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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你关心额涅,不过自己也才好,可不能着凉了,时辰不早了,回去安歇吧。”
“我想见见额涅。阿玛。”他仍旧垂着眼睫,语气很委屈。带着孩子惯有的娇气。
“她睡下了,有我守着就好了。”
“求您了。”弘历抬眼望着胤禛,父子二人在微弱的光线下都将彼此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呵出的白气在空中形成不规则的形状。
胤禛放缓了僵硬的表情,他携住儿子的手一起进了屋子。屋里较之大雪纷飞的户外不知道暖和了多少!弘历只觉得紧绷冰冷肌肤像滑开了似地。又有微微的刺痛,他管不上这些,眼里只看得到琅如月。
她果然在昏睡,总是在笑的脸上没有表情,弘历小心的走过去,跪在了炕前,他看着那张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容颜,思及过往未来的纠结,不禁悲从中来。什么入世历劫。什么魔障,什么修行,他只愿这个女子世世安好没有苦难,可是在这不定的命数中她且不说还能不能成上仙,是否回归都不知道!尊主说了大劫在即,赌约之下这个余脉的世界很有可能会被毁灭。他们也许都会烟消云散!为了我,都是为了我!他伏在被子上,沉默,没有眼泪唯心剧痛。
康熙五十九年正月三十日,康熙帝命抚远大将军胤祯率军前往穆鲁乌苏驻军,管理进藏军务粮饷,居中调度。这一次送行胤禛实在是没有心情,他神色黯然的看着意气风发的十四弟,即使上前敬酒,心里想的也还是琅如月的病。情况变的很糟,刘声芳用已经是猛药,可还是止不住她的急剧衰弱,太医说应该是随时的事,这句话简直如剑刺心,刘声芳叹息着劝慰让他想开些,胤禛呆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气血翻腾,喉头一甜就吐了血,这可把一干人等吓的半死,跪了一地的人求他保重……
“多谢四哥。”一身戎装的胤祯递还的是空樽,胤禛没有接而是直直的望着他发怔, “四哥?”胤祯又唤了一次,旁边的诚王咳嗽了一声又去拍拍胤禛的肩,他才反应过来,忙接过酒樽道:“祝十四弟一路顺风。”可能是说的太言不由衷,胤祯挑眉也冷淡道:“多谢。”胤禛完全不介意他的口气,直接就退到了队伍中,胤祯又岂会不知那人的情况,他本想讥讽几句的,可话到嘴边竟说不出口了,他下意识的握了握手臂,那上面还系着月杀,就这样吧。胤祯整理了精神,收敛了怅惘,接过恒亲王胤祺的酒樽。
送行一完胤禛立即回到了府邸,上午还算好的如月这会儿又不舒服起来,她一直没有说自己的视力下降的事,所以在躺在炕上浑身痛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进来了人,她嗅着宁神香满心只想着一个人,误解争执原谅,绮春园的春色,圆明园的蝉鸣,如月想着就去摸桌上的画册,因为看不清不小心挥掉了药碗,她怔忪着看着根本看不清的地面,那些药喝不喝已经无所谓了,只是被他知道了又要责备下人们了。这会儿他在做什么?大军出行了吗?再过两年……她叹了口气,珠帘似乎在响,有人进来,“邱娘吗?药碗不小心打了,收拾一下吧,别给四爷说,免得他担心。”
那人没有去收拾,而是脚下不停的走了过来,一近身如月就知道错了!
“四爷。”几乎是怯懦的小声说道,身上的痛更严重了,瑟缩起来的她暗自懊悔!
“你看不到了为什么不说?”胤禛的语气很平静,可比起动怒如月更怕这份平静。
如月不语,她真想躲起来,让谁也看不到,因为看不清所以无从知晓自己的样子,想来一定是非常难看的,消瘦没有血色皮肤干燥很久没有洗澡了……她有些理解李夫人为何在临终前不见汉武帝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九十八章 我命
胤禛的手抚在她的眼睛上,手冰凉极了,“还难受吗?”过了好一会儿如月才听他问。
“不。好多了。”她是笑着说的,胤禛蓦然揽她入怀,脸抵在他的怀里,冰凉的珠子硌在脸上,他的声音在上方含混不清,“琅如月,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如月抽出手搂住胤禛的腰,她软软的靠着他,“那你就恨我吧。恨的多了,终有一日你就会忘了我。胤禛,没有谁会永远在谁身边,没有谁会什么也不付出的去得到想要的。你要好好的对待元寿,他是好孩子,我……”
“闭嘴,闭嘴!”胤禛握住她的肩让她对着自己的脸,如月吓了一跳,肩上生疼,她只看得到模糊的脸,“你得好起来,听到了吗?你不是一个人,你有这么多亲人,若是……我……我不原谅你!!”他带着哽咽的厉声说着,如月能想象的出他此刻的表情,不知怎么就笑了出来,她探身过去撒娇似地贴住他的脸,“胤禛,禛……”如月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人一世很短,我觉得我们都已经珍惜了,所以不该有遗憾对不对?你是天之贵胄,命中注定的大富大贵,而我只是一次意外……最寻常的女子,您是修佛的,佛经不是总说轮回,所以,我想若有缘……”
她没有说完,胤禛就冷声道:“我只信今生不信前世未来,此生我在意的人不多,可在意了就不管是不是逆天改命!什么大富大贵,我的命不都皇后额娘改的过来的!她当年舍了我。如今你也要舍了我吗?!琅如月,你说!”
