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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
“张姑娘,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事吗?”逍遥公子神色凛然,一字一吐。
“我知道我做的事,我等你的回答。”
“我要知道为什么。”
“请不要问。”
“这……”
“我知道公子爷是花花公子,我知道我今后的处境和结局,我决不会后悔,绝无怨
尤。”
“我的天!我的口碑这么坏?”
“我不介意,是我命该如此。”
“我一定要知道原因。”他坚决地说。
“抱歉,我不会说。”
“令兄怎么说?”
“家兄已是走投无路,他同意我的作法。”
“不说明原因,我不能答应你。日下真定城内城外群魔乱舞,目标全在阎知县,就
算我有三头六臂,也无能为力。而且,我的身份地位、名号声誉、为人道义、财富声势,
都不许可我这么做,我岂能冒大不韪保护一个可恶的众矢之的?”
“公子爷……”
“不要说了。”他沉声说。
“你……”
“我不能答应你。”
“我只好走最后一倏路了。”张姑娘拾起银票离座,挺起胸膛向外走,在房门口止
步回身,脸上有漠然的神情:“我们在院子里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从屋顶向下跳的人,是金笔秀士敖世纶。
院对面的墙根下,站着一个獐头鼠目、留了八字灰胡的糟老头,右手支着一根四尺
长铁手杖,鼠眼阴冷的光芒闪烁,不住盯视着夏姑娘的房门。
金笔秀士是从夏姑娘的房顶跳下的,大白天飞檐走壁在屋顶走动惊世骇俗,这位侠
义门人未免太过招摇,肆无忌惮。
房内的夏姑娘误以为是逍遥公子来了,其实不是。
糟老头吃了一惊,眼神一动。
“阁下。”金笔秀士伸手,用食指向糟老头钩动,表示要糟老头离开墙脚走过来,
神情相当轻蔑。
“年轻人,你叫我?”糟老头怒声问,眼中冷电炽盛,冒火了。
糟老头手中的铁手杖相当沉重,不可能隐瞒练武人的身份,何况糟老头根本不想隐
瞒。
“不错。”金笔秀士冷冷一笑。
“老夫认识你吗?”
“你应该认识我金笔秀士的。”
“老夫为何该认识你?”
“因为你本来就认识我,知道我正打算要严狗官的命,两你却是严狗官的保镖之一,
先期前来真定潜伏探道的狗腿子,这几天早该打听出我金笔秀士为何而来了,何必反穿
皮袄装佯?”
“老夫根本就没把你金笔秀士当作一回事,只留意其它可能有威胁的人。这家店共
有五个劲敌,其中没有你,你还不配。”
“你生死一杖侯五常吹起年来了,反常啦!来吧!松松老筋骨,在下要打发你滚蛋。
你的杖,我的笔,一长一短,一强一险,正好各擅胜场,优劣互见,看谁是真正的胜
家。”
双方相距不足五尺,杖一举便可击中要害。而金笔秀士的金笔仍在囊中,垂右手背
着左手,一派满不在乎的懒散劲,不像是面对强敌,倒像是和老朋友半途相遇,高兴地
驻足话旧。坐死一杖口气虽硬,其实心中发虚,竟然不敢突起发难袭击。
“你根本不值得老夫计较,只有你老爹妙笔生花,才配与老夫打交道。”生死一枚
阴阴一笑,反而将手杖挟在胁下:“老夫替严知县保镖,是堂堂正正的活计,虽则老夫
不是白道人士,但并不能禁止白道以外人士保镖。你敖家是侠义名门,老夫不信你敢冒
大不韪,拋开武林道义,扮强盗或黑道人公然向保镖挑战寻衅。赶快滚蛋吧!年轻人,
这不是你侠义门人该来的地方。”
姜是老的辣,一顿锋利的话把金笔秀士套住了。
“哈哈!在下知道你奸猾过人,诡计多端,以为你真的聪明机警,岂知仍是老笨驴
一个。”
“什么?你……”
“你想想看,在下为何公然现身?”
“你想激老夫……”
“在下公然叫破你的身份,你还能在这里鬼混吗?哈哈!在下用得着用金笔戳穿你
这名狗的心坎?”
