的后背之上,登时间东倒西歪,摔跌在地。
“杨五哥,咱们走。”
白薇拉着杨煜率先跃出了冷宫。
杨怅攥住芊芊的手臂,“你留在此处,并不安全。”拉着她向冷宫一处疾驰而去。
芊芊回眸望着火海,火光中,已然不见了母亲的身影。
“皇上!”
“那可是千种剧毒,皇上三思!不可为了冷宫女子而。。。”
待芊芊随杨怅纵上宫墙之时。忽听得院中数千人呼声震天。
发生了何事?
何以士兵如此乱了阵脚?
芊芊扭转了头去。
入目之处,一道颀长身影缓步踱至毒花毒草之中,绚烂毒花恍若化作他身上龙袍之上的刺绣。
是聂国主!
是父亲!
芊芊心中一阵怦怦跳动。
却见聂擎天唇角带着浅浅笑意,缓缓在枝丛中踱步,目光凝视着眼前火海。
他为何笑?是否在火焰缝隙之中,瞥见了冷宫女子的面容。
**
次晨。
雨势加急。夏风转冷。
吉恩帝都外,百里处,茅草亭下。
白薇衣衫单薄,寒噤不止,立在亭檐下。肩头一暖,扭头看去,已然被人披上一件衣裳。衣衫上留有他薄薄体温。
“这件花衣裳,五爷不喜欢。让你披着,倒也合适。”
杨煜在白薇身后,微微笑着。
“薇儿,。。。我。。。我这么唤你,你可介意?”
他的气息,洒在她耳侧,白薇眼眶一酸。
“随你怎么唤我,我也不介意。”
“嗯,薇儿。薇儿。”
杨煜连唤两声‘薇儿’,而后,轻轻叹息。
“我此生,不作你的驸马爷。若是来世,我遇不到妍,那么,我将我的来生许给了你。来生,我作你的驸马爷,好么?”
白薇心中酸痛难当,紧紧咬着唇,生怕一个不小心,泪水滚落而下,快速点了点头。
“嗯。若是来世你遇到了妍,便将来世的来世许给我。总归,来世也好,来世的来世也好。生生世世之后也好。总归有一世,你是薇儿的驸马爷,好么,杨五哥?”
杨煜颔首。
“说定了。总有一世。。。。”
杨煜想起自己身中噬脑丸剧毒,药方昨夜在丹药房打斗之时,不慎掉入深牢之内,再也无从得到解药,心中一阵凄凉,话说了一半,便止住了。此生尚且朝不保夕,何谈来世?
白薇撑起一把小伞,连连跑出了十几步,泪水若断线的珠子,顺颊流下。
不舍得就此离开。
再回头看一眼杨五哥吧。
就只看一眼。
“杨五哥…”
白薇倏地转回身,深深望向茅草亭的方向。
她心中咯噔一跳。
因,杨煜已经不是站在茅草亭下避雨,而是出了茅草亭数步之外,淋在大雨之中,离她不远不近的站着。
他。。。有意追她而出。
虽,他不知何由,止下了步子。但是,于她,已经足够。
“杨五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薇儿就不远送了,你。。。你们走好。”
白薇的声音通过雨幕,传出甚远。
杨煜双眼在雨水之下,几乎难以张开,喉咙亦酸涩难言,小白薇就在数尺之外,然而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回去,听你母后的话,可别再气她了。还有。。。找个驸马,把自己嫁了,你已不再年轻,过得两年,可再没有要了。你却不似我的妍,总也那般美貌。。。”
白薇心中悲戚难当,欲放声大哭,却觉力难从心,任凭疼痛一点一点吞没心脏。
“是。薇儿回宫之后,便要。。。便要普天之下,选聘驸马爷。哼,凭我吉恩大公主的权势地位,还恐没人娶么?”
话到后来,已不成声。
世间男子,纵有千千万。却独独不是杨五哥。
骤然转身,急速朝皇宫之路奔去,不多时,身影已经隐在大雨之内。
杨煜呆呆望着前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身上已被淋透,却不觉寒冷,陡然间记起了白薇前几日教自己的一首小曲,便浅浅哼唱。
“大漠之上孤月凉,漪澜殿内白薇妆,倚栏听雨情难偿,醉卧花间把君忘。。。”
他唱到后来,眼中温热泪迹随着丝丝冷雨,涌下面颊。
茅草亭内。
芊芊目光茫然望着亭外绵延沙漠,却不知何处将是自己的落脚之处。
眼前黑影一晃。
她低眸看去,一双花鞋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这双花鞋,很久之后,芊芊也不曾丢去,即便向母亲她立誓此生此世不对男子动心。
杨怅淡淡看了一眼芊芊脚上已然磨破,露出脚趾的绣鞋。
“你与我家中小妹年龄相仿,你个子较她还要小一些,但脚大小总该相似,这鞋是按我小妹的尺码买的。前些时日你为我父母送去解药之时,我看到你脚上鞋子破了。心中总是放不下。赶路半月,向我父亲请了些兵马,回来吉恩国内。”
“你回来为的就是给我送一双花鞋么?”芊芊轻问。
杨怅轻轻咳嗽。
“也不全是。我。。。我手背上被你划这一下,伤口好痛。我在想,你手心的剑伤定然也痛。于是,我是来给你送花鞋,也是来看看你的手。”
芊芊紧紧注视着他的颊。
杨怅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