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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计时的滴漏在一片沉寂中叮咚作响,长夜漫漫,却已是过了大半。
戚孤湟离开之后,离透过百合窗,看见雨辰阁岸边,殇歌被强行带走,蓝哥和他的两个手下的尸体也被锦弟小心翼翼地移走,昏倒在地的洞庭洛却被留在了原处。
“离姑娘,若是有一个人,可以助你离开,你会跟他走吗?”
不久之前,他这样跟她说。虽然知道他其实是故意说给站在门外的戚孤湟听的,但是,如果,如果这句话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她会拒绝他吗?会的吧。因为任何企图把她带离戚孤湟身边的人,都会和殇歌一样下场……
不知坐了多久,离缓缓坐起,将木瓶收在袖中。“吱呀”一声推开门,黎明前的寒风和着浓重的水汽扑面而来,一身白色单衣的她竟不觉寒冷。提着灯笼,赤脚走在阁楼外架空的木质回廊上,足下是淙淙的清流。一瞬间,离恍然以为自己还是喜欢赤脚踩进水里的小孩,仿佛一回头,就能看见母亲疼宠的笑容。
“离小姐。”身后,锦弟带有浓重鼻音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她顿住脚步,道:“我想坐船,不可以?”
锦弟望了眼离的背影,低着头道:“锦儿这就去备船。”刚转身,却听身后“噗咚”一声水响,他猛冲到栏边,见离仰着面,正张开双臂往水底沉下,且随着流水缓缓飘离阁楼。白衣浮动,黑发如藻,她望着他微微地笑,明明有着那么空洞绝望的眼神,笑容却是毫无粉饰的妖媚而清冷,令人心悸。
锦弟不及多想,纵身跳下水,只为抓住那抹即将逝于眼前的笑容。
这时,离却双臂一划,顺着流水游往雨辰阁。身后,锦弟急急扑腾着水,想呼救命,却灌进了几口湖水。
离又向前游了一段,终是不忍,回头时,看见锦弟只剩下一只手在水面挣扎着胡乱挥动。离迅速游过去,把锦弟拉起来,使劲拽上停靠在阁边的小舟上。
胸口被离使劲按压一阵后,锦弟咳出两口水,悠悠醒转来,却见离全身湿透,白色单衣紧贴着皮肤,透出她雪白的肌肤,不觉脸上一红,偏头望向另一侧。
离若无所觉,只微微喘气道:“你不会水。”
锦弟又咳了几声,从底部暗格中捧出白色披风和一双用银线绣着冰玉兰的绣花鞋递给离,然后坐到离的对面,望着湖水悠悠呼出一口气。
“是啊,不会水。小姐大概是知道的吧。”想了想又道,“如今蓝哥走了,只要再杀了我,小姐的行踪就不会被公子知道。可是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杀得了锦儿这么个会武功的人?却不料小姐水中一笑,竟能让锦儿不顾一切跳入水中。若不是小姐最后时刻的心软,锦儿今日只怕葬身此地了。记得公子一生之中最快乐的那些日子里,总爱用各种字体在纸上反反复复地写‘明眸丽影’、‘一笑倾城’之类的句子。当时不得理解,今日,才深刻体会,而且,小姐不只像公子所说的有惑人之貌,还有过人之智。小姐能想出此计,引锦儿下水,就一定还可以想出其他办法至锦儿于死地。这么大半年,小姐若是有心算计,锦儿怕是已死了十几次了吧。”
最快乐的日子?离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却已经模糊不清,恍若隔世。
“公子最快乐的日子,小姐应该是知道的,对不对?如果,如果……”
锦弟望了望远处的那片杏子林,思虑半晌,还是压抑住内心纷乱的情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小姐是想去雨辰阁么?锦儿这就替小姐划船。小姐放心吧,锦儿绝对不会让公子知道的。”
清冷夜风,一叶孤舟。湖水哗哗流过船桨,如同那些已经逝去的和正在逝去的生命。
第十章 求生
醒来的时候,洞庭洛发现自己还在空旷的雨辰阁外。殇歌、蓝哥、以及那两个手下都消失不见了,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许多的人,发生了许多的事,经历了许多的悲伤和喜悦。梦醒了,才发现,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罢了。那么,刚才,他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呢?似乎,梦见刺破了蓝哥的咽喉。很真实的梦呢。连空气里都还残留着血的腥气——
呼吸忽地顿住,缓缓低头看躺在身侧的“寒心”剑,刃尖上的血迹已经干透,反着冰冷的光,鲜明地映照着洞庭洛苍白的脸。
想起那两个手下惊恐的表情;
想起殇歌苍白的小脸;
想起蓝哥努力呼吸时发出的“嗬嗬”声;
想起自己说:“……应该刺浅一些的,这样,你可以多活些时候……”
本以为是梦境的一幕幕情景,渐渐清晰地涌现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真的……他真的用那种残忍的方式杀了蓝哥!
