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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这一天登记本的折痕特别明显,就像被人深深拗过一样。
八月十三日,没几行记载,只是登记了某夫妻吵架、邻里吵架,以及有个工厂的员工来报告说他同宿舍的工友失踪了。
唐研和崔鸣好的目光都落在了“失踪”两个字上,随即他们的目光落在失踪人口数据库上——难道,这就是这个登记本屡次出现的原因?
根据值班登记本的记载,那个被报失踪的工人姓程,叫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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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登记表记录得很详细,程实的身高体重、体表特征、身份证号码、年龄职业,在失踪人员登记表上记得清清楚楚,还贴了一张程实的照片。唐研和崔鸣好不约而同地凑过去细看那照片,那虽然是一张拍得歪歪扭扭的不合格证件照,但照片里的人灰头土脸,一个大鼻子,赫然是第十四张“脸”。
八月十三日,上星期的最后一天,是星期天。这一天,有人报案一个叫作程实的工人失踪了。一个星期后,李花派出所的监控中莫名地出现了程实的脸,接着俞伦离奇死亡,留下了一堆古怪的照片。有一个神秘的影子从死亡多日的俞伦身上逃走,在影子离开俞伦之前,俞伦的脸居然和程实一模一样。
这些怪事之间,有什么联系?那个能让人变脸的怪影操纵着人体,究竟在做什么?
这一切显然要从程实的失踪开始查起,崔鸣好看着八月十三日那薄薄的一张纸,看了好几遍,除了夹着报程实失踪的那张表格之外,实在也看不出什么花样。突然唐研轻轻地问:“那一天,这个叫作章龙的人来报警,有人去找过程实吗?”
崔鸣好微微一惊,看了下八月十三日的出警人,说:“那天是俞所值班,我看一下……”他在系统里查询了一下,指着报警下的记录,“有,俞所有录入回馈‘经出警民警到××厂实地调查,程实并未向工厂提出辞职,其于八月十二日离开宿舍,至今未归。对其工友进行走访,没有人知道程实的去向’。”
“那就是说,程实的失踪,俞所是有调查的。”唐研说,“但是俞所却死了。”微微一顿,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俞伦的尸体,“而且是……死了好几天了。”
崔鸣好也不是生嫩的新警了,皱了皱眉头,说:“程实八月十二日离开宿舍,为什么八月十三日章龙就知道他失踪了?出去玩玩一两天不回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为什么章龙要来报案?”
“所以现在就是要找到这个章龙,问清楚八月十三日那天,到底发生过什么?”唐研微微一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但在出去找章龙之前,我们还是应该确认一下所长的状况。”
崔鸣好抬头望了一下楼上,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办公室外诡异的人影,所长室里奇怪的倒影,所长会安然无恙吗?
就在这个时候,所长倒是自己从楼上下来了,两人看着所长的背影潇洒地从三楼下来,提着个包大步向门外走去,在阳光下丝毫没有异样,好像和尸体扯不上任何关系。他并没有走进办公室,所以压根儿没有看见俞伦的尸体,这也情有可原。唐研和崔鸣好就这么迟疑了一下,所长就走了,而今天值班的劳青副所长姗姗来迟,刚好进来,也上了三楼。
“糟糕,俞……俞所的事要不要给教导员他们说声……”崔鸣好开始发愁,俞伦的尸体横在地上,怎么样都不可能不理不睬。就在他发愁的时候,唐研把目光转向已经走到院子里的所长身上,透过二楼的窗户,依稀可见所长的头顶上依稀有一团帽子模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
哪有人穿着警服,却戴着自己的帽子,而不戴警帽的?
“小崔!小崔!”上楼拿点东西的教导员突然开始叫人,“怎么搞的?怎么到处都是泥巴?晚上有什么人来过这里?”
“啊?”崔鸣好吓得跳了起来,“我来了,我来了……”他嘴上说要上去,却惊恐地看着唐研,唐研善解人意地微笑道:“我和你一起上去。”
听到这句话,崔鸣好长长地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敢再自己一个人单独在这栋楼里走动,仿佛一不小心,在走廊拐弯的某个地方,就会有熟悉的人猛地倒下变成一具尸体,或者是在某个根本不该看见人脸的地方,看见那张熟悉的人脸。
教导员的办公室就在所长室的隔壁,里面原本种植了几盆绿色植物,现在盆栽里面的植物都被人拔了出来,泥巴撒了一地,花盆里现在就是一个个深坑,原来种在里面的黑色植物已经横七竖八地被扔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间办公室前后的门都是锁着的,没有钥匙人根本不可能进来,崔鸣好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泥土,原来昨天晚上,那个声音不是爬进了所长室,是爬进了教导员的房间。可是它在这里捣乱,挖出这么多土,是在干什么?抬起头来,他把心一横,就想把昨天晚上发生的怪事报告给教导员,嘴巴刚刚一张,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晃,他突然看见教导员头上依稀多了一顶肉色帽子一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
唐研本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看着地上的泥土,突然抬起头来,和崔鸣好一起看着教导员头上那个隐约可见的帽子。
这样的帽子,他刚刚才见过。
在所长的头顶上,他就看见了和这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应该不是帽子。
那会是什么东西?
8
那肉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崔鸣好本能地“咦”了一声:“教导员,你头上那是什么?”教导员摸了摸头,头上什么也没有,倒是摸了一手古怪的黏液,像沾了胶水一样,“哎,奇怪了,我头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扯了张纸巾出来擦头发,“刚才说到哪里去了?哦,昨天晚上是不是进了小偷?怎么会有人把我这里弄得乱七八糟?”
