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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绝-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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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叶剑醉杀气腾腾赶到,不由分说便一剑向你师父刺去。” 

江心月顿了顿,她抬眼凝望,眸中却一片澹澹水烟,那晚情形仿若历历在目,她淡淡道:“场面顿时变成了叶剑醉与何清风围攻你师父,我产后无力,只能扶在门边,便是心也要跳出来一般。叶剑醉口中喝骂不止,这个时候我们才终于明白了何清风的算盘。本来青麓剑派长于稳重平和,而雪月剑派则长于轻灵飘逸。可这两把剑青光森森,尽是杀人夺命的招数。你师父仗着快绝无伦的春水绝刀法,挡了一时,却已经负了几处剑伤。” 

江心月微微闭了眼睛,轻声道:“战到酣处,你师父突然喊了一声:‘再抱女儿给我看看!’,我挣扎着把若儿抱了起来,他只看了一眼,便使出了那一招,你是知道那一招的。” 

牧野歌默然,春水绝刀法同归于尽的一招,中门大开,只攻不守的“千里绝流”一式。他所说的一丈之内同归于尽,也是这一招。 

“你师父拼着受了穿胸而过的两剑,一刀削去了何清风的半个脑袋,叶剑醉再在他腹部补上十成功力的一掌,将他打飞出去,直直坠入沧澜江。” 

“这一下兔起鹄落,惨烈无比,月光清冷,何清风失了半个脑袋,倒在地上,手足尚抽搐不止。我心里一片惨痛之后的茫然无措,却见叶剑醉抖出了一叠纸来,对着月光慢慢看去,神态悠然而专注,那正是你师父之前记载的六派剑法,应当是最后他打你师父那一掌后劈手夺下。我先前只道叶剑醉受人算计,为弟子报仇,适才嘶声呼喊,都是说的误会。此时见你师父死的如此之惨,心里却冷静下来。” 

“你师父用的是刀,何清风盗取剑谱,用的却是剑,叶剑醉何等眼力,为何看不出来?二来他们均是门中掌门身份,何等地位,为何却一言不发,狠下杀招?我越想越害怕,只听得何清风临死之前却惨呼起来,那声音凄厉惨绝,如同鬼哭一般,又刹那间刀切一般断掉。我悚然看去,只见叶剑醉挥过,袖风带起你师父的刀插进他胸口,再矮身从他身上抄起青麓剑院的那份剑谱。自始至终他都盯着你师父记的那六页手抄,神情专注,脸色都不曾变过。” 

“他把你师父的手抄看了又看,眉头皱了起来。他将那六页手抄塞进胸口,踱步向我走来,眼色阴森恐怖,我把若儿紧紧抱在怀里,只道无幸,却没想到还能活下来。” 

她回想当年匪夷所思而又惨绝人寰的往事,却只是淡淡言道:“你师父乡野出生,没正正经经念过什么书,字写得马虎潦草,叶剑醉看不懂他的手抄,我才有活命的机会,否则那天晚上死了这么多人,他怎么会多在乎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妇人?” 

她抚了抚那女孩的头发,又道:“但是若儿,若不是我以死相逼,他又迫切之极想看到剑法内容,是怎么都活不下来的。” 

“如此我们母女俩又多活了几日,叶剑醉每日逼我指认手抄上面的字,睹物思情,我便想起你师父平日嘻嘻哈哈的样子,怎能不黯然落泪?叶剑醉把那剑法看的比什么都宝贵,看不懂的地方只是描画了之后才拿给我看。我心里拿定了主意,便推说也看不懂,要他把前后的部分拿来让我推算,他自以为快要大功告成,也少了个心眼,我终于看全了七派剑法,明白了那西燕国传国之剑的精要。” 

“原来那真的是无想无念之剑,若要练成功,必要舍弃一切的欲望和杂念,但是一个剑客最大的欲望就是练剑,怎么可能抛下这样的念头?这本来就是矛盾的,那时候我一直觉得,这样的剑法是不存在的。” 

“我后来见那些典籍上说,在传说中的西燕国,为了练成最完美的一剑,必要去杀死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如此以血祭剑,才能都练成时空凝止,万物静息的剑法。” 