“你……”
房门开处,纵出一身碧蓝的夏姑娘。
“好哇!狗官的保镖混到这里来了,正好乘机拔除。”夏姑娘娇叫,人到、声到、
剑到。
生死一杖恼羞成怒,大喝一声,迎面一杖点出,势沉力猛有如电耀霆击,挟忿出手
凌厉万分,轻灵的剑真不敢与杖接触,接触势将折断。
碧蓝的猛扑身影在杖尖前消失、重现,反俯生死一杖的左侧背,像是鬼魅幻现,闪
动太快了。剑光如匹练,剑气及体。生死一杖经验老到,人影在杖尖前消失便知不妙,
杖向下一沉,杖尖着地,人飞腾而起,借刀向前飞翻,间不容发地避开一剑穿胁的厄运。
两空翻上升两丈余,登上了瓦面。
“你们最好放手,不然死路一条。”生死一杖在瓦面上阴森森地说:“老夫只是一
个跑腿的,主事的人一个指头,也可要你们死一百次,后会有期。”
夏姑娘一击落空,确是有点心中懔懔,但于心不甘,猛地飞跃而起。
但生死一杖的“后会有期”四字末出口之前,身形已向另一座屋顶电掠而走,势若
星跳丸掷。等姑娘升上瓦面,生死一杖已远在第三座屋顶上了。
“追不上了,姑娘。”下面的金笔秀士笑笑说。
夏姑娘飘落的身法,轻灵妙曼极为出色。
“好!飘逸超尘,轻功中的极品,凌空凝气,点尘不惊,姑娘的造诣,年轻的一代
中无与伦比。”金笔秀土情不自禁喝起彩来。
夏姑娘嫣然一笑,黑亮的水汪汪明眸不住打量他。
“敖秀士夸奖,足增本姑娘十倍身价。”夏姑娘显得十分高兴:“阁下就是大名鼎
鼎的金笔秀士?幸会幸会。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一代侠义道年轻俊彦,果然
名不虚传。生死一杖横行天下卅年,凶名昭着,目中无人,在敖大侠面前,竟然不敢出
杖,可知盛名之下无虚士,敖大侠真替年轻的一代子弟增光。”
“好说好说。”金笔秀士居然相当客气:“姑娘是为狗官而来的?”
“不错,可惜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殊途同归。”
“昨晚是敖大侠在屋上观战?”
“对。姑娘的剑术阴狠奇奥,可惜急功心切,让那位扮老妇的姑娘有机可乘,确是
失策。”
“黑夜间有所顾忌,我不想发生意外,所以不愿出杀着。下次碰上她!哼!敖大侠,
何不至客室小叙?咱们谈谈狗官的事。”
“抱欢,在下有事待办,不能稽留,再见。”金笔秀士抱拳一礼,含笑走了。
以他的身份声誉来说,怎能与来路不明的黑道女人在一起相聚?所以借故告辞,其
实他对这位明艳照人的姑娘颇有好感。
夏姑娘冲他的背影阴阴一笑,眼中的冷电炽盛。
剑出销,张蕙芳姑娘的激动情绪冷静下来了。
逍遥公子站在丈外,目不转瞬打量这位行径怪异的小姑娘,用眼睛、用心灵,来探
索小姑娘的内心。
他看到了些令他心灵震撼的、心中生寒的东西。
那是发自心灵深处的感觉,破釜沉舟与天地共沉沦的悲壮气势,出现在这位小姑娘
身上了。“为什么呢?”他问,剑眉锁得紧紧地:“我们没有任何仇恨。”
“我知道我理亏,但我是不得已。”小姑娘的嗓音完全变了,变得僵硬刺耳,有金
铁交鸣的味道:“所以,我如果杀死你,我也死。”
“有必要吗?”