崔鸣好看着他手里的黏液,不由自主地说:“这……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可能在哪里粘到的……”教导员还在仔细地擦他的头发。
“这是一种——”唐研突然开口了,“能让我看一下吗?”
“不用了,头上也没什么事,”教导员老黄不耐烦地挥手,“去叫清洁工来,新来的小唐是吧?我给你交代一下工作,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派出所的人了,要跟着小崔好好学。”
唐研温和地应了一声。崔鸣好开始打电话给清洁工,不知道为什么电话就是打不通,找不到人。
“呃……教导员,我们下去找人。”崔鸣好找了个借口,唐研跟在他身后,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在他们踏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教导员的头顶突然冒出一团如帽子一般的肉色东西,那东西蠢蠢欲动,蠕动得十分恶心。肉色的东西从他的额头冒出,没多久就占领了他整张脸——而那张肉色的东西展开之后,那就是程实的脸。
走出办公室的唐研沿着墙一步一步往前走,崔鸣好觉得他神色有点奇怪,问:“怎么了?”
唐研抬起头来,不知道为什么,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这栋楼里面却寂静得毫无声息,仿佛他们一脚从身后的办公室出来,那里面的人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一种异样的响动从三楼传来,宛如一个人正在挣扎爬行的声音,崔鸣好情不自禁地又毛骨悚然,那声音他听过,昨天晚上,二楼那个神秘的爬行声,那个他一直找不到是什么东西在爬行的声音,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响了起来。
“小崔。”唐研说,“昨天晚上你说你听到一个东西在二楼的声音,你上去了,可是找不到那个东西。”
崔鸣好正在回想昨天晚上的诡异景象,越想越头皮发麻,被他一说,又是一阵鸡皮疙瘩,那个时候其实俞伦已经死了的吧?那在值班室里的是什么东西?“是……我在二楼什么都没有看见。”
唐研指了指楼上,说:“现在在办公楼里的,只有你、我、教导员和劳所……”他笑了笑,“现在教导员在我们后面,那三楼的是什么?”
“你说这个声音……是三楼的劳所发出来的?”崔鸣好大吃一惊,“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劳所好端端的……”他突然想起俞伦在倒下之前也是好端端的,立刻闭了嘴,颤抖着压低声音,“小唐,你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在二楼的只有所长;现在,在三楼的只有劳所。”唐研说,“如果这世界上其实没有看不见的怪物,那在爬的,只有他们两个了。”
“可是昨天晚上,除了有东西在爬的声音,我还听见所长锁了门,上五楼去了……”崔鸣好怎么也不想相信有这样的事,“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发出两个声音,何况昨天晚上明明有个东西爬进了教导员的办公室,把他的花盆翻得乱七八糟,那一定不是所长,所长……所长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嘘——”唐研轻轻吹了口气,指了指楼上,悄声说,“我们上去瞧瞧。”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上了三楼,崔鸣好尽了最大努力才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身边的唐研神态一如平常,脚下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上了三楼往劳青的办公室方向一看。
崔鸣好的脸色立刻青铁,只见地上一团人影正在艰难地爬行,从走廊一段的洗手间痛苦地爬出来,四肢着地,一步一步爬向办公室——在这过程中,它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四肢骨骼的扭转声咯咯作响,可以想象它是多么痛苦!
“劳——”崔鸣好的惊呼还没发出声来,唐研已经一把捂住他的嘴。
只见地上痛苦挣扎的劳青滚了几滚,头顶上一个东西蠕动了一下,崔鸣好脸色大变——那是个形如帽子一样的肉色怪物,在空中不停地微微蠕动,有时候打开,有时候蜷缩起来进入劳青的大脑中,而它展开的时候眉目宛然——竟然是一张五官俱全的脸!
那是一张脸,长在劳青的头上!
它是从劳青的脑中长出来的!
他看得几乎快吐了。看这凄厉的惨状,肯定是劳青在上洗手间的时候,突然发现了自己头上长了这么个怪物,吓得往外就跑,但不知道为什么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地上挣扎滚动,痛苦不堪。
难道昨天晚上他听到的声音,也是所长发现了自己头上长了这个怪物,痛苦挣扎的声音?但如果是这样,那声音到了所长室门口,怎么会还有人能锁上所长室的门,上了五楼去休息?而后来听见的,有个东西进了所长室,那又是什么?
总不能人脑里长出这么个怪物,就能像蚯蚓一样会分身吧?
“这个东西,叫人面蕈。”唐研突然在他耳边轻声说,“是一种菌类。”
“菌类?那……那个东西会动……是一张脸……”崔鸣好颠三倒四地说,“怎么会是蘑菇?”
“不是蘑菇。”唐研说,“世上有一种罕见的复合黏菌,古时候叫作太岁,太岁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含有蛋白质。人面蕈可能是单纯的复合黏菌转向肉食生物的一个古怪的变种……我猜它之所以长得像张脸,是因为这团黏菌最初就是附着在那张脸上长出来的。”
崔鸣好全身一阵发麻:“什……什么意思……”
唐研微笑了,他的眼神很清澈镇定,看着地上挣扎的劳青和看着窗外的花儿草儿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斯文而友好地说:“我的意思是那团黏菌是肉食生物,它们聚合在一起,刚形成的时候,第一个食物就是那张脸。”
“那……那就是第一个死者了?”崔鸣好有点抽搐,四肢冰凉,“在一个死人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有几种菌类聚集在一起,长出了这么一个怪东西,它们维持了那张脸的外形,却……不断地用这种形态在繁殖?”
“对!”唐研说,“它们集合成一个巨大的黏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