“但是仔细想想,若是真的面对至亲至爱之人都能够下手,就说明对剑法的欲望还是大过了对那人的爱,那还是不算最完美的一剑。” 

“只怕叶剑醉知道结果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会很失望吧,但我也没机会告诉他了,三日之后,有人暗中潜入青麓别院,将我和若儿带了出去,却是清河轩的的风雷神剑于干和,他号称风雷神剑,身法果然够快,连叶剑醉都没有察觉到,只是没想到清河轩竟然法眼通天,竟然知道我被关在哪里,也知道是我在解读这份剑谱。” 

“叶剑醉把剑谱随时带在身上,比亲儿子还宝贝的狠,却没提防到有人会把解读剑谱的人偷出去。我这才想明白,原来暗中觊觎这个传说的人还真不少,你师父挑战了鹤影楼和蓬莱阁便有人留神他了。其实知道无想无念之剑的人除了七派掌门和门中几位长老之外还会有谁?我甚至觉得当初对你师父提起这个传说,本来就是一个算计。” 

“我终于留了心,推说剑谱上的意思晦涩难懂,要多想几日,果然等得到夕照宫的人来劫了我去。那半年里几番落难,我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若不是为了这个女儿,我早就一死了之。” 

“其实我后来发现,这些人里面,有的看重剑法,有的人不仅贪剑法,而且贪女色,姑苏桥下江心月,当年可也算是出尘动人的美人……但是这个时候,除了天下无敌的剑法精要和若儿,我还有什么呢。” 

“后来叶剑醉又从蓬莱阁将我劫了去,青麓剑院声势浩大,那次可算是明抢,我只知道这次回去必没有好下场,趁着两派混战,抱着若儿就跳下了沧澜江。” 

“我以为这次必死无疑,没想到却漂流到了听雨楼,听雨楼主苏欢尘世代避世而居,却极好女色,我不敢提自己的身世,只道失了记忆,正中他下怀。” 

“叶欢尘对我极为宠爱,而听雨楼独立世外,绝学也不少,我听说了九宫琅缳铃和青丝剑之后心中便一动。我复仇心切,自然练不了无想无念之剑,但还有一个人可以练……” 

牧野歌听她说道此处,看着若儿清秀纯真的脸,不由得叹了口气。 

江心月终于微微一笑,笑得却苦涩之极:“若不是她来替自己父亲报仇,还有谁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传说中的西燕国,都是国主的兄弟来练这种剑法,这里有有极大的牺牲和信任,只能够由自己最亲的人来习练。” 

“若儿那时候才半岁大。我狠心下毒杀了苏欢尘。平日里他的玩法千奇百怪,我咬着牙对他百依百顺,终于骗取了他的宠爱,他没有子嗣,死前便将听雨楼传给了我。” 

江心月幽幽叹了口气:“可叶剑醉却没闲着,我也知道了他在暗中查访我的下落,直到三年前,若儿八岁之时,剑术大成,叶剑醉也打听到了听雨楼的所在。我便兵行险招,用九宫琅缳铃操纵她去岳麓山杀人,她什么都不懂,但这种剑法驱使之下,却如同魔鬼附身一般,那一晚,只怕月色都是猩红色的。” 

江心月看见牧野歌冰冷的眼神,叹道:“你不要怪师娘,你虽然机灵聪明,阅历却浅,不知道江湖上若不是你杀了我,便是我杀了你。我当日无意中发现青麓剑院的百草房中配好了三种药,分别是墨雪,清云秋月和血露桃香。” 

“墨雪沾肤即融,化人内力,清云秋月无色无味,闻之全身酥软,血露桃香将全身鲜血化为毒药……青麓剑院名门正派,却也暗中使这样的招数……但是如果我再动手晚一个晚上,那便是听雨楼这边血流成河了。” 

慕容涓涓突然“啊”的叫出声来,她颤声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那是……” 