回想着,洞庭洛惊惧不已,胸口剧烈的起起伏伏。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中已经住下了一个嗜血的魔鬼?!在他无法控制之时,慢慢的把他的双手浸染得鲜血淋漓……
远处传来木浆破水的声音,洞庭洛茫然抬头,只见一袭白色披风在风中摇曳,乌黑的卷发带着微微的湿意散落肩头。
“离姑娘?”
离没有答他,只是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他。
对离,洞庭洛是有些愧疚的。为了救殇歌,他曾利用离来引开戚孤湟的注意力,虽然这个计策失败了。现在,她知道他想带走的其实是殇歌,她会怎么想呢?
这时,锦弟停好舟,慢慢走了过来。远远看见洞庭洛,他真的很想拔刀往他脑袋砍去,为蓝哥报仇。锦弟永远也忘不了几个时辰前赶到这里所看到的蓝哥。放大的瞳孔,难以置信的表情,喉间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气都断了,伤口还流血不止,可想而知,洞庭洛的那一剑有多快多凌厉,他在杀蓝哥的时候,竟是半分犹豫都没有的,直接置他于死地)……蓝哥是被他生生刺破喉管,导致呼吸困难窒息而死的!洞庭洛,怎样也不会想到,你竟然这么残忍!
“已经醒了?你知不知道,刚才看见蓝哥的尸体的时候,我有多想趁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杀了你?!”
锦弟咬着牙,洞庭洛却只是平静地望着他,甚至没有站起来的打算。他只是坐着,坐在草地上仰头望着锦弟愤怒的目光。
看见洞庭洛这个样子,锦弟心中从刚才看见他就一直没有熄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终于喷涌而出。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杀了你!你知不知道!我多么想在你的喉咙插上一刀,多么想把你的脑袋剁下来!为什么?为什么——”
锦弟恨得双眼充血,忽然冲过去一把揪住洞庭洛的衣襟,把他从草地上提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蓝哥?!为什么你要出现!不过是个乞丐你有什么资格跟公子抢!你知道公子有多无奈有多痛苦吗?一心复仇却爱上仇人的女儿、同父异母的妹妹,这种痛苦你可以理解吗?公子内心的挣扎你能体会吗?你回答我啊!你回答我啊杀人魔!杀人魔……杀人魔不都很喜欢说残忍的话吗?”
锦弟带着哭腔冲着洞庭洛大声吼叫,似乎要把心中所有的愤怒和悲伤都吼出来。与洞庭洛脸贴着脸,锦弟大口喘着粗气,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左眼流淌而出。
“不知道。”
“什么?”
洞庭洛忽然吐出的三个字让锦弟有些无法反应。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杀死他,不知道我出现在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不知道我还可以活多久,也许一觉睡下去,就再也不会醒来。乞丐?你以为我愿意做乞丐?你以为我愿意每日浑浑噩噩,居无定所,过得一日是一日?呵,也是,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明白你们那位大少爷的感情?我不需要感情啊!我只想要尽量活得久一点,不要死得那么快可以吗?你要说我贪生怕死我也认啊,我就是怕死,怎样?”
