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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宽严走到众人面前,沉声道:“爆破前,是不是都按操作规程检查过了?”
埂子双脚一并,打了个立正,“是!”
“那为什么没有按时爆破?”
“不知道!我立刻下去检查!”
说罢,埂子向老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一起下去。于宽严伸手拦住了哥俩,“我来吧。”
“可是……”埂子挣扎了一下,话没说出口。下去的危险不言而喻,他们都知道。
“我来吧。”于宽严不容他们争辩,口气毋庸置疑。他穿上防爆服,带上安全盔,又叮嘱了一句,“按照规定,远离洞口。”
于宽严顺着安全梯,缓缓下了竖井。连续几日夜不能寐让他有些头晕,思维却异常清晰。他将灯源放在一边,仔细查看了一下爆破装置。因为地下爆破受临空面的限制,他们使用的是掏槽孔的布置形式。在当时3S技术还没有应用在精细爆破中,布孔、钻孔、装药等流程主要还是靠手动控制。于宽严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时由于其中起爆孔眼的引线虚浮造成了这次爆破未启动。
他的头又是一阵眩晕,眼睛也有点花。他摘下头盔,揉了揉眼睛。
竖井边的埂子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土豆开口安慰道:“班长,连长经验丰富,是技术能手,不会有事的。”
“闭嘴。”埂子暴躁的打断了他的话,“要是连长有个三长两短……”
话音未落,一阵震动从脚下传来,伴随着低沉的爆炸音。
众人愣在那里。爆炸音静止后,埂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向井洞跑去。瞬间洞口围满了脑袋,此起彼伏的叫道“连长!”“于连长!”
他们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几乎是嚎叫了。
一小时后,在陈司令员的指示下,一架特批的直升飞机到达库鲁克塔格山脉,将于宽严运送到兰州军区总院进行抢救。于宽严生命迹象微弱,满脸血肉模糊。在重度昏迷中,他坚持到手术结束,但始终没有醒来。
三十七天后,于宽严被宣告死亡。
2011215 15:05:00
十九年后。
山东淄博市的马庄南路上有一条岔路,通向一个隐秘的巷口。这里原本是电力公司的职工宿舍,几栋老旧红砖四层小楼静静伫立在黑洞洞的院落里,墙面上喷上了“拆”字。再向里面走去,沿着幽深的小径能走到一个废弃的仓库,仓库里漆黑一片,大门用生锈的铁链锁住。
仓库还有地下一层。与地面上安静黑暗的夜色不同,这里灯火通明,烟雾缭绕,地上到处是散落的烟蒂和啤酒瓶。几张桌子上摆满了骰子、纸牌和现金,神色各异的男人分别围在桌子边,为每一次结果大呼小叫,伸手分钱。
这里是淄博一家地下赌场,圈子里的人大都知道这里。只要你愿意,可以在这里做任何形式的赌博,现金交易,不允许赊账。老板的抽成是1。5,虽然有点高,但这里最大的好处是安全。
一个圆脸平头的中年男人红着眼睛盯着桌上正在打转的骰子,旁边的人大声吼着“大”!“大”!“大”!
这是最直接残酷的一种赌博方式,以骰子大小决胜负。钱的来去流动,通常几秒钟就可以决定。
骰子终于停了下来,旁边欢呼声响了起来。男人沮丧的捶了一下桌子,把面前最后两张百元钞票扔了出去,转身从角落里的一个小门走了出去。院子里一点光线都没有,隐约的月光照在路上,他点了一根烟,走了两步。他终于还是抑制不了内心的失望和焦虑,伸脚向身边的一棵老槐树狠狠踹去。
“王征埂。”
黑暗中,有人淡淡的叫了他一声。
埂子的腿悬在半空中,缓缓的收了回来,回头沉声道:“谁?”