如月茫然的看着他,她的眼睛朦朦胧胧的还是看不清,“那么就当是您舍了我吧。我……”她没说完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上不来,只能捂着胸口大口的呼吸着,胤禛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口气憋的难受,她使劲拽着能拽的东西,她在陷入无知前觉得凝滞的心法被慢慢的调动了。胤禛,你真傻……就让我这样走了吧,结局是什么都无所谓了,你这么强,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然后……我一定会等你来。
已经是半夜了。三更天的梆子声响着,胤禛刚送走了刘声芳。他呆呆的看着勉强救过来的琅如月,太医临行前踌躇着说大约没有下次了,亲王还得早做准备。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胤禛愣在那里,耿乌林则直接晕了过去。弘昼在旁扯着嗓子嚎哭,非印指挥着下人去抬人。这边乱作一团,胤禛直直的走过去,他的眼里除了如月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即使弘历在旁惨白了脸跪在了地。
夜深人静,终于再也没有人来打扰。胤禛靠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想着和她在一起的种种。总在说此女不祥的文觉这次没有出现,他知道琅如月要死了吗?死亡。胤禛记得二十年前的深秋他接到的八贝勒府邸暗线的讯息。巽元子为三人批命,一为朱赫妹,一为张鹏翮之嫡女,一为琅如月。术士说她活不过二十,那会儿自己是怎么想的?有点可惜吗?不,因为他看到了后面的文字。居然是这么轻狂的回答!
琅如月二十岁的时候中了蛊毒将死,那个术士的批命总在噩梦里出现,但之后还是按着她的预言在进行,过了几年后巽元子死的很惨。胤禛知道她在趋吉避凶,虽然她几乎没有再预言过什么,她总说自己是要做大事的,总用欣赏倾慕的眼看着自己,就算被再多人轻忽指责诟病她总对自己笑着。
“天降大任于斯人,心智体肤都是要吃苦的,四爷的苦吃的多当然在将来会得大成。”某一个花月夜里,她吃着从江南带来的酒,醉眼朦胧的说。自己吃多了酒竟问,“要是我大成你要什么?”她说了一个字,“你。”
“我不就在你身边吗?”
她摇头,“就是现在的你,不要大成的你,一个真的你就好了。就像现在这样。”
“那我要是什么都没有了呢?没有地位,没有权势,不能带你再去江南了呢?”
“那些都无所谓,只要你在。”
“不在了呢?”
“我就一个人活着,死了去找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要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个时候你不是该说你会殉情?”
“殉情?可总要有一个人去想念你是不是?还有谁比我更会思念你呢?”
她总是这么奇怪的,每一个地方和想法都很奇怪,胤禛笑了一下,她本是这么跳脱活泼的人,竟然能在雨桐院安静的一待那么多年,而且还似乎很是喜欢。真的是喜欢吗?胤禛没有问过,他怕她说我为了你在委曲求全,我在为你付出,他更怕她说若不是看到你的将来我一定不会跟着你。直到她自说自话调皮的笑着说:“真奇怪,有你在,安静寂寞也是这么让人愉快的事。”
佟佳慧曾说过如果有一日你喜欢上谁,要么能掌控住要么就杀了。她自己说的话自己也没有做到,是舍不得,就是舍不得!胤禛探身过去将如月额头散乱的头发拨开,她到底是为了什么爱自己的呢?胤禛很少能感到纯粹的爱,皇家子孙什么都有唯有这个太难得到。胤禛知道所以才尽可能的对自己纯粹的人好,胤祥和琅如月,曾经的伍十弦、锦瑟、庄生、玉烟……他听到将死的皇后额娘对汗阿玛说:“死的死,走的走,杀的杀,玄烨,这便是为帝的孤寡之命。我死了,你可以放心了是不是。”布满青纹的脸上带着寂寞的笑。
他的阿玛抱着她哭着说:“阿慧,你别离开。我不会再猜忌你!真的!”
胤禛恍惚中他仿佛来到一处山岩,寒风凄厉,四处都是峻峭的山壁。不论往前还是退后都没了路,怎么会到这里?刚才还是在府邸的!这是梦?梦哪里会有如此真切的感受,寒冷让他都起了颤栗。突然他听到歌声,幼稚的声音唱的正是布袋和尚哈哈笑。歌者很快现了身。是个三四岁的幼童,他穿着简陋的藏服,细细的发辫盘在头上。黑黝黝的小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悲凉。一盏灯悬浮在他的头顶,照亮了好大一片区域。
幼童立在胤禛面前,行礼道:“雍亲王,好久不见了。”
“你是谁!”
他指着身后的石头道:“您历情劫,可生魂为何来这里了?”石头上刻着四个类似古篆的字,胤禛识得,正是:缘来因往。
“我不知道为何会来此。你到底哪家孩子,怎么会认识我?”
“雍亲王好健忘,我便是法源寺的故人,不过三年便忘了?”
胤禛愕然,他看到那双眼心里一动。“原来是你。”
幼童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琅如月的事忧愁,故此前来相劝。此女本在三千界另一处经历九世之劫,意外被卷入一场赌局而来到此界,与你生出一场变数。有大神扭转了命理,斩断了将来,所以她必须死去。这样你才可以从这场情劫中解脱出来。”
“解脱?”胤禛冷笑道:“我何须解脱?能做得出这种事的只有虚境的那人吧!”他为自己说出的话惊讶了,难道自己真的知道是谁?见他发怔,一直观察着胤禛表情的幼童又道:“所谓变数就是神仙也无法控制,而不能控制的东西自然要被消灭。”
“真可笑。以为自己是神灵就可以决定一切?寰宇之内不能控制的太多,就是虚境圣主也不能,虽是人,我的命运不需要旁人干涉,是劫是缘,我自己来决定!章嘉。你若不能相助就走开,要是能助我就不要絮絮叨叨的说这些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