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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节漳州的。”这段话是用标准官话说的,不容易听得懂。
自从郑成功入海在烈屿整军之后。清廷颁行海禁,船不但不准出海,沿海三十里以内,百姓全部内迁,任何人进入海滨三十里之内,格杀勿论。大军日夕巡逻,雷厉风行。岸上不见百姓,海上没有船影,以至郑成功只能砍尽烈屿的树造船,无法获得陆上的接济支援。封锁之严,空前绝后,海禁直至郑成功移兵台湾,施琅降清攻占台湾之后,才宣布解禁,禁了三十多年。
口气太大,顾三爷吓了一大跳,因为顾三爷听得懂官话。
“啪!”一声响,他将一块嵌了一条金龙的玉牌丢在桌上金芒四射。
“你认识本爵的信记吗?”他沉下脸问。
他脸色一变,变得威严凌厉,虎目中冷电四射,气势迫人威风凛凛。
顾三爷怎认得什么信记?脚一软,踢倒了长凳跪下了,脸色死灰。
“你是怎么脆的?大胆!”他沉叱,声如乍雷。
原来顾三爷下傻了,直挺挺的脆下打哆嗦,按满清人的脆法,是把人着成马,看成畜生一样的奴才,不但要求膝盖着地。而且头要俯伏双手要撑地、那些大小官吏,腰略弯马蹄袖就及地了。普通百姓见官,袖没有马蹄,那就得手撑地跪伏如羊;这种不把人当人看的大礼。整整折磨天下众生三百年,人的尊严扫地,奴性根深蒂固。
顾三爷爬伏在地,浑身在发抖。
“爵爷恕……恕罪……”顾三爷失魂般求饶。嘴巴几乎贴在地面上了。接着,开始崩角。
崩角,脑袋必须叩地响得发声,而且未听招呼不得停止。有些人把额头叩头肿起老高,甚至会头破血流。要学到这一地步,真得花不少工夫,顾三爷显然学得并不怎么熟练,崩得时快时慢毫无节拍美感.
韦家昌并不介意顾三爷是否叩得熟练,威严地说“你起来说话。告诉我,汀州府目前由谁主持剿抚?”
“谢爵爷。”顾三爷再叩了三个头,惊恐卑怯地站起。弯腰垂首低头退在一旁发抖:“是……是王……王将军梦……梦煜。”
“哦!”他脸色微变“他不是彭老鸦的八骁将之一吗?难怪,大概你也是王梦煜的得力臂膀了。!”
“小的……不,奴才从前是跟随王将军的,投顺后升作旗长,后来改属前哨营,负责缉拿逃匪。”
“很好,很好、你姓顾?”
“奴才顾承恩。”
“好像附近并投有多少兵马。”
“回爵爷的话,彭老鸦已在十天前被擒获,余匪尽散,兵马都撤回府城了。大将军叶赫大人,已奉泉州荣贝勒爷手令,率领八旗兵马到漳州布防,汀州现交由王将军负责防务,兼理剿抚民政,地方已宣布解禁。”
彭老鸦被擒获,韦家昌睑色又是一变.
“很好,你走吧。”他挥手赶人“本爵奉命微服出巡,不许任何人打扰,走漏了半丝风声,本爵要砍你的头,你记住了没有?”
“奴才记……得……”顾三爷颤抖着跪下了,叩头倒退,然后爬起弯着腰,倒退出店门,丧胆而逃。
几位食客和店伙退得远远地,一个个脸无人色。
“你们用不着怕我。”他向瑟缩在远处角落的人笑笑,泰然斟酒:“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奉公守法的人,是用不着害怕的,是吗?”
酒足饭饱,他给了店伙十两银子,出门扬长而去。
山径在丛山中盘旋,前后数里不见人踪。他进入一座树林,打开包裹.包裹内不是破衣,而是质料甚佳的衣袍。
当他重新出现在路中时,人已脱胎换骨,檀香珠瓜皮帽水湖绿长袍,薄底鹿皮快靴,袍掖在腰带上,佩了一把镶有红宝石织金螭龙图案的华丽匕首。破衣鞋埋掉了,所以包裹小了许多。提在手上不碍事。
当然,脸型似乎也有了些少改变,因为原来有点乱的胡子修改成小八字胡,显得年轻而英俊,先前剽悍、威严的神色已一扫而空.
