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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医-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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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为鱼悦做针线活,鱼悦把一条碧绿的带子系在左胳膊上。 
   
  “去哪里?”榔头明知故问。
   
  鱼悦抬起头,看下榔头,榔头的手里端着刚刚做好的一些冒着热气的食物。这些东西是明灿灿做的,多少天了,她龟缩在小楼不敢迈出房间一步。
   
  “灿灿,灿灿小姐还好吧?”鱼悦接过食物看下屋子外面,一抹忙乱的背影,在厨房里转来转去。 
   
  “她很认真地打扫,后院的那些植物的叶子,她都精心地擦拭了。”榔头推开一边的柜子,找出衣服慢慢换着,鱼悦要出去,他必须跟着。
   
  “……很好吃,替我谢谢她。”鱼悦浅浅地喝了一口汤说道。
   
  “你自己去说,我不是谁的传声筒。”榔头拿着剪子慢慢地剪着一块绿色的床单,显然,鱼悦身上的绿色带子也来自这个床单。
   
  “……好。”鱼悦迟疑了下点头。
   
  城市的上空,再次传来凄凄的啸声,鱼悦放下碗,推开窗户,闭着眼睛慢慢听着,他听得非常仔细,沉迷进去的样子。
   
  榔头慢慢走过去,看着外面:“它也丢了亲人。”
   
  “是啊,也……丢了,而且找不回来了。”鱼悦苦笑了下,回身从床铺上拿起新作的竖琴背负在身上。 
   
  帝堂秋的十个指头飞快地在胸前交替的转动,一筹莫展就是他此刻的心态。准备好的小艇,没有一个人上去离开,用随伯禄的话来说,救不了人的乐医,就给这个城市陪葬吧……,帝堂秋第一次为自己的算计后悔,甚至他不敢想象,因为自己的那些所谓的巧妙算计,几乎绝了吴岚随家的根基。
   
  “要喝茶吗?”叶杨突然问了句。
   
  帝堂秋烦躁地摆动下手,没有回答。如何把随知暖她们劝阻得离开这里,是他如今心里最纠葛的思绪。什么都吃不下,什么都喝不下,强大的歉疚感第一次笼罩在他的心头,从始至终这个号称吴岚乐医界最聪慧的年轻人,都没想起自己,想起他原本也是应该活下去的人。
   
  “你说,它们在想什么?长官?”叶杨看着屏幕上不断重复播出的一段实验兽袭击人的录像。
   
  帝堂秋抬起头,没有表情地看着,看了很久:“我……我也很想知道。”他这样回答。
   
  时间慢慢地流动着,指挥中心并没有人,有些遮盖不住的秘密,再也鼓舞不出一分一毫的士气。散了,闪了,大家都去各做各的事情,谁也无法指责什么,谁也没有权利去指责谁。
   
  “你说,他们要去哪里?”叶杨看着屏幕说。
   
  “那要问实验兽自己。”帝堂秋突然觉得自己的新随从很是愚蠢,是不是选择错误了呢?
   
  “我不是说实验兽,长官,我是说,他们。”叶杨继续看着屏幕。
   
  “叶杨?你……你说谁?”帝堂秋烦躁地抬头,刚想说什么,顺着叶杨的目光,屏幕上,两个修长身影慢慢走在小店市的街区上。
   
  “他们,他们要去哪里?”帝堂秋呻吟了下,这个时候,这两位,在夜深初黑的时刻上街溜达,天哪!还嫌他不够烦的吗?乐灵岛那边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要保全这位叫鱼悦的年轻乐医,这种对马上要死去的帝堂秋等人下的没有情感的命令,一如几百年来乐灵岛的一贯做派。
   
  四季婆婆没有抱怨,应承了。
   
  帝堂秋没有抱怨,接受,并在想办法。
   
  关于随家或者钬家那些乐医们,他们不发表意见,他们习惯被乐灵岛指挥,他们在盲从。
   
  还是那个最后篝火晚会的广场,几日前,鱼家奶奶她们自爆的地方。街头大量的血痕,已经变成紫黑色洗不掉的遗迹——算是遗迹吧,如果这个城市今后还能存在的话,一定会有不少人来纪念的。
   
