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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程秀送他出门都觉得累。
从那以后李程秀觉得这个年轻人好像讹上他了。
隔三差五的就让他带他去球场,带了六七遍他总算认识路了,就开始老跑来蹭饭。
李程秀脸皮薄,哪好意思撵人家。再说心里也挺可怜他一个半大小子孤身在异乡,没个人照顾。其实多一个人饭不多,他不是负担不起,再说屋子里有个人气儿,比他一个人好很多,久而久之李程秀也习惯了他来蹭饭,有时候甚至特意给他留点儿饭等他打完球回来吃。
两个人只一墙之隔,一来二去的,渐渐就熟了起来。
李文逊接到周助理的电话的时候,相当意外,甚至对方报上名字,他还一下子没想起来是谁。
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是邵群的助理。
周助理的语气相当严肃,让李文逊务必来深圳一趟,他的老板状态很不好,但是他不敢告诉邵家人。
李文逊挺惊讶的,问他怎么回事,周助理在那边儿沉默了,过了好半天,才说,“邵总的事我们当下属的不好乱讲,不过是因为李程秀。”
李文逊当时就傻眼了,想起在北京他们见的最后一面,大家闹了个不欢而散,就知道邵群可能真有麻烦了,当下买了张机票就飞深圳去了。
小周用钥匙打开邵群家的门的一瞬间,李文逊闻着一股浓烈的酒臭味儿扑鼻而来,差点儿把他熏个跟头。
他进去一看,压根儿没反应过来这能是邵群住的地方。
邵群虽然没什么洁癖,但是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怎么会住在这种脏乱的跟狗窝一样的地方。
他踢开脚边儿差点给他绊倒的酒瓶子,试探的叫了一声,“邵群?”
小周指指里面,“在卧室呢。”
李文逊跟小周一起进了卧室,就见大床上歪着个人,一动不动的躺着,睡衣的扣子敞开了大半儿,从这叫角度看过去,胡子拉碴的。这卧室窗帘都没拉开,整个屋子暗的跟晚上一眼,而且显然很久没换过气了,那味儿就别提多难闻了,要不是能清晰看到他胸膛的起伏,还以为床上躺着个死人。
李文逊“操”了一声,指着他道,“他这样多久了?”
小周皱眉道,“有个四五天了。李程秀找不着人后,邵总就不去上班了,也不出门,天天在家喝酒。我开始还不敢进来,后来觉得这么着要出事,就找人把门给撬开了。邵总现在迷迷糊糊的,怎么劝都不听,我也不敢让大小姐和老爷知道,只能叫李总来了。”
李文逊拍拍他肩膀,“你找我对了,这事儿别给他姐和他老子知道。”说着就走了过去,上去拉着邵群的胳膊粗暴的把人从床上拽了起来,啪啪就是俩耳光。
“邵群,你他妈给我起来,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
邵群半眯起眼睛,也不知道看没看他,就又闭上了。
李文逊冲小周说,“把窗帘拉开。”
周助理赶紧过去,把窗帘拉开了一道大缝,刺眼的阳光瞬时照了进来。
邵群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句咒骂,身子就想转过去。
李文逊扭头给小周撩下句话,“找个钟点工来把屋子收拾一下,这他妈是人住的地方吗。”说完李文逊就连拖带拽的把邵群从床上弄了下来,把人拖进了浴室,直接就拧开冷水往他身上浇。
邵群狠狠打了个冷战,这下子全醒了,闭着眼睛大声骂道,“操!”
李文逊上去踹了他一脚,“他妈赶紧醒过来,老子大老远过来不是为了看你这副倒霉样儿的。”
邵群靠着墙坐着,缓缓睁开眼睛,似乎是仔细的辨认了一下眼前的人,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哑声道,“谁他妈让你来的。”
李文逊没好气道,“我不来?我不来意思是让你姐来呀还是让你老子来呀,等他们来了,直接他妈给你收尸得了。”
邵群伸手想去推李文逊手里的莲蓬头。
李文逊抬高胳膊,伸手拧开了热水,劈头盖脸的往他身上浇,“赶紧把自己洗洗。”
邵群扶着墙,晃晃悠悠的就想站起来,嘟囔道,“洗个屁,再香他都不带闻一下的。”他屁股刚抬起来,脚下一滑,又摔回了地上。
邵群干脆不起来了,闭着眼睛靠着墙,眼圈下一片青紫,仿佛万籁俱寂。
李文逊看他那不争气的样子就来气,随便抓起一瓶东西倒过来就往他头上挤。
邵群给整烦了,吼道,“你他妈干什么,滚,都给我滚!”
李文逊骂道,“就为了个兔子你他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邵群你真他妈越活越回去了。”
邵群瞪着的眼睛一片血红,“你懂个屁,李程秀不是什么兔子,他,他”邵群身子直抖,他摸了把脸上的水,用手抱住了头。
李文逊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把水关了,半蹲下去,推了推他,问道,“你真上心了。”
邵群点了点头,哽咽道,“我这回完了。”
李文逊叹了口气,“谁不好看上,你看上他,人呢?跑了?”