江心月冷冷道:“六大剑派的掌门那边自然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心里有鬼,自然不敢抖出实情,何况传说中的剑法终于出世,更是邪气森森。他们只好编了一个理由来搪塞敷衍。回去之后个人自然怕得要死,紧闭山门,戒备防范。” 

“其实以若儿当时的剑术,再灭了几个门派也不是难事,只是一来那夜之惨烈确实让我心惊胆寒,一个心如白纸的女孩竟能够有如此残忍。二来我左思右想,觉得这样满门屠戮,只能让真正该死之人死得太快太舒服,那半年来之惨痛,八年过去了我还忘不了。” 

“我要一个一个慢慢的折磨他们。” 

“我开始下手,那全是当年各派暗中参与此时的高手,可在若儿面前简直如同一动不动的木偶一般引颈受戮。我不但要杀他们报复,而且让他们折损高手,还可以把绝世神剑的秘密永远埋在黄土之下。” 

“我终于杀得他们失去了耐心,他们要集结六派之力屠灭听雨楼,可他们也低估了无想无念之剑的威力。他们千里奔赴,筋疲力尽,正好给我一群一群,一网打尽。” 

“他们自然是低估了无想无念之剑的威力,”牧野歌突然微笑道,“但是师娘你却低估了他们的想法。何清风叶剑醉这些人掌门身份,难道真的是贪图剑法?而且无想无念的传说他们也应该知道,这次为何要来抢这样没用的东西?” 

江心月默然不语,牧野歌却叹道:“我一开始也不甚明了,但是见到各派围攻听雨楼这样莫名其妙的举动,也就懂了几分。既然是合力围攻?为何有人先行一步,有人躲在后面,有人拿了别人给的圈套线索地图,不知好歹的过来?十年前跟十年后,明争暗斗,其实都是一样的。” 

慕容涓涓听到此处,不由得又是“啊”了一声。她绝望的看着牧野歌,原来他一直都明白,只是自己太糊涂。 

三人默然对坐,只听得水声涌动,由远及近,竟是十来艘条乌蓬快船,顺江漂了下来。慕容涓涓道是鹤影派终于找了来,疾奔上前,牧野歌听得风声劲急,急忙一把拉了她的后心。 

慕容涓涓又哭又闹,拳打脚踢,叫道:“你原来一直都知道,却任由师姐她们来送死。” 

牧野歌拉她回来,原是听见江风中有利箭嗖嗖呼啸之声,想是那船上的人见到楼上火光,先用远远的用暗箭偷袭。那五条船相去甚远,能有这般控弦的力气和眼力,当是清河剑派万仞空明之眼的功夫。 

清河轩果然少算了一折,那这次的赢家,只怕是雪月城。 

牧野歌顾不上怀中的慕容涓涓又锤又踢,伤口都要裂开,挥手就要拨开射来的利箭,只听得九宫琅缳铃叮叮几声脆响,却见眼前清光一荡之间,数十杆黑漆暗箭杆均折成两截震开。 

那女孩双足轻轻点在栏杆上,如同一片最轻盈的雪花,手中青丝剑泛起若有若无的寒光,那仿佛不是一把剑,而是虚空中的一点折影罢了。 

十来艘船到了五十丈之外,摆开阵势,呼喝声不断中,船上三十来人人人满弓紧弦,清河轩长于火石暗器和空明神眼之术,这一次出来,将门中威力最大的九十九发连弩和石火铳都带上了,志在必得。船到了近处,连弩箭上都灌上了火油,势要将听雨楼烧成白地。 

牧野歌一手抱着慕容涓涓就地滚过,正要拔出腰间长刀,却听见江心月冷冷道:“你是要杀上去,还是杀我?” 

“要杀他们,还轮不到你动手,你若现在杀了我,怎能全身而退,不如等等罢。” 

牧野歌手缓了一缓,只见的灯火朦胧之间,江心月手上九宫琅缳铃作势欲响,她凝神看着那白衣如云流卷的女孩,脸色依然平静,但那眼中爱怜,痛苦,仇恨,种种矛盾神色,一闪而过。他叹了口气,便放下了手。 

傅慎言一声喝令,九十九发连弩弓弦急动,如同骤雨打在鼓上,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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