“我没有脸活下去,我做了世间最愚蠢的事,与及不该做的事。我只能说,我抱歉。
不论结局如何,我都欠你一份情。如果有来生,来生我再还你。”
“张姑娘,理智一点好不好?”他苦笑:“把原因告诉我,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
我一定会帮助你。比方说,我可以不向阎知县下手,但我不会要你的银票,一千五百两
银子还不够做我的零用钱,我的荷包里,经常有宝泉局与天下四大钱庄的公私大额银票
庄票。”
“难就难在我不能告诉你,那会引起更大的灾祸。乔公子,你最好用剑。”
“这……”
“因为你的折扇,很难挡得住我决死一击。”
小孤出现在他身旁,捧着一把剑。
“爷,她有难言之隐。”小孤的星眸深处神情复杂。
“我知道。”他取过剑神色特别庄严。
“小孤经历过深沉的痛苦,她可能也有同样的痛苦。”
“你撑过去了,她……”
“爷,求你给她一次机会,就像过去给小孤、卓叔、小羽、甘叔夫妇一样慷慨。”
小孤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在考虑,而且慎重考虑,你放心。”他向张姑娘走去。
“我知道我是理亏的一方。”张姑娘脸色难看已极:“但情势不由人,我只好有一
步走一步,得罪了。”
“绝大多数的人,都不肯承认自己理亏的,你是一位好姑娘,我希望……”
“我放肆了,接招!”张姑娘横定了心,不再多浪费唇舌,立即断然挥剑进攻。
剑是好剑,青芒闪烁有如一湖秋水般晶亮,剑术更神奥诡奇,出手便是辛辣霸道的
狠招银汉聚星,似乎同时有千百颗星星,以他为中心狂急地汇聚。
他心中一广,收敛心神挥剑反击,撤出重重剑网。
张姑娘形如疯狂,狠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抢攻,声势似乎主宰了全局,一剑连一
剑形成绵绵无尽的剑浪,奋不顾身要冲破逍遥公子的重重剑网。
“铮铮铮……”剑开始疯狂地接触,罡风似殷雷,澈骨裂肤的剑气远及丈外,好一
场狂野绝伦的恶斗,双方的绝招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险象横生,令人目眩神移。
太快了,旁观的人不可能看出招式和剑路,闪动的人影已经不易分辨,更难看出剑
影飞舞的实体形状,完全是力与速度的致命拚搏,生死间不容发凶险万状。
青钢剑泰山压卵似的攻势,终于呈现空隙。
逍遥公子的防卫网已缩小至极限,突然到达临界点,到达爆炸边缘。
一声沉叱,剑网怒张。
“铮铮”两声狂震,青钢剑倏然外张。
剑涌千堆雪,乱舞的剑花中,一道扭曲的虹影破网而出,后发先至陡然锲入。
“生死决!”逍遥公子的沉叱震耳,剑势丕变。
青钢剑在生死一发中内收,但来不及了,差了一剎那,劲道被吸引住斜拉,右胁不
由自主地冲向扭曲锲入的虹影,陷入死境。
“哎呀……”在廊下观战的小孤惊呼。
虹影再次扭动,划破了张姑娘的胁衣,身形失去控制,斜旋而出。
这瞬间,虹影侧射,到了张姑娘的脊心。
张姑娘似已失去反应力,身形继续斜旋,被绝招生死决所发的神奇劲道所主宰,不
由自主冲出、旋转、以背向敌,暴露在穿心一剑的生死险境中。她是行家中的行家,一
受对方剑势的控制,便知生死已决。
逍遥公子的剑势又变,电射而出的虹影陡然停顿,但锋尖已贴上姑娘的背心。
收发由心,好险。
失去控制的身形仍然冲旋而出,背心上的剑尖险极地疾退三寸。
张姑娘脱力地踉跄扭转身形,精神似已崩溃,剑失手掉落,发出一声绝望、凄切、
无助的叹息,终于像见水的泥人,向下挫倒。
逍遥公子一闪即至,剑虹疾闪。
张姑娘的左手向上一抬,袖底弹出一枝尺长的短斑竹萧,射向自己的咽喉。
“啪!”恰好光临的剑虹,拍中了短斑竹萧,几乎不可能地将萧拍飞出两丈外,萧
的管口,是从肌肤下擦过的,生死仅一发之差,这一剑拍击神乎其神。
身躯仍向下挫倒,倒下便失去知觉。
“好好照料她。”逍遥公子向奔到的小孤神色黯然地说:“她已抱有必死之念,此
中大有可疑。”
“好可怜的姑娘。”小孤凄然地说,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