刚回到路中,他把包裹往地下一放,微笑着注视着路对面的浓密树林,背着手似有所待。
“出来谈谈好不好?”他泰然说,“在五里外的山腰,在下就知道你们在此地鬼鬼崇崇守候了,有何图谋,何不当面说个明白?”
首先现身的那一老一少旅客,然后是两个村夫打扮的中年人,都是曾经在店中进食的旅客,外表没有显示出任何可疑的气质。
四个人,两面堵住了.老年人手中是实心的紫竹杖,小后生手中有一把尺二长,狭锋薄刃,专用来行刺暗杀的匕首,晶芒闪烁寒气森森.
两个中年人一持流星锥,一持银色三寸二宽护手软合金板带,长三尺六寸。
“你这汉奸!”老人叹牙说:“你根本不是旗人,你只是旗人的走狗奴才.你用多少同胞的鲜血,换得了多高的爵位?”
“你们是干什么的?”他问,脸上的微笑显出毫无惊意,目光却落在小后生手中光芒四射的匕首上,眼神微变:“要杀汉奸吗?老伯,你也剃了头,你也是汉奸。”
“老夫不和你辩论无谓的事,只要你的命、”老人凶狠地说“要赶回报信的卖国贼走狗奴才顾承恩,已经躺在山沟里喂虫蚁,现在轮到你了.”
“我们本来是追跟顾承恩的,他人多不易下手,你的出现,他离群奔向府城,准备向卖国贼罪魁祸首王梦煜报信,总算被我们毙了。”中年人挪动着流星锤说:“你总算帮了我们一次大忙。哼!想不到为了一条小鱼,却等到了你这条巨鲨,你认命吧。”
“但愿你真的是旗人”小后生恶狠狠地说:“这条路迄今为止,除了往来的八旗兵之外,从来就没见过落单的旗人,可碰上你这个有地位的大人物了、”
“原来你们是一些猎食的玩命者。”他懒得多说:“你们走吧,不要来惹我。”
他从容迈步,但前面挡路的老人和中年人,一杖一带已严阵以待,毫无让路的意凡
他毫不迟疑地向前迈进,脸色毫无异状,但眼神渐变,变得冷森森有加利簇般锐利。
蓦地,他迈出的左脚方向转移,身形随之斜移下挫,右手一招,奇准地抓住了认后面悄然飞来,攻击后心的流星锤,身随势转,右后收左手前推,左手刁住了链猛地一带。
“哎……”流星锤的主人惊叫,被拉倒凶猛地向前滑动,拖死狗似的急速贴地滑来。流星锤链扣在臂套上,仓卒间没有机会解开,变化太意外了。
老人及时冲起抢救同伴,杖光临他的顶门。
他信手一挥,流星锤脱手后飞,啪一声击中了竹杖,竹杖立折,老人惊得斜飘丈外,脸色大变.
他一脚踏住了流星锤主人的背心,向冲来的小后生嘿嘿笑.
“我认识你这把青霜匕”他说:“以前国贼严世藩手下刺客,刀客富凌风的暗杀利器,失踪百余年,今天居然落在你手中。你小小年纪,用这把凶器会招祸的、”
“你果然不是满狗。”老人咬牙逼进说:“你知道青霜匕的来历,使用应敌的武技是中原武林家数,你这走狗!”
咒骂声中,不顾同伴的死活,断竹杖发似惊电。点向他的胁肋要害,劲道极为猛烈。杖断了一半,所以近身了。
他左手一拂,卟一声震偏了断竹杖,每一举手捉足,皆准确无比,经验之老到,委实不可思议.