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在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到眼睛。埂子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再次发问:“我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为什么迫切的需要钱。”那个人声音有点低闷,言语间却从容冷静,句句惊心,“你儿子因为尿毒症在做肾透析,一周三次,每月十三次。你想筹钱给儿子换肾,对吗?”
埂子冷冷看着他,“不错。我是一个身无分文的赌徒,还有一个等钱换肾的儿子。你要是有什么事找我,肯定是找错人了。现在连亲戚见了我都绕路走。你到底是谁?”
2011215 15:09:00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为什么迫切的需要钱。”那个人声音有点低闷,言语间却从容冷静,句句惊心,“你儿子因为尿毒症在做肾透析,一周三次,每月十三次。你想筹钱给儿子换肾,对吗?”
埂子冷冷看着他,“不错。我是一个身无分文的赌徒,还有一个等钱换肾的儿子。你要是有什么事找我,肯定是找错人了。现在连亲戚见了我都绕路走。你到底是谁?”
那个人伸手摘下帽子,又缓缓摘下口罩,让人惊异的是口罩下还有一张白色的麻质面具,鼻、眼、口出剪了洞,其余部分则遮住了整张脸。昏暗中骤见这张惨白的面具,埂子的心猛跳了一下,随即冷静下来,咧嘴笑道:“装神弄鬼,不敢见人。我看你是……”
那个人并没有等埂子说完,伸手摘下了面具。尽管月色幽暗,埂子依然看清了那张状如恶魔的脸孔。瘢痕和凹凸不平的表皮上,几乎看不出原来五官的迹象。歪斜的眼睛和翻开的嘴唇让这个人看上去阴森狰狞。
“我是于宽严。”他缓缓道。
埂子的呼吸急促起来,声音有些颤抖,“骗人!我们连长已经牺牲了!他十九年前就死了!你,你个骗子……”愤怒和积郁让埂子失控了,他向于宽严冲了过去,伸手直取他的喉咙想一击制服他。
于宽严侧身让过埂子的手臂,迅速抓过他的手腕,将他扭压在地上。埂子奋力挣扎了一下,于宽严的手像铁钳一样扣住他,让他绝无翻盘的可能。
“你……你找我想干嘛?”埂子的脸伏在地上,说话时甚至能闻到泥土的味道。
“我想让你跟我回新疆。”于宽严缓缓松开了他,埂子呻吟了一下,抽回手腕揉了揉,爬了起来。
他冷眼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是于宽严的人,在他身上已丝毫没有当年于连长的英姿。让人厌恶而恐怖的脸上,那些丑陋的瘢痕遮挡住了一切人类的表情,看上去静止而无生气。
埂子思忖片刻,“为什么?”
“因为,”于宽严的声音依然是低沉的,“我在新疆寻找了十九年,有惊人的发现。我相信除了小河墓地和古墓沟墓地之外,新疆应该有另有一个巨大的墓葬区。其中隐藏的秘密,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这个墓葬区是古墨山国那些弃城居民的栖身之所,任何一件文物都会价值连城。埂子,赌桌不可能让你获取为儿子换肾的钱。你考虑一下吧。”
埂子先是轻声笑了两下,随后仰天大笑了出来,“我们的于连长会去盗墓?你做梦吧,编故事也要编得像一点!我不管你是谁,你想干什么,离我远一点!”
埂子说完,转身向院外走去。
“我看见了她。”
埂子身后的人轻声说道,像是一声叹息,在夜色里飘荡。
埂子转过身,疑惑道:“你看到了谁?”
“我看见了夏池,我的妻子。”于宽严静静站在原地,在月光下笔直消瘦的身体犹如雕塑,“爆炸发生时,地下的一个凹槽遮挡了我。在我垂死之际,神志依然清醒,能听到你们在洞口的叫声。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站在黑暗里的夏池。她走到我身边。她的手指摸过我的脸,我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她那么真实,她不是我的幻觉。埂子,这是上天对我的补偿,是上天在提醒我。”
埂子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结结巴巴的问道:“什,什么补偿?”