  一阵凉风从广场慢慢飘过,一些燃烧了一半的物品翻滚着、滚动着,风儿不知道吹动了哪里,街区边一些来自风的呜咽慢慢低沉地响着,响着。
   
  鱼悦站立在那里,长袍的下摆被风拉扯着上下翻飞,远处看去,他和榔头的身影有些凄凉,有些寂寞,有些孤单……
  
  “你说,婆婆她们去了哪里?”鱼悦把一束黄色的小野花,放在地面上,花是来时在路边采集的。他问榔头,即使他知道榔头也无法确定。
   
  “世界上,最温暖的天堂,肥龙那小子肯定早就占好了地盘,他最机灵了。安心,婆婆她们会被肥龙照顾得很好,他……是我兄弟啊,我最了解他。”榔头半蹲在地上,掏出香烟,点燃了两支,一支自己吸,一支倒立的放在地上。
   
  又是一阵清风,香烟带着烟头,慢慢地滚动着,一直……滚动到熄灭为止。
   
  鱼悦再次来到那个高台,他看下四周,缓缓坐下,他把他新作的水琴放在膝盖上,拆开包裹的布块,鱼悦轻轻抚弄了一下琴弦。一阵排音慢慢流动,带着傍晚的微风。
   
  帝堂秋向着广场小跑,奉游儿很少看到帝堂秋这样紧张,于是他跟着他一起跑。
   
  距离广场越来,越近了,一阵熟悉的音乐声慢慢传来……
   
  那音乐单纯,简单,就像、就像、就像妈妈在呼唤孩子归家吃饭的声音,滑梯上孩子格格的笑声,沙堆里孩童被沙子迷了眼睛,闯祸的小伙伴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乐医,童趣启蒙练习曲第七小节】。
   
  帝堂秋他们很小的时候,在长辈的指导下经常弹奏的曲子。帝堂秋停住了脚步,惊讶地和奉游儿对视,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为什么是启蒙曲?
   
  “你真的忘记了吗
  那房间后面的小池塘。
  暖暖的春风, 
  可爱的小蝌蚪。
  绿色的水面, 
  蜻蜓在舞蹈。 
  童年记忆里的小池塘,
  就在家的后院……”
   
  鱼悦认真地弹奏着,这是他唯一从随家学到的音乐,他学了整整三个月,才断断续续地在屋里弹会,曲子是哥哥悄悄教的。
   
  “你真的看到了吗?
  屋檐下脆响的小风铃。
  徐徐的海风。 
  糖罐子里的彩虹糖,
  酸酸甜甜味。 
  蜜蜂嗡嗡, 
  蝴蝶飞飞在裙子上。
  就在家的后院……”
   
  奉游儿仰头看着已然全部黑下的天空:“糖球,回去后,一起,去钓鱼吧,去我们经常去的地方。” 
   
  帝堂秋没有回答他,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街角,街角那处,一抹巨大的身影在街灯下。
   
  鱼悦也看到了它,他(它)们对视,眼睛一般般的明亮,鱼悦笑了下,有种发自内心的解脱感。是啊,原来,扼杀是错误的,是错的,从开始就错了。
   
  实验兽摆下脑袋,好奇地看着鱼悦,它喜欢他的音乐,这个人的音乐叫它感觉温暖,寻找了那么久的亲人,它好像又再次回到了和亲人们一起呆着的日子,它是最软弱的那个,总是被它们疼爱着,大家喜欢用它们最柔软的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着它的毛。
   