老人的断竹杖向外崩,还来不及变招,掌已光临,卟一声响,劈在老人的左颈根,如击败革。
同一瞬间,小后生已无畏地冲进,晶虹排空而至,迅若暴雷。
老人仰面便倒,韦家昌也腹背受敌,青霜匕在前,另一名中年人的银色带也从后面抽向背腰。
他一声长啸,人化龙腾,突然向上跃升,半空中鱼龙反跃,,从中年人的顶门上空翻出三丈外轻功骇人听闻,两种兵刃落空。
中年人大骇,收带转身准备扑击。可是,如中雷殛般僵住了。
韦家昌提着包裹的背影,已经远出五六丈外,脚下如行云流水,沿山径冉冉而去,片刻间便消失在前面山坡的转角儿看身法脚步并不迅疾,但似是用缩地术就这样眨眼间便远出二三十丈外去了。
“老天爷!这人会飞吗?”小后生骇然惊呼:“哪有这样快的轻功?“”
老人脸色发青狼狈地挣扎而起,着到韦家昌正要消失的背影。
“这是流光遁影绝顶轻功!”老人抽口凉气说:“也称玄门隐身术、如果他穿的水湖绿长袍是夹的,里面很可能是灰褐色,黑夜中目力佳的人,也不易看清他移动、诸位,咱们好险、”
“杜叔,你老人家知道他的来历?”小后生惊问。
“听说过这号人物。”
“他是……”
“虎将袁崇焕的参赞,天马行空韦传荣”
“杜叔,不对。”小后生摇头。“袁兵部已死了十年;他的参赞到现在该已年登花甲了,这人……”
“这……愚叔就不知道了。”老人苦笑。“反正愚叔只知道武林中,轻功能修至这种境界的高手,只有天马行空韦传荣一个人,他是玄门弟子,也许已修至长青境界了,这是极可能的事,”
“杜叔,如果是他,我们请他把娘娘救出来,岂不甚好?”小后生欣然说“袁兵部镇守辽阳,满人畏之如虎,他在宁远击毙满酋努尔哈赤,满奴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韦传荣也该是抗清英雄,他应该……”
“哼!他应该杀掉我们,幸好他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老人冷笑“袁兵部功在大明,他的结局是遭到凌迟而死。如果他不死。大明的江山怎会垮台?你想得真妙,告诉你,这人如果真是行空天马,他恨朱家皇朝恐怕比恨满清更切,你还想在他身上打主意?快死了这条心。走吧,咱们去找凌云燕设法与粤东的人连络。”
“杜叔,我希望试试。”小后生一面走一面说。
汀州,丛山中的山城,山围住了城,城里面也有山。城北的卧龙山,向南伸出九条尾巴,所以又称九龙山,城墙就建在山颠上。
走进城门,到处可以看到烽火留下的遗痕。有些街道还是瓦砾场,有些破败的房屋没有人居住。重建的工作进行得很慢,荒芜了的田地有一半还没复耕。市面商况仍未完全复苏,天一黑,街上就行人稀少,整条东大街商业区,看不到几盏门灯,这就是当时的府城景况。
泉、漳军事行动吃紧,而闽赣边区所谓“匪患”已靖,大军已赶赴泉漳增援,所以此地已经没有正式的八旗兵。仅留下少数负责绥靖的旗人干部。因此事实上、汀州附近已取消禁令粉饰太平,地方百姓已对反抗失去兴趣,不得不接受大明皇朝已经覆没的事实。闹了两年饥荒,把反抗的意识消除净尽了.
韦家昌以一个赣南富商前来熟悉了解市况的身份,住进了东大街的惠来客栈、隔壁,是新罗酒楼,进出这座酒楼的人大多数是满朝新贵,更有城东所谓“满城”的旗人光临。满城也就是往昔的汀州卫旧址,该卫的官兵已经烟消云散,被改建为满城形成本城的特别区,汉人严禁接近;满城有自己的官吏、兵马、警卫,完全以统治者的面目出现,被征召任劳役的汉人,就是满人的奴才。不过一般说来,在全国尚未完全统治稳固期间,怀柔政策是极为重要的,这些满州人还很少摆出主子面孔,征服者的气焰还不怎么嚣张,倒也相安无事。
满清人把大明皇朝的政治制度,几乎完全承受下来。以人民迁涉来说,几乎原封不动保留下来,仅尺度略为放宽些而已。远道的人须有身份证明,侨寓也必须有原籍的迁移凭证。这些出门入必备的证件