洞庭洛的双眼如同剩满悲伤的黑洞,却又闪烁着挑衅的光芒。锦弟揪着洞庭衣襟的双手颤抖着,不由得松开来,缓缓垂下。
“真的只要活下去其他什么都不在乎吗?那你为什么会不顾危险混进戚府救殇歌?真的不需要感情吗?那么殇歌是生是死你也不会在乎,是吗?”
洞庭洛随之目光一紧。“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锦弟撇撇嘴讥讽道:“不是不需要感情吗?为什么现在又一副紧张的模样呢?”
洞庭洛不理会锦弟的嘲讽,只捏紧了拳头,提高声音一字一顿道:“我问,殇歌现在人在何处?”
锦弟被洞庭洛语气中的凉意镇住,愣了愣,方涩然一笑。“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没有感情的吗?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欺骗呢?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锦弟望着平静的湖面发呆。他想起公子得知小姐就是仇人的女儿时的表情,那个表情如今想来,到底是恨意多一些,还是痛心多一些?
那个时候,公子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好,好……
那个时候,公子以为,小姐在他心里,一点也不重要……
呆了半晌,锦弟长吁一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咬牙转身跪倒在离面前。
“锦儿今日斗胆违抗公子命令,私自问小姐一句话。”
离微觉诧异,道:“你想问什么?”
“……如果,如果公子快死了,小姐可不可以原谅公子,在公子死前去见公子最后一面?”
第十一章 求死
“……如果,如果公子快死了,小姐可不可以原谅公子,在公子死前去见公子最后一面?”
闻言,离和洞庭洛都是一呆。
“快死了?”
“……公子说,他要放手,让你走……”锦弟恨恨地瞪了洞庭洛一眼,“谁知道,这个人要带走的却不是小姐……”
“……所以,他想为我杀掉殇歌?”
“……是。”
洞庭洛一惊。“什么?你们……”
“他现在和殇歌在一起?”
“……是。今夜之前,公子已经遣退了所有的下人,可是在公子看来,殇歌是小姐得到幸福的阻碍,不如跟他一起消失。”
洞庭洛浑身一震。“他们现在在哪里?!”
“虚弥离境,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喝下毒药了吧——”
话音未落,洞庭几个起落,已然消失在湖面。
锦弟缓缓垂下头,拳头紧紧攥着。
“在小姐心里,公子就真的没有一点位置了吗?”
“走吧。”
“哈?”锦弟抬头,见离正朝小舟方向走去。风中传来离模糊的喃喃自语,幽幽之声妩媚如丝。
“……虚弥离境么?这名字,取得跟预言似的……”
刚刚走至厅门,就撞上了从门内急冲而出的洞庭洛。离险险闪开,淡淡扫了一眼他怀中正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殇歌。洞庭洛脚下不停,从她身边快速掠过。
大厅之内,戚孤湟曲着一条腿,闭眼靠坐在墙角,面如冠玉,笑容浅涩。往事一幕幕就如同一群忽然展翅的白鸽,在他脑海中纷而不乱地掠过,种种心悸,一如当初:
广阔草原,湛蓝天空,还有,千年冰冻的巍巍远山。他和弟弟祈莲曦追着草原上最矫健的苍鹰尽情飞奔,听凛冽的北风在耳边狂野呼啸,他们仰望蓝天的眼睛,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宁静的午后,他轻轻摇着一只摇篮,春蝉不知疲倦地鸣叫,摇篮里的女婴“咯咯”地笑,望着他的双眼明媚璀璨……
晨曦惨淡,母亲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梳着一头及地黑发,他站在门边静静看她,镜子里母亲平静得有些诡异的表情让他不安。她回头,对他笑了笑,唤他过去,然后紧紧搂他在怀里。在他还来不及喟叹那只属于母亲的温暖怀抱时,她已经把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