  “你……看到了吗?它在哭,实验兽在哭……”奉游儿惊讶地看着街角,实验兽很大,灯光还可以,他看到它的眼睛下有两条水冲的小溪。
   
  “为何……它如此哀伤?”帝堂秋张张嘴巴,也不知道在问谁。
   
  风依旧在吹,许多人都在哭泣,只是不知道,为何……如此……哀伤……
依依不舍

  鱼悦轻轻放下水琴,看着街角。实验兽呆坐了会,从回忆中惊醒的它,惊讶地看下四周。它看了鱼悦,看了榔头,甚至它看了站在角落的奉游儿和帝堂秋。
   
  帝堂秋他们努力维持着姿态,一动不动,刚刚听琴的情绪完全被巨大的恐惧所替代。他们都深深的清楚,只要微微地带出任何一点敌意以及恐惧,那个家伙会瞬间把他们撕裂,绞成碎片。
   
  广场上,只有鱼悦没有带着任何恐惧地看着,甚至他在想,在某种程度上,他自己何尝不是一只野兽,人类和人鱼的血液组成的他比这里任何人都懂得实验兽的想法,他却不知道,对面那只实验兽在某种程度上和他何尝不是血亲。
   
  鱼悦慢慢站起来,帝堂秋他们吓了一条。接着心跳加剧。
   
  鱼悦很随意地伸着懒腰,榔头的心脏几乎要蹦了出来。
   
  实验兽从趴卧,转换成了站立,它没有再去看谁,它无视了三位惊吓过度的人儿,却把鱼悦当成了一员,当然关于一员却只是猜想,只是令人惊讶的是,它,没有袭击任何人。
   
  朝着天空呜咽了一下后,实验兽迅速离开了现场,它的跳动敏捷,落地却没有声音,它的速度快的几乎超过了时间,只是刹那,甚至比刹那还要短暂,它消失了。
   
  鱼悦伸手从裤子口袋拿出扁扁的酒壶,仰头一气喝完,深深地呼吸了下,包好水琴背好。
   
  “回家了。”鱼悦看着榔头笑笑说。
   
  “哦,好。”被惊吓了两个多小时的榔头习惯性地回答,却迈不出半步,他找不到自己的腿了。
   
  鱼悦无奈地摇头,弯腰慢慢拍打着榔头的大腿、小腿,直到他完全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知道吗?刚才,它向我迈了两步,大约有五米。”鱼悦笑眯眯地看着刚才实验兽离开的方向。
   
  榔头的腿针刺一般酸麻,他原地滚动了下,突然蹦了起来,大叫起来:“鱼悦,你疯了,你是疯子吗?妈的,妈的,妈的!你疯了吗……啊!我们都疯了……”
   
  他不停地踢着面前的水泥台子,接着抱着可怜的脚丫子躺在地面上无赖一般呼疼。
   
  鱼悦笑眯眯地蹲下,从榔头的裤子口袋摸出香烟,拿出一支帮榔头点好,放进这个可怜家伙的嘴巴里,他实在吓坏了。
   
  “你们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呢?”鱼悦笑眯眯地跟站在街角依旧无法动弹的两个倒霉孩子打招呼。 
   
  啊,你好?说得多么轻松,就像清晨跑步,遇到熟人一般地打着招呼,刚才他们几乎死去,不是被实验兽杀死,是被自己活活吓死。奉游儿翻着白眼,无言以对。
   
  帝堂秋突然觉得很嫉妒,是的,非常的嫉妒,他这个骄傲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面前这个奇怪的年轻人身上遭遇着以前想象不到的打击。天分、境界,现在他连心境都输掉了,他甚至无法维持仅有的骄傲。才短短几天,这个奇怪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实验兽还可怕的家伙,又进步了,在众人绝望的时候,他再次推开了一扇门,一扇他帝堂秋今生今世也许也跨越不到的阶梯,耗费一生都无法摸到的境界。 
   
  帝堂秋看着面前,这个真实的,甚至不带任何杀伤力的年轻人,他呆呆地回了一句干巴巴的,甚至有些尴尬的话:“呃。你好,这么晚……是啊,这么晚。”
   
  “我想,是有希望的。对吧?”鱼悦看着帝堂秋,语气很肯定。
   
  “是,我看到了,有的。”帝堂秋想到了什么,笑容慢慢挂起来。
   
  “如果你们不捣乱的话,也许,我们都能活下去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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