于宽严向他走进了一步,“从现有的资料文献和我在新疆寻找十九年的结果来看,墨山国的人们掌握了小河古墓沟文化中重生的巫术。他们真的可以做到使人重生。只要我能深入这个秘密,我可以再见到夏池。”
埂子愣了一会,片刻后他用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揪了揪,确定让自己是清醒状态。他在原地转了两圈,霍然面对于宽严,手指点着他道:“骗子,骗子,骗子!一派胡言!我不信!夏池死了,于连长死了,这都是命!编造这些,打着于连长的旗号,你侮辱了他!你,你给我滚!”
于宽严目光中充满了悲哀的神色,低声道:“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命运。我不再信命,难道你信吗?”
似乎满怀无言的失望和失落,于宽严转身向外走去。他的背影和夜色重叠在一起,和库鲁克塔格山脉下的寒风重叠在一起,像是时间铭刻的墓碑。
“等等,”埂子心中一动,向前走了一步,“于连长在医院昏迷时,老六家里来信,说收到了一笔匿名发来的钱。这笔钱是多少?”
于宽严的身影停在原地。他没有回头,黑暗里传来他一声隐隐的叹息。
“五百六十九块八毛四。”
于宽严如是回答。
2011215 15:11:00
第二十一章
“当你注视深渊足够久,深渊也会回望你。”
——尼采
《仁王经》中有这样的记载: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这短而又短的刹那在神佛眼中却有永恒流转。而除了这广袤空旷的宇宙,在我们人类社会里,永恒曾经降临过吗?康德说他每次仰望星空,内心都会被深深震撼。有时候我会想,当那些夜空里的星辰俯视我们的时候,是不是也会为我们这短暂而卑微的生命感喟?那些执着的愿望,从个人到国家,从过去到无穷远的未来,在时光里流转不息。
时至今日,秦所和严叔的音貌时常在我生活的片段里偶然回忆起,在清茶的杯边,在朝阳唤醒的窗前,在夜晚书桌的暖灯旁。他们的生生死死、心心念念,随着时间的流逝沉淀在海底。那些鲜活而生动的画面恍如昨日,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在那个巨大的黑影扶摇直上笼罩我们时,我和身后人们凝固的惊恐、畏惧和惶惑的神情。像一幅众生浮世绘,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被永远定格在那个瞬间,窥见恶,窥见战栗,窥见上天隐藏在这地下的磅礴深渊。
我无力的仰视着带着死亡气息的黑影高过头顶,一股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本能的伏倒在地面后,老魏和老李慌乱的压在我身上,颤抖着屏住呼吸。在伏倒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了谭教授张开手臂,试图保护我们。她瘦小的身体阻隔在我们与黑暗之间,没有片刻的犹疑。我们战战兢兢的在地面抬起头看着崖边的黑影,心脏的狂跳带来的眩晕让眼前的一切如此不真实,如此恶厉。
2011215 21:09:00
【周年特别版 考古三剑客番外篇1】
暮色将至,准备去上晚自习的学子们已经三五成群的向教学区走去。宽阔的梧桐树映在窗子上,风吹过时,能听到枝桠摩擦窗棂的声音。屋子里愈发昏暗起来。
“别动。”李大嘴沉声道:“不必开灯,也别想着吃饭的事。”
我放弃了试图假装开灯,从而破门而出、狂奔食堂的打算。
“可是,肚皮真的好饿。”
我捧着肚子,窝在房间里仅有的一把带靠背的椅子上。尽管椅子已经破烂不堪,但依然是该室内的VIP座。就连老魏也只能坐在四条腿长短不一的木凳上。
老魏耷拉着眼皮,愁苦不堪的表情。
“老李,我真不知道谁把咱们的事儿给写了出来,还发到了网上。我对毛主席发誓,除了写考古发掘报告和论文,其他任何体裁的文字我都没写过。”
李大嘴冷笑一声,“没写过?那封洋洋洒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