邵群又点点头,“中国这么大,我他妈上哪儿找去,万一他出点儿什么事,我”邵群肩膀微微颤抖着,用劲儿揪着头发。
李文逊“啧”了一声,“你这样不是办法,人跑了你得想办法找回来,成天喝酒顶个屁用,他又不能从天上掉下来,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哥儿几个给你想办法。”
邵群摇摇头,“找了好久了他谁都不联系了,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阿文,我这一天天的活着跟死了差不多,谁能把他找出来,我能给他跪下”
李文逊跟邵群是打穿开裆裤就认识的,什么样儿的邵群他都见过,耍流氓的,假正经的,不要命的,就是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伤心欲绝,跟天塌了似的。
他知道邵群这回是真栽进去了。
回想以前邵群跟他谈论李程秀时那副意气风发和倨傲的样子,跟今天一比,真是天差地别,人能把自己活到这份儿上,真不知道是可恨还是可怜了。
他一方面觉得邵群不争气,一方面也为他着急。
人不能老这样啊,再这样下去不是废了。
李文逊就劝他,“邵群,你不能这样,人还没找着呢,你就先垮了,万一他回来了,你让他看你这叫花子的样子啊?你振作点儿,赶紧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吃点儿东西。我把大厉他们都叫来,一起给你想办法,咱们就是把中国翻个底儿朝天,掘地三尺,也把人给你挖出来,行不行?你要再这样,给你姐你爸他们知道了,你要找他可就更难了啊。”
李文逊磨破了嘴皮子,邵群这才晃晃悠悠的起来,把自己清理了一番,换了套干净衣服。
他出来的时候李文逊看了他一眼就受不了了,“你他妈几天没吃饭了?瘦成这样,想活活给自己饿死啊。”
邵群充耳不闻,歪倒在沙发上,哑声道,“怎么找他。”
李文逊一边骂一边往厨房走,一开冰箱里边儿全是啤酒,气得他把冰箱门儿给摔回去了。
他一边掏手机一边冲邵群道,“就你这样,人还没找着你就先饿死了。”
李文逊给周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弄点儿吃的送上来,然后逼着邵群吃饭。
邵群还继续问,“怎么找他,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李文逊把吃的往他眼前一推,“有,有的是办法,你先给我吃了。”
邵群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拿起筷子扒了两口饭。
他勉强吃完了,就瞪着眼睛看李文逊。
李文逊抽了口烟,“我跟你回趟他老家吧,看能不能找着什么线索。”
邵群瞪了他一眼,“他没爸没妈,老房子都卖了,那片儿的亲戚也早就不联系了,能有什么线索。”
李文逊也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想想,他房子卖了,他妈埋的地方不能卖吧,说不定哪年他回去祭拜他妈,能给你堵着。”
邵群眼睛亮了亮,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妈的阿文你真来对了,我记得李程秀说过,他老家有人帮着照料他妈的坟的,他每年给人家钱。”
邵群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有了活气儿,就跟死人复生了似的。
李文逊摇了摇头,把烟往烟灰缸里一按,“那赶紧走吧,我告诉你邵群,这辈子你就傻…逼这么一次吧,再有下回,我真一巴掌呼死你算了。”
第五十九章
邵群好几天没吃饭了,一吃东西胃里就烧得慌。
他也顾不得这种事了,抓着李文逊就说赶紧出发。
李文逊心里的小火苗蹭蹭往上冒。他从北京过来连一脚都没歇呢,直接跑郊区来拯救失足青年了,现在屁股底下凳子没坐热,就让他再飞回去,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你他妈以为航空公司也你家开的,想什么时候有飞机就什么时候有飞机,有种你就跟你老子说你要用军用飞机地毯式搜索你那小情儿去。”
邵群骂道,“你啰嗦什么,万一他今天回老家了呢,万一他现在就在了呢。”
李文逊白了他一眼,“他妈的忌日不在这时候。”
邵群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我记得他退学的时候好像是三四月份,他妈是几个月之后死的。”
邵群继续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以前跟他一个学校的,只要记性好,都差不多能想起来,因为当时临近中考了,老师组织学校的学生给他捐钱。”
邵群身形顿了一下,坐回了椅子上,“捐钱”
李文逊抽了口烟,表情有些不自在,“你后来出国了你不知道。他退学是因为他妈住院了,好像是喝酒喝的,瘫了。他不是优等生吗,学校派人去找他了几回,意思是让他坚持,眼看就升高中了,学校可以每个月给他补贴生活费,他到底也没回来,听说天天打好几份工,还借了很多钱,根本没时间学习了。后来学校就组织了一次捐款。说来好笑,他在学校的时候,没人把他当个事儿,他退学了,老师把他的悲惨身世一渲染,反而有人同情他了,争着比谁捐的多。”
邵群听的身体渐渐冷了下去。
李程秀当年的事情,他从小周嘴里确实听过一些,当时只是觉得他挺坚强的。但是去调查他的事儿,到底是当时急于把他弄到手,特意做给他看的,哪会真的往深了想,转眼他就忘了。可是现在再从李文逊嘴里听来,十多年前的事了,一个事不关己的事他能记那么久,肯定是印象极为深刻的。
他听着听着,突然就开始心疼李程秀。
他越接近李程秀,就觉得自己对他的认识越浅薄。
他以为李程秀软弱窝囊,李程秀确实没什么男子气概,但他却可以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养活自己和瘫痪的母亲,如果换成是娇生惯养的自己,他不敢说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
他想起自己总是嘲笑李程秀像娘们儿,他现在才真正觉得,李程秀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如果他有家人,他或许不能给家人创造多么富足的生活,但是他绝对会不遗余力的负担起每个人的生活,即使他自己跪在地上,也会被别人的重担扛在肩上。
就像他和李程秀在一起的时候,李程秀没钱没势,却是十分努力的在用他力所能及的方式对他好,对他全心的付出。
可是自己做了什么呢。
邵群面上一片灰败之色。
他把李程秀当成了可有可无的玩物,把他的温柔和爱慕,践踏的一文不值,把他所有对